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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幸運

  棕色駿馬逃跑不及,脖子上深深插著箭,頹然倒在草地上。

  「太棒了!」她興奮的再次搭箭,自己身手還是很好的嘛,完全沒有被迂腐講課的老頭子們荒廢。

  「住手!這是御馬,不能殺啊!」

  一道飽含憤怒和急切的呵斥傳來,詩華皺眉,完全不去理會。

  利箭再次飛出,又是一匹馬中箭倒地,不過這次是腿部受傷,並未致命——因為射偏了。

  詩華公主氣呼呼地嚷著朝自己奔來的傢伙。

  「敢打斷本宮狩獵的興致?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來人啊,快點把這個奴才拿下!」

  「是,公主!」隨行侍衛將那人包圍起來。

  男人不顧隨從的推擠,抱著受傷的馬痛心疾首地質問:「這是皇上親自挑選的良馬,將來要和虎嘯打仗的戰馬,怎麼可以隨便射殺,難道你們對保衛家園的戰馬就是這種態度?」

  聽見他的指責,詩華公主感覺好熟悉……

  多少年前,也曾有個少年在大庭廣眾之下,像他這樣大聲呵斥自己,讓她這個堂堂神武公主顏面全失。

  感覺真的好熟悉!詩華從回憶中驚醒,凝神注視著呵斥之人,面前的輪廓和記憶中的那人逐漸重迭起來——眉毛還是如劍般斜飛入鬢,眼睛還是炯炯有神不帶半分雜質,還有那高高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

  好傢伙,是他,又是他!

  詩華從心底發出冷笑,過了五年,終於又給她碰上了。

  以前因為年紀小,沒辦法好好整治他,現在,她絕不會再讓他從手裡溜了。

  敢得罪她的人,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自覺!

  「臭養馬的死奴才,你看好了,本宮是堂堂神武公主。你犯上作亂妖言惑眾,我絕對要代皇帝哥哥好好教訓你!」詩華冷笑著轉頭。「來人啊,快點把我的馬鞭遞上來。」

  好熟悉的語氣,好熟悉的威脅方式,還有那個什麼「皇帝哥哥」。

  鍾慕卿盯著馬背上發號施令的女子,舊時記憶如潮水般湧過來,一幕幕展現在眼前——是她,是當年那個哭著送嫁的小公主!

  他未及確認她這些年來的改變,第一道鞭子已經呼嘯而至,在他的肩膀留下一條深深血痕。

  記憶被打斷,現實擺在眼前,鍾慕卿憤怒地發現這丫頭,惡劣到極點的性子從沒改變過。

  第二道鞭子緊接著跟來,眼看又要落到受傷的馬身上,他飛身過去替馬遮擋住,任疼痛在週身蔓延。

  這是御馬,是精心餵養,將來要送上戰場的戰馬,是唯一可以和虎嘯汗血馬對抗的戰馬,絕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為了報答皇上當年的知遇之恩,更基於對馬兒的關愛和憐惜,鍾慕卿承受著灼燒般的疼痛。

  「詩華公主,皇后娘娘在後宮設宴,宮中女眷必須全部到齊,還請公主趕緊回宮梳妝打扮好赴宴。」

  匆匆趕至的太監傳達宮中消息,詩華才抽了幾鞭還沒過癮,但又不得不住手,畢竟她對新嫂子到底還有幾分忌憚。

  看到自始至終護著馬兒的傢伙,她把鞭子扔在地下,高昂著頭。「別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算了,落在本宮手中算你倒楣。哼,五年前的帳我要連本帶利討回來,你等著瞧好了。咱們走!」

  她瀟灑的掉轉馬頭,髮辮在空中畫出優美弧線。看也不看受傷趴在馬上之人,彷彿那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一般。

  人群已離開,林苑裡剩下幾匹驚魂未定的馬,以及替馬兒處理傷口的鍾慕卿。他並不覺得疼,即使鞭子的痕跡已深入肌理。

  他只是恨,恨為什麼還有人只顧自己玩樂不管生靈塗炭,恨歌舞昇平掩蓋了邊疆人民淒慘的呼救。他對公主的威脅完全不以為意,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肉體再疼,也比不過心靈上的疼及永遠的無力感。

  身為神武男兒,他不能永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被欺凌,是該做些什麼的時候了。是的!

  第二章

  神武皇帝在大婚後,親自檢閱馬匹飼養的情況,感到非常滿意。為了獎勵鍾慕卿,更升他為御林衛隊統領,並要他推廣養馬技術,使全民皆能為朝廷貢獻驍勇的戰馬。

  感念皇上的恩德,鍾慕卿下定決心絕不辜負皇上的期望,他將養馬的心得撰寫成書廣為流傳,讓神武的百姓皆能起而傚尤。

  而為了慶祝頭一回陞官,這天他在部下們的起哄嚷嚷下,到大伙常去的小酒肆裡請客。

  說是請客,對這些生活清苦的士兵來說,不過是多喝幾口酒,吃幾碟小菜,大家熱鬧熱鬧罷了。

  粗釀而成的酒性極烈,也容易醉人。

  大半士兵不敵酒意,沒多久便東倒西歪的趴倒在酒肆桌子上。

  店老闆急得團團轉,又不好趕這些人出去——萬一他們發起酒瘋,自己的小鋪子到時可就遭殃了。

  好在鍾慕卿還保持著幾分清醒,他拿出僅剩的碎銀子,雇了輛馬車,將同伴們送回居所。而他自己沿著街道隨便走走,清醒清醒神智。

  春夜的和風吹拂在臉上,沒有白天暖洋洋的慵懶,卻多了幾許涼意,倒讓酒意消散幾分。

  鍾慕卿從懂事起,便明白自己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他不清楚父母的模樣,甚至連他們的姓名都一無所知。

  儘管他埋怨過、憤恨過,但在師傅慈祥的目光,耐心教導下漸漸釋然——父母不要他,不代表就可以放縱、輕視自己,為了爭一口氣,他一定要證明,他們當初遺棄他是錯誤的決定。

  是的,養馬是很被人看不起,可他自食其力,靠勞力掙乾淨的銀子,沒有什麼好覺得羞恥的。

  師傅教他讀了幾年書,在養馬的閒暇時刻,他研讀兵書謀略,只圖有朝一日能為國效命,哪怕是戰死疆場、馬革裹屍,他也一無所懼。

  「你是鍾慕卿?」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頭,看見那問話的人穿著鎧甲,原來也算軍中同僚。

  鍾慕卿微微頷首。「在下正是,請問有何事?」

  那人上下仔細打量著他,彷彿觀察什麼稀罕物品般。半晌後,他終於搖頭。「也沒什麼,有人想請你做客,到府中一敘。請跟我走!」

  如此人物,也算丰神俊秀,怎麼就得罪了……哎,到底是年輕人,年少輕狂做事欠考慮。那人頻頻搖頭歎氣。

  「什麼?」鍾慕卿愕然,他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本事和大人物聊天。「請問是哪位府上?」

  「當然是公主府。」

  話音剛落,鍾慕卿後頸被人重重一擊,他眼前頓時一片黑暗,直直倒下去,陷入昏迷。

  原本潛伏在暗處的侍衛見狀一擁而上,用麻布袋把他裝好了,像丟貨物般扔到馬車裡,先替主子好好出口氣再說。

  帶著滿載而歸的邀功心情,馬車顛顛簸簸浩浩蕩蕩駛向公主府。月亮躲進雲層裡,似乎不忍再看昏迷之人的處境。

  夜晚又再恢復原先的寧靜,彷彿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

  ☆☆☆☆☆☆☆☆☆☆  ☆☆☆☆☆☆☆☆☆☆

  鍾慕卿眼簾緩緩張開,視線所及是粉嫩的五彩世界——粉紅紗帳點綴著金色流蘇,白色牆壁懸掛著仕女賞梅圖。

  若有似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填充屋內每個角落,熏得人幾乎甘願沉醉在此不願醒來。

  他眨眨眼睛,抬手揉揉後頸——好疼!誰下手那麼狠?他自問極少與人結怨,怎麼這次……

  「醒了?」略帶興奮的嗓音,喚醒還在苦苦思索的鍾慕卿。

  他吃力地轉頭看向來人,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淡雅的桃紅色長裙,視線再往上……纖細的腰間墜著玉珮等飾物,因為製作精美加之間隙安排得當,顯得可愛而不累贅。

  視線再向上,薄如蟬翼的紗褸鬆鬆地披在女子身上,裡面只露出一件深紅色抹胸,若隱若現的微妙搭配,格外引人遐思。

  他將眼睛轉開,視線迴避那充滿誘惑的軀體。

  儘管只是驚鴻一瞥,卻已然知道面前之人,擁有足夠讓男人瘋狂的本錢,雖然她尚顯青澀。

  他從來不曾想過什麼兒女情長,因為心思全部被報效國家、奮勇殺敵的理想所填滿。對這種誘惑也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只是奇怪——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真的是什麼公主府?

  「呵呵,怎麼?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認識本公主啦?那接下去的遊戲未免太不好玩了。」

  公主?晴天霹靂。

  那一點點綺麗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鍾慕卿內心燃燒熊熊大火。深呼吸,再深呼吸,睜開眼時已經平靜無波。

  既然逃不掉,就努力承受,他就不相信這個任性公主,憑什麼殺死皇帝親自封賞的御林衛隊統領。

  「在想怎麼逃出去?」詩華艷麗的小臉蛋充滿得意之色。「不要白費心機了,沒人救得了你。」

  「公主為什麼要一再為難在下,這有失您尊貴的身份。」視線還是迴避著,他不習慣在某些狀況下直視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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