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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小魚

  「現在?」他挑起眉,凝視著她秀美而熱切的神情。

  她的確是個美人,但實在有些沒規矩。哪家的閨女會在三更半夜爬上屋頂來?

  「城門沒開,我也只好等著;但是瞧你武功不錯,應該能帶我跳出城牆外吧?」杜銀箏討好的問道,並善用自己嬌甜的聲音。

  「就這樣?」她眼中的企圖可沒有那麼薄弱。

  「呃,其實我打算去揚州……噢,你別擔心,我可以付你銀子。」

  荊御弦推她站好,自己則一臉嚴峻。「我的價碼你可付不起。」他有沒有聽錯?原本送她出城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她竟還要他送她到揚州!

  「那麼,請你送我到揚州好了。」

  「你沒搞錯吧?我都說我的價碼你付不起了。」

  「我知道。不過既然出城我也付不起,到揚州我也付不起,那麼我不如選擇後者,反正都付不起嘛!乾脆先讓我到了揚州再想辦法還給你。」

  杜銀箏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氣煞了荊御弦。她……她到底在想什麼?

  「這是訂金,你先收下罷。」她小心的掏出一張銀票,抬起他緊握的手,硬是將銀票塞進他手中。「你已經收了,不能反悔囉!」

  他瞪著手中的銀票,內心氣得直想掐死她。但是一抬頭看見她的淺笑,他卻又莫名其妙的拒絕不了她。

  揚州……反正他的確是順路。

  「到時候還不了債,要你一輩子當我的下人!」

  「沒問題、沒問題!」哈哈,到時候再來煩惱那些吧,「對了,請問大俠尊姓大名?」

  他想。這個奇怪的女人似乎是挑起他的興趣了。「荊御弦。」

  第二章

  「你到底是什麼人?」在往揚州的途中,荊御弦第十八次這麼問。

  真是太奇怪了。中秋夜甫見她時,他已經對她在不應該的時間裡出現在不應該在的地方有了極大的疑問;出了京城,她凡事快樂淡泊的個性更是讓他莫名的困擾。

  「我?我是杜銀箏啊!」

  笑笑的望著他有些僵硬的表情,杜銀箏的笑容顯得相當興奮。她好高興,原來京城裡還有男人不識得麝月樓的杜銀箏。

  就是這個笑容和這個答案讓荊御弦幾乎無法招架她異於常人的思想。

  「我問的不是名字,而是你的身份。比如說你是哪家的姑娘,你爹是以什麼營生的。」看她身上的衣裳,那上好的衣料並不是尋常人家負擔得起的;而京裡的富貴人家,他多少有些印象,就是沒聽說過有姓杜的。

  杜銀箏沉吟著,思考著一個最貼切的答案。

  「呃,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平民百姓,就像你平常遇到的那些;至於我爹嘛,誰曉得他在哪兒?我娘說打從我出生,她就獨自一人帶著我到處跑,所以我從來就沒見過我爹。」

  他平常見的可都不是尋常百姓,而是些貝勒、格格的。荊御弦諷刺的淺笑著。

  「你覺得我說的話很有趣嗎?」在他轉回頭去時,杜銀箏突然瞥見他唇邊的笑紋,原本坐在馬車後座的她不由得爬近他一些,好奇的打量著他。

  這個人有點怪怪的,平常該笑的時候死板著一張臉,她覺得沒什麼好笑的時候,又看到他自己在偷笑。

  荊御弦再次轉過頭,卻望進一雙秋水般的瞳眸。「沒……我只是對你感到好奇,畢竟你和我以前認識的女子完全不同。」

  這可不是第一次有人對杜銀箏這麼說。

  到麝月樓來的一大票男人全都捧著大把的銀票、珠寶奉到她面前,然後再用甜得不得了的嗓音對她說,她是他們見過最特別的女子,讓她總是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可是,這位荊大俠的話卻沒有令她感到不舒服,反而讓她臉上泛出一朵微笑。「是嗎?那可見你看的女人還不夠多。」她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

  荊御弦瞥了她的如花笑靨一眼,不禁覺得好笑。聽她說的是什麼話!「你就見過很多男人?」

  「沒上萬,也有千百個。」兩年來,她在麝月樓裡確實見了不少世面,也識得了不少人。「有好些人說他們是貝子、統領的,不過見過的雖不少,記得的可不多。」她記性不好嘛!更何況惦著那些爺們有啥用?

  她竟認得當朝官吏?

  荊御弦臉一沉,旋即勒住馬韁。

  「做什麼停下馬車?咱們不是在趕路嗎?」因為馬車乍停而往前傾的杜銀箏連忙扯住荊御弦的衣裳,狼狽的趴在他腿上。

  她連忙坐起身,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丟死人了!

  「一個尋常百姓竟會識得貴族官吏?你最好趁早說清你的身份,否則別怪我把你丟在這兒。」

  他可沒興趣和一個神秘又不知有無害處的女人同行!

  「跟你說了沒什麼嘛!貝子、統領尋常百姓就不能認識嗎?元鈞貝勒、靖毅貝勒我都認得,怎麼,這就犯了大清律例嗎?你講點道理行不行?」杜銀箏火氣也上來了,他是怎麼搞的?其他事都睜隻眼閉只眼,偏偏為了她的身份足足和她鬧了三天還不肯罷休!

  她這番氣話讓荊御弦臉色更加嚴肅。元鈞貝勒是容王爺的嫡子,靖毅貝勒則是朔王爺的次子,這類達官貴人根本極少到街上去閒逛,更遑論是和一個「尋常百姓」相識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說,要我相信你是一般百姓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她有什麼理由發火?

  「至少不會低到沒有。」反正麝月樓裡的名歌妓杜銀箏已經消失,現在的她只是個不尊不貴的民女杜銀箏。「你自己還不是沒說你的身份,沒理由這般逼問我。」

  聽她這麼說,荊御弦搖動的決心終於定了下來。他掏出被揉握得有些破爛的銀票,啪的一聲放在她面前。

  「你走吧!」

  「這是我給你的,沒理由再收回來。」杜銀箏又將銀票塞給已經轉過頭去的荊御弦,沒再出聲。

  這是變相的耍賴嗎?她將銀票丟回給他,然後再繼續要求他帶她上揚州?

  「我走了,你自個兒多保重。」

  她的聲音再度傳來,卻是令他震驚的內容。他霍地轉頭,正巧看見杜銀箏跳下馬車。

  她竟毫不留戀的逕自向前走去。

  即使荊御弦不在,她也可以很快樂的到達揚州。

  即使荊御弦不在,她也可以很平安的到達揚州。

  即使荊御弦……

  一路上,杜銀箏就這樣一直告訴自己,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靠的。

  坐在溪岸,她掬起水潑了潑沾了灰塵的臉龐。濕漉漉的臉吹著微涼的晚風,杜銀箏的精神頓時好了起來。

  太陽快下山了,她撿了些木柴,升起一堆火。這樣應該足夠她御寒了吧!她想。

  拿出剛才路經小村時買來的乾糧,杜銀箏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

  到了揚州之後,她該做什麼呢?

  賺錢實在不簡單,但是要她再去賣唱她可是萬分的不願意。做點小生意?也不曉得身上這些盤纏夠不夠。

  揚州雖然是她出生的地方,但是她打小就被娘帶著四處跑,除了師姊她們外,她根本不認識什麼人,她該找誰商量日後的生計問題?

  真是前途堪慮啊!

  「姑娘,趕路嗎?」兩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大漢突地站在杜銀箏面前,一臉不懷好意的邪笑。

  等了好久,終於有獵物上門了!瞧這妞兒身上的布料,看來有不少的油水。

  「有什麼事?」杜銀箏抬起頭來,望著兩個顯然是強盜的男人。「沒銀子可以給,你們走吧!」

  這幾年來她由南跑到北,早已被生活磨得失去了一般女子的嬌弱,取而代之的是冷靜與自我。

  哇!好個大美人?

  吞了口口水,兩名大漢不自覺的露出了淫邪的嘴臉。

  「如果姑娘不嫌棄,就到咱們兄弟家裡去坐坐吧!我們會好好招待你的。」

  招待?怕是會招待到床上去吧!「不用了。」和荊御弦吵了一架,她的心情還沒轉好,說起話來語氣冷冰冰的。

  「這兒晚上可危險得很,有只野狼已經吃了四、五個人,說不定它今兒個心情一好,又會跑出來覓食。姑娘,你還是跟我們回家裡去避避的好。」大漢說著就要伸手去拉杜銀箏。

  「別動她!」

  一個冷冷的聲音如同銳劍一般劃過,嚇得那大漢的手停在半空,不敢進也捨不得退。

  另一名大漢僵硬的笑了笑,望著另一端不曉得何時出現的男人。「莫非閣下也看上這姑娘?那好,她的銀子咱們平分吧!至於這位姑娘,如果你山中意的話,等咱們玩完了再送給你……」

  話未說完,一顆石頭準確無誤的飛進他口中,打斷了他張嘴可見的所有牙齒。大漢疼得捧著滿嘴的血和牙,說不出話來。

  「快……快走!」

  兩名大漢互相拉扯著迅速奔離。

  看著兩隻喪家犬夾著尾巴逃跑之後,杜銀箏低下頭,靜靜的繼續啃她的乾糧。

  「沒話好說嗎?」荊御弦踱到她身旁,俯望著她。

  真不曉得自己怎麼那麼愛找麻煩,明明趕她走了,又不知為什麼擔心得半死,最後還是咬著牙,邊咒罵邊尋找她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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