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站在牆角忙這忙那的,不和殷允帆正面接觸,也逃避殷夫人那帶著品嚐意味的注目。
「呃!你們兩位——呃——應該是這位女士要看病吧!」林建文壓抑想笑的衝動,故作鎮定的問道。
殷允帆淡淡地點頭。「是我媽要看,她想做——」他思索了一下。「乳癌檢驗。」
殷太太震驚地瞪著他,沒想到殷允帆竟會瞎扯出這個名堂來。
林建文見狀,簡直快笑煞氣了,偏偏——他還得擺出一本正經的臉孔問道:
「哦!殷太太你以前做過類似的檢驗嗎?」
「我——」
「我媽她以前做過相似檢查,只是,最近不知道是照顧我太累了,還是哪裡出了問題,她覺得胸部有點疼痛。」殷允帆搶著說,完全不把母親無可奈何的衛生眼放在眼裡。
林建文煞有其事地皺著眉。「這樣嗎?依我看——還是先做個內診好了,麻煩殷夫人到布簾後頭,殷先生你——」
「我不要!」殷太太忽然出人意表地提出反對。
「媽!你怎麼老是這樣呢?有病痛就要檢查啊,逃避不是辦法,你——」
季眉在旁聽著,也有一份想笑的渴望。
林建文輕輕咳了一聲掩飾泉湧的笑意。「呃!這樣好了,Miss季!你陪殷太太去做斷層掃瞄。」他很夠意思地把季眉拖下水。
「我——」季眉還不及說「不」,殷太太已經搶著先機。「季小姐,麻煩你一下好嗎?我兒子腿受傷行動不方便,勞煩你抽個方便,好嗎?」
季眉儘管心裡有千萬個不情願,但她也委實沒想到殷太太會這樣「義無反顧」的幫著兒子。衝著她這份為人母的愛心和苦心,季眉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有勉為其難地點頭應允了。
殷太太立刻喜上眉梢。「我拿掛號單去排隊,Miss季,麻煩你扶我兒子一下好嗎?」
季眉看林建文一臉看戲的表情,她的臉早已是酡紅一片,再與殷允帆那盈滿請求、柔情的眸光交會,她猛一陣心裡震動,臉更是嫣紅似火了。
出了婦產科,殷太太健步如飛地把季眉和殷允帆遠遠甩在後頭,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季眉嫣紅著臉,剛伸出手,就被殷允帆一把抓住握得牢牢的,緊緊的。
她如遭電擊般地顫抖了一下,想掙脫卻掙不開他那緊得像鋼條的掌力。
「你!」她惱火地漲紅了臉。
「我愛你,季眉!」他目光炯炯地啾著她,眼光灼熱而綿遠,慢慢吐出梗在喉頭已久的那三個字。
熱淚湧上了季眉的眼眶,她震顫地和他淚眼凝注,執手相望,一切盡融在那份無以言喻的撼動裡!
第六章
季眉和殷允帆盡釋前嫌,握手言歡,甚至進展為相看兩不厭的情侶關係,最樂的人除了殷太太外,大概就要算那個居中穿針引線的大媒人汪敬成了!
只見他樂得眉開眼笑地左瞧瞧滿面春風、神采煥發的殷允帆,右打量著不勝嬌羞的季眉一眼,層角的笑意擴張得更厲害了。「好,果然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他轉首對愈看季眉愈鍾愛憐疼的殷太太說:
「怎麼樣?打鐵趁熱,趕快替他們辦喜事,把這麼靈秀漂亮、又知書達禮的巧媳婦迎娶過門!,」
「乾爹,這——」殷允帆有點措手不及的暈眩感。
「怎麼?你不想娶季眉嗎?」汪敬成開始擺臉色了。
「不是,我求之不得,只是——太快了,季眉她媽媽不知道!」
「你窮著急著什麼勁,只要季眉願意,我想,季太太應該也樂意見到女兒情有所歸,何況,有句話說「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你有啥好掛慮呢?」
「這——那要看季眉願不願意嫁給我羅!!」他把燙手山芋交給季眉。
只見季眉星眸半掩,雙頰暈紅,一副嬌羞難抑的模樣。啜飲著那半憂半喜的嬌怯之美,殷允帆只覺呼吸紊亂,心跳失常,若非礙於汪敬成和母親在場,他真想俯下頭一親芳澤。
汪敬成見他那副心不在焉、樂不思蜀的模樣,不禁咧嘴笑罵著。「你沒求婚,你怎麼知道人家肯不肯吶?」
殷允帆居然臉紅了,他吶吶地轉向季眉。「小眉,你——肯不肯——接受我的求婚?」
季眉嬌羞地直覺全身發燙,整個人都像被火焚一般燥熱難安。「我——」
「最好別太快答應了,省得落個高價賤賣的下場!」汪敬成冷不防地冒出這句話來。
殷允帆臉色變了。「乾爹,你——你怎麼可以臨陣倒戈呢?」
汪敬成笑得好奸。「誰教你們談個戀愛像刮颱風一樣,擾得我老人家寢食難安,再說——如果不是我老人家的足智多謀,你們這小倆口子怎麼會在這見眉目傳情羨煞我老人家啊?」
「可是。」
「可是怎樣,我這麼勞苦功高的撮合你們,不趁現在揩油,消遣消遣你們,豈不有負我老頭子幽默一世的英名嗎?」
季眉聞言不禁噗哧一笑,笑得滿臉燦爛如花。
「嘿!笑了,表示同意,好,咱們就這樣商議了,一個月後訂婚,年底完婚,明年呢——替我生個白白胖胖的乾孫子。」汪敬成自顧自地做起主張了。
他那詼諧而暗藏趣意的調侃,糗得季眉和殷允帆羞腆無措,又有份難掩的喜悅輾過心頭。
一時,512號病房內盛滿了歡樂和甜蜜如絲的旖旎氣氛。
☆
席夢酒吧依舊是顧客盈門,高朋滿座。
冷晏妮推開玻璃大門踏進來,習慣人聲擾攘的她本能地露出了燦爛優雅的笑容對著熟悉的顧客頻頻含笑示意。
和往常一樣,她又可以感應到坐在角落一隅,那個獨自品茗著烈焰般的醇酒,並用一雙冷得令人膽寒的目光緊緊地嵌印在她身上,表情生硬而孤獨的男人——楚石的注目禮。
那一臉的鄙夷、冷峻,又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心,讓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像刀戳般地痙攣起來。
她像窒息一般速速掠過走廊,奔逃到自己的辦公室,輕輕喘息著,任脆弱和疲乏再一次淹沒了她——
緊閉的門扉上傳來幾聲細碎的叩門聲,她一楞,迅速收起悲絕的容顏,換上沉靜的假面具。「誰?」她隔著門板問道。
「冷經理,那個——呃,楚先生說要跟你談談——」她聽見服務生胡志文囁嚅的聲音。
她的心一凜,全身都繃緊了。「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呢?」
「呃,他沒有說,只說——一定要見你一面,否則——他絕不離開。」
他到底要幹什麼?他非得用這種近乎「凌遲」的折磨才能一消心頭之恨嗎?
「冷經理,你——你要不要見他?」胡志文志忑不安的問道。
冷晏妮深抽口氣,克制紛亂如麻的情緒。「你去請他來我的辦公室談。」
一邊等聽到胡志文的腳步聲離開、模糊了,冷晏妮才像虛脫的人一般跌坐在沙發椅內。
她無言的閉上眼,強忍住心頭的酸楚和煎熬。
然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她和楚石面面相對著。
望著他那深沉莫諱的眼眸,冷晏妮喉頭倏地收縮了。「楚先生——不知你又有什麼事要吩咐我?」
楚石走到她面前,緊緊瞅著她那蒼白卻美麗動人的臉龐,唇邊的肌肉扭曲了。「聽說——冷小姐昨天玉體微恙,我特地來致意,不知冷小姐是否「工作」的太賣力了,所以才會不勝體力的病倒?」
冷晏妮的臉立刻蒼白得像大理石,傷心和屈辱讓她激憤地昂起下巴。「楚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我冷晏妮是何等卑微傖寒的人,怎堪楚先生費心勞力厚禮相待呢?」
楚石的心抽痛了一下,他鬱鬱地坐在她對面,逕自點了一根煙,在煙霧迷濛中他定定地瞅著她,彷彿有幾世紀之久,就在冷晏妮的耐力消失前,他冷冷地開口了:
「冷小姐,你實在是太謙虛了,在台北市的社交圈誰不知道你冷晏妮的艷名和風情呢?台北市有哪個交際花能跟你冷晏妮那令人神魂顛倒、消魂蝕骨的魅力相媲美呢?」
「你——」冷晏妮的指尖緊緊掐進掌心的肌肉裡。「你費盡心機要跟我見面的目的就只為了打擊我,羞辱我嗎?」
楚石臉上的譏刺更濃了。「冷經理,你怎能冤枉我的一片心意,也許我的表達能力欠佳,但——我是真的很仰慕冷小姐你的風采,更佩服你馴服男人的手腕,否則——台灣首屈一指的企業名流夏靖遠怎會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呢!當然,像冷經理這樣風情萬種的傾城佳人,有幾段風流艷史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紅顏禍水,只怕夏先生會不幸步上我的後塵——就像當年的我一樣愚昧天真,被一個虛榮無恥的女人玩弄於股掌裡,甚至——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冷晏妮用力咬著唇,咬得她的唇都沁出血絲,她仍不能停止那輾轉在心胸的那抹致命般的疼痛。「你——你那麼——恨柳——知秋嗎?」她艱困的顫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