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我被妳的刺給紮了,有些痛呢!」吞下一口紅酒,封晝的語氣仍不減嘲弄。
啐,才怪!倪億君彆扭地轉開頭。
封晝反而退到讓她感到不安的範圍外,順手拿過身後沙發上的一隻毛絨絨的大狗玩偶塞進懷裡,把下巴支在大狗的腦袋上,使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妳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一個小故事,有一群豪豬共同生活在一個洞穴內,冬天來了,當寒冷的北風夾帶著雪花灌進洞口的時候,豪豬們為了取暖而靠近彼此的身體,但牠們身上的尖刺卻戳痛了對方,於是牠們只好分開,但寒冷又趨使它們靠攏,然後被刺傷又分開,如此不斷重複,直到牠們找到一個既能御寒又不致刺到彼此的距離。」
封晝的眼神須臾不離她,他講完後頓了頓,忽然地問:「妳覺得我們像不像那豪豬?」
這樣的話語只換來倪億君疑惑地凝視著他。
封晝輕輕地笑了,「我迷戀於妳的魅力,試圖靠近妳,但每次都會被妳刺到,所以只好離開,但下一次我又會嘗試,反覆的試探,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找到一個既能欣賞妳又不至於被刺痛的距離。怎麼樣,祝我好運吧?」
他講完後,衝著倪億君晃晃酒杯,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倪億君恨他把自己的腦袋搞得昏昏沉沉,「豪豬是種蠢笨的動物,我還不想淪為牠們中的一員。」她站起來想倒點果汁給自己,卻被封晝拉下。
螓首被輕抬,屬於男性的修長食指緩緩滑過她光潔的臉頰,厲眸中映著雙眸緊閉的俏臉。
「告訴我,妳願意嗎?」封晝的聲音低沉如蠱惑。
「不!」倪億君忍不住脫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是嗎?她既然認可了這樁婚約,便知道兩人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心為什麼在瞬間還是選擇了拒絕?
封晝微瞇起黑眸,靜靜地望向他身形嬌小卻敢斷然拒絕他的未婚妻。
在他眼裡,倪億君只是一個小女孩,喜歡偽裝成熟,但純真的天性仍是改變不了,雖然她的拒絕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並沒有惱怒,相反地,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掛在他的嘴角,彷彿拿捏到小女孩微妙的心理轉變。
「很高興妳有這樣的反應,在沒有過多把握的前提下,女人的確不該把自己全盤獻出,正如生意場上,面對尚不能信任的人,是絕對不能分享自己的秘密。」
倪億君的目光斂下來,在剎那之間,她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這傢伙在她面前似乎很喜歡說教呀!
「晚安,我還沒長大的小公主。」封晝把玩著她如絲緞般的秀髮,漫不經心的姿態彷彿只是風撥柳絮,然後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留下她杵在原地,錯愕地瞧著他逕自走出去。
第二章
「小姐,把車停在這裡,要是妳迷了路怎麼辦?」老鄭是封家的司機,很和氣忠心的人,只是現下正努力反對她的一時興起。
但倪億君還是遣走了他,任性地下了車,是因為想一個人仔細地領會這裡寧靜的雪景。
眼看著最後一抹霞色消失於前面的雪松背後,黑暗漸漸吞噬了這一片寒冷寂靜的樹林。
好久沒有享受這種完全的寂靜和孤獨了,倪億君渾然放鬆,鞋子踩在積雪上發出輕響,除此之外,黑暗中只剩下遠處山坡上傳來的風聲。
她往回抬起頭,來時那座山頂上的燈火輝煌落入她眼中,在叢叢樹枝的掩映下散落得星星點點。
那是……絕對奢華的世界,用金錢堆砌出來的夢,倪億君勾起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前一刻還置身其間,這一刻留在這片被黑暗和寒冷籠罩的世界裡,對那裡的記憶便只剩下一種陌生且遙遠的熟悉感。
人的心啊,真是不知足,儘管她也享受其問,卻又不允許自己沉浸,執意地給自己砌了一片清明的空間。
夜色益發深沉,風開始變大,夾帶著細微的雪花在林間流竄。
不知是她的任性招來的麻煩,還是老鄭的烏鴉嘴,漫步到一半時,倪億君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偏離了那條下山的主幹道,換言之--她真的迷路了。
噢!想到這裡,她懊惱地想蹲下來,覺得胃有點微微抽痛。
倪億君繼續漫無目的地在樹林裡兜圈子,只是禍不單行,她的手機竟然沒電了,連打電話向封晝或其他人求救的機會都沒了,這個認知讓她氣餒萬分。
好不容易在前方不遠處,一棵粗大低矮的雪松遮掩下,她看到車燈,不由得在心裡興起一絲希翼,再走近些,是一輛雪佛蘭轎車,一旁還有一道清瘦的人影。
看到救星,倪億君心情大好,加快了步伐。
對方聽到聲響轉過身來,讓倪億君不由得一陣錯愕,那人竟是倪衡先前帶回家的那位大學死黨--封勰,半個月前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封先生!」倪億君的口氣幾乎是欣喜的,起碼出現一個人可以陪她,免得她獨自一人在這裡。
「不要告訴我妳迷路了。」封勰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口氣卻跟她大相逕庭。
聞言,倪億君背部一僵,這個人見鬼地每次都非得這樣不近人情嗎?
「恐怕是的……」她難為情地承認,「那麼你……一
「如妳所見,我的車前輪陷進雪裡去了,我打電話給山下的入山處,他們說很快要下大雪得要封山了,明天一早才能派人過來。」
封勰不耐煩地說完,隨即邁步向車子走去,手裡還拿了一根沾滿了雪的枝條,看起來像是剛才無聊隨手折的。
倪億君隨即發現他的腳走起來一瘸一拐,「你的腳受傷了?一
「是的,該死的!」他恨恨地拿樹枝抽打著雪地,像個孩子般的發洩。
「我扶你吧!」倪億君皺了皺眉。
這一次他總算沉默地配合。
見封勰肯讓自己扶,才讓倪億君感到一絲放心。
「不如你坐後面,把腿放在座位上可以使疼痛減輕一些,我坐前面好了。」倪億君把他扶到後座上。
但封勰固執地拍了拍身邊的坐位,示意她坐過來,「我希望妳坐在我身邊!妳叫億君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封勰忽然毫無徵兆地隨手掬起她的一縷髮絲把玩著,那自然的神態活像那發是長在他的頭上。
倪億君不悅地抽回自己的髮絲,在心裡輕哼了一聲。封勰的自大口氣讓她心生不悅。
「妳在賭氣?」封勰挑眉看她。
「沒有。」倪億君別開臉。
「說謊。」他笑瞇瞇地揭穿她。
倪億君氣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討厭,他非得讓她這麼難堪嗎?
沉默片刻,倪億君只覺得全身不自在,因為一旁的封勰一直在打量她。
「你看什麼?」她忍不住直視他。
未料他輕笑了一下,毫不掩飾的得意神情落入她眼裡,「妳長得很美,而……我對於美麗的事物從來不會吝惜讚美的。」
一聽到他這麼說,倪億君因為害羞而垂下眼,頓時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這人,總是這樣不按脾理出牌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很美,在他之前早有無數的人這麼說過。
以前也曾經有人說過,她的眉細長而彎,看上去柔和又典雅,跟她刻意所表現出來的精練睿智形象其實大相逕庭,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尤其當她像現在這樣有所困惑時,就會顯得格外可愛,長而濃密的睫毛更增添了小女孩氣息。她的鼻子小巧挺直,白淨得毫無瑕疵,而那柔軟的唇瓣總是泛著玫瑰色澤,彷彿在引誘人去親啄。
只是對倪億君而言,她那一頭如瀑布般披垂而下的長髮,才是她自己最大的驕傲,她喜歡看它們在風中肆意地飛揚。
喔,她怎麼想到這上面去了?倪億君感到一絲羞赧,自己居然為了他的一句話就胡思亂想。
不經意地從車窗玻璃上看見封勰有些齜牙咧嘴的表情,她警覺地轉過身去,「你的腳還痛嗎?」
「不對,是很痛。」封勰像個孩子般用力地摟住懷裡的抱枕。
倪億君盯著封勰一愣,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抓住他的手,「把鞋子脫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頰浮上一抹紅霞,換來封勰的挑眉疑惑。
見他沒有動靜,倪億君乾脆打開車門下車,一股寒風夾帶著雪花襲向她,她毫不在意地在雪地上蹲下來,抬頭看向封勰,「把你的腳伸給我。」
封勰還是一愣,微皺起眉頭,嘴上卻答應著:「哦,好。」
倪億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鞋子脫了下來,讓已經腫起一個包包的腳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撈起邊上冰涼的積雪開始輕輕地揉搓紅腫的地方。
聽到封勰痛苦地抽氣,倪億君按住他的腳,聲音溫柔地像在安撫不肯打針的小孩子,「別動……很快就不痛了。這樣有助於刺激血液循環,能夠減緩你接下來的疼痛。」她細心地解釋著,手邊的動作更加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