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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席絹

  裘蝶的反應像是突然被蜂螫著了似的,差點跳起來,回應的聲音有些高揚急促,像在澄清些什麼似的──

  "胡說!我……我一個未婚姑娘家,心裡怎會有別人!這話……你、你可別對孫公子胡亂說去,壞了我名節!"

  巧兒像是被嚇到了,趕忙屈膝一福幅,道:

  "奴婢知道錯了,請小姐別怪罪奴婢。"

  "你們收好行囊就下去吧!"裘蝶臉色仍冷,不願再看到她們似的,往右方的月形拱門走去,那邊種著桃花,正盛開著。

  留在原地的兩個奴婢低聲吵了起來──

  "巧兒!你真是胡來,當心老爺轟你出去。"銀兒罵道。

  "哼。"巧兒像是完全不在乎。

  "你這是什麼態度?要不是這些天爺兒想讓小姐過得更舒適一些,哪會突然多招你這人手進來?你要是繼續這樣,等老爺小姐去鳳陽之後,總管一定會攆你出去的。"

  "哼!"又是一句哼,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這樣的狂妄,教銀兒都驚呆了,連生氣也忘了……

  ※   ※   ※

  "你過得不錯。"

  桃花園裡,一身白色勁裝的水柔柔正對著一身白色錦裘的裘蝶。

  彷彿在那邊等待已久,水柔柔身子依著桃花樹,定定望著眼前那個臉色染上紅潤麗色的美人兒。

  裘蝶力持平淡,但掩不去眼中的驚慌。

  "小姐……"她虛弱喚著,像是不敢相信水柔柔居然會知道她人在這裡。

  "別擔心心,'他'並不知道你在這裡。"

  "那你來是……"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消息。"水柔柔走近她,緩慢地道:"葉驚鴻此刻生死未明,燕樓的新主是我。"

  "呀?!"她一震,連退了數步。好久說不出話來。

  "你──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嗎?"水柔柔問。

  裘蝶眼兒沒眨,愣愣地望著水柔柔,木頭人似的搖頭,不知道是在回應水柔柔的問話,還是猶不敢置信。心神恍惚地喃道:

  "他……生死未卜?怎麼可能?他一個這樣強悍的人……"

  "你擔心嗎?"

  裘蝶無言,眼中閃過許多情緒。似怨似憂、似喜似嗔,千思百轉,層層疊疊的複雜難辨。

  "你希望他就此死掉,還是希望他活著?"

  "我當然……"衝口出這幾個字之後,下文卻無以為繼。"她當然"著什麼泥?

  同是女人,水柔柔對她的反應很能理解。她認為自己是瞭解裘蝶的!

  "不管你對他是什麼感覺,害怕也好、感懷也好,我只問你──如果葉驚鴻找到這裡,你會救他,還是救你自己?"

  "救我自己?"她微微惶然地看水柔柔。

  "你該瞭解葉驚鴻,除非殺了他,不然他不會允許別人好過。他的死,不只能讓我活、讓燕樓生存下來,也能讓你重新過自己的人生。"水柔柔輕輕拈起她身上那以白貂毛皮滾圈而成的衣袖下緣。"這,不只是錦衣華食的未來,還保證著一個正直男人的愛,備受尊榮寵愛的人生。"

  裘蝶的眼光著看向那白貂毛,身子輕輕顫抖,不知是畏寒,還是為了其它些什麼的。

  "你愛上孫達非了嗎?"水柔柔看她一眼,問得漫不經心。

  裘蝶咬著下唇,老實搖頭:"還沒有。"

  突然笑了出來,水柔柔原本就絕麗的面容更加顯得難以逼視。

  "但你願意接受這樣的新生活是吧?"

  "我……不確定。"

  "其實你確定,但是你仍然害怕著,對吧?"水柔柔不再看她,偏轉過身,抬頭往天空望去。淡然地道:"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可惜太過張狂,逼人太甚。為了製造事端,不惜摧毀已經成就的一切。這種無情又不怕死的人,留他活命,對燕樓,甚至是對江湖,都是禍害。我不會忘記他,相信你是。這個男人就算死了,也讓人永生難忘。裘蝶,我不殺你。"

  "是嗎?"裘蝶像是毫不在乎自己性命受威脅。

  "原本我應該要的。因為你是葉驚鴻心裡唯一看重的女人,不該留你活命。但因為孫達非,所以我不殺你。我要你嫁他,作為對葉驚鴻最後的報復。"

  "我不是你們的棋子!"她衝動低叫著。

  水柔柔冷道:

  "比之於葉驚鴻,我仁慈多了。你想跟著孫達非過新生活,我順你願。可不若葉驚鴻那樣,只要一個興起,動不動就愛逼迫人,將人逼到死角里去。"她勾起裘蝶的下巴與自己對視。"好好活下去,裘蝶。接受孫達非給你的幸福,去愛上他。這才不枉我放過你的性命。為葉驚鴻那種人守貞不值得,連掉一顆淚都是浪費。"

  裘蝶的眼神茫然,即使面對著水柔柔。心魂卻不知道飄到哪裡去……

  "回鳳陽吧!永永遠遠離開定遠,就當你這六年作了一場惡夢!"

  水柔柔放開她,轉身離開。

  留下裘蝶呆坐於地,任漫天飄下的桃花辦淋了她一身,久久回不了神。

  然後,她舉起雙手摀住臉孔,深深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   ※   ※

  "你氣我嗎?"湛藍問著葉驚鴻。

  葉驚鴻根本不理她。既然答應了邵離一切恩怨往他頭上算去,這丫頭對他而言,完全不值得搭理,理了只是徒浪費時間而已。

  快馬往揚州的方向奔馳了一夜,此刻在一處荒野的林蔭下休息。用午膳,也讓馬兒得到充份的休息。

  葉驚鴻正在打坐調息,隱隱覺得原本潰散的內力似乎稍稍能集中於丹田,這發現讓他更加專心,完全無旁騖。

  "雖然我害你暫時失去武功,不過我同時也用了好多靈藥救你哦!像生肌丹啦、解毒丸啦、還返丹……"湛藍自個兒說得高興。

  "藍,你在自言自語什麼?"邵離在溪邊汲了一些清水回來,就見到湛藍在跟自個兒講話。

  湛藍扳著手指對邵離笑道:

  "大哥,我發現我給葉樓主吃下下少藥耶!連一些跟治傷無關的藥也讓他吃了。"

  邵離一愣,第一個動作就是將她小心地帶離葉驚鴻身邊,問道:

  "你給他眼了哪些藥?"

  "都是一些加強功力的藥呀!大哥你看,葉樓主是不是已經能自己運功了?雖然不是完全恢復,但是若是遇到危險,一時半刻裡,是能發揮作用的。"

  "意思是指,葉樓主現在正在恢復中了嗎?"

  回答的是葉驚鴻:

  "不。不是恢復,是短時間內能迅速凝聚內力一搏,但是最多也只能撐半個時辰,體內真氣又會潰散殆盡。"行功完一周天,他睜開眼說明自己的狀況。

  湛藍歪著頭道:

  "其實還返丹不是這麼用的,若是正常的情況下服用,佐以一些藥材,那你的功力會提升五年以上的修為。你現在服用,只能短暫時間恢復功力,內耗甚重,如果硬撐勉強著一天凝聚內力兩次的話,對你日後的功力會很傷哦。"

  葉驚鴻哼笑,終於正眼看向湛藍。

  "雖然你的武藝應付不了你所捅的樓子,幸而也不是真那麼沒用。"

  湛藍對他似眨似褒的話沒太大感覺,問道: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那種捅了樓子之後,就丟給大人善後那種人呀?所以你一直不肯跟我說話。"

  "想來你似乎也不太依仗你這靠山的。"眼睛瞥了邵離一眼。

  "若說比武,我是不成的。但是比起醫術或下毒,你是沒得比的,更別說我還有厲害的易容術了,就算今日沒有大哥幫我擋你,老實說你也奈何不了我。只要我換張臉,你天涯海角也殺不著我啦!"

  "那很好。"葉驚鴻點頭。

  "好什麼?"湛藍問。

  "不枉我願意跟你說話,你證明了你不是一個狗仗人勢、不學無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那很好。"

  這些話……實在也聽不出是一種讚美。算了!不研究。湛藍繼續保持她的好奇心問道:

  "你討厭軟弱沒用的人是嗎?那你怎會喜歡裘蝶小姐呢?"

  "藍!"邵離覺得這樣的好奇太超過了,出言制止。

  "邵離,你別急。我現在心情不錯,應付這娃兒的耐性還夠。"葉驚鴻笑笑道:"小鬼,裘蝶並不軟弱。她也沒表面上看起來的無助淺薄。"

  "她比我還慘耶,武功也不會。你有什麼看得起她的理由?"這人簡直把所有不會武功的人當路邊的石頭一般輕賤看待,沒道理對裘蝶另眼相待才是吧?

  "她很聰明,聰明又沉靜機警。"

  "呀?"是嗎?"那又怎樣?"

  "是不怎麼樣。"他笑,最後,大概是不想再理她了,說出真正的重點──"但我愛她,而她,也愛我。"

  愛?

  湛藍思索著,居然也就沒再問了,覺得臉蛋熱熱的,為這罕見的字眼而感到心跳加速,圓圓的大眼俏俏瞅向一邊的大哥,心中自問著──

  那,我愛大哥嗎?我的喜歡,是愛嗎?

  ※   ※   ※

  "站住!"

  二十匹快馬擋在官道上,阻住了孫府馬車的去路。

  孫達非冷冷望著眼前龐大的陣仗,從來者的武器上認出這些人正是與當初潛進燕樓裡企圖擄走裘蝶的那些人一路。想必,是來尋仇兼擄人了。抽出長劍,並不問這些人的來路,只對身後駕馬車的兩名手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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