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她可討厭得緊了!」荊御弦咬牙切齒的。「昨日她在我府裡鬧了一陣,我正打算上富察大人那兒去討個公道,誰知今早你就指了婚!皇兄,你存心不讓我過個好年是嗎?」
「年呀!年是要過的。」打著太極拳,皇上只是笑,避著問題不回答。「對了,明晚太后要你們帶著福晉進宮裡一同吃年夜飯,還直怨著你們盡往外跑,娶了妻也不帶回來讓她老人家瞧瞧。」
於墨影和尹懷風雖是庶出,但他們和荊御弦進宮之後,皇太后卻是特別偏愛他們。也許是他們嘴巴甜又生得俊俏吧。
「也好也好,哈哈哈!」
看著三位兄長笑得開懷,荊御弦卻是越來越想發飆。「賜婚聖旨當真不可收?」
「君無戲言。」偶爾捉弄捉弄好兄弟也無可厚非。
「那你們繼續在這兒扮演和樂的手足親情大戲,我走了。」
「上哪兒去?不想解除婚約了?」於墨影喚住他,有些訝異他的怪異舉動。
「原本不想這麼早說的,既然你們逼我,那我也不客氣了。」站在門前,荊御弦轉過頭,詭異一笑,「若是你們非逼我娶絳心格格不可的話,那麼,咱們就在此別過了!」
三個大男人臉色一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逃婚。」
正當荊御弦在御書房和皇上力爭之時,平王府裡也掀起了一片議論喧鬧。
「劉叔,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伴侍在杜銀箏身邊的海棠扯高了嗓門,滿臉驚嚇。
「這種事哪假得了!」他老人家也是哀聲歎氣。這下可糟了!一向平靜慣了的平王府要是來了個絳心格格,那不連雞狗都給嚇得不飛不跳才怪!
他這下半輩子……唉唉唉!
相對於兩人的慌亂,杜銀箏的平靜顯得相當反常。她自從聽劉叔說了皇上指婚一事,就兩手擱在腿上,一直靜靜的坐在桌旁,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變化。
「小姐?」海棠察覺不對,試探的喚著她。
杜銀箏回過神來,眨眨眼看著海棠。
「什麼事?」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可是怎麼還是這麼難過?難道自己還真眷戀著今早的纏綿,指望著她的心願能有成真的一天?
真傻!
「您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不舒服?沒有啊!」杜銀箏強扯開一朵微笑「我只是覺得有點累。」
「杜姑娘昨日才隨王爺回京,身上又受了傷,還是多多休息比較好。」劉明首先站起身。「那我就先告退了。」
呆滯的點點頭,杜銀箏連海棠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去。
「小姐、小姐!」
「啊,對不起,我一時失了神……」快快回神吧?
海棠擔心的看著她。「小姐,您還是早點歇息吧!」還說沒事呢!瞧她的樣子,心裡分明難過得要命。「如果沒事的話,海棠就先下去了。」
門扇重掩,房裡又回到一室寂靜。
直直的望著窗外,片片細雪落在白梅上,沒有掩住陣陣梅香。那淡淡的香味隨著冰冷的寒風吹進房內,吹在絲毫不知寒的杜銀箏身上。
「你的身子不好,不許你又吹風!」一雙大手關上了窗,又將一件溫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讓她被吹涼的身子暖熱包裹住。「在想什麼?」
緩緩的抬頭,杜銀箏望進了那雙她無時不思念的雙眼。
「你回來了。」
「嗯。」將她摟進懷中,荊御弦刻意不去想那該死的婚約。「你的風寒才好,別又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若是他再繼續和他們爭下去,沒有馬上回來的話,她不就把自己凍成冰人了?「海棠上哪兒去了?」
「你別怪她,窗子是我開的。」她急忙制止他欲懲罰海棠的衝動。「還有,我什麼時候得了風寒?」她自己都不曉得。
「你當然不曉得,我早幫你治好了。」親了親她的嫩唇,荊御弦將她摟得緊緊的。「你忘了在客棧裡我讓你吃下了一顆紅色藥丸?」
杜銀箏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看她異常靜默的模樣,他大概也猜到了八九。
「你知道皇上指婚一事了?」
杜銀箏一僵,一會兒之後才點點頭。「恭喜你了。」除了這句,她還能說什麼?
「這可是你的真心話?」他用眼神逼問著她,硬要銀箏誠實招供。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絳心格格雖然刁蠻,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待她長大後,一定會改性子的,到時她就是一個柔順的好女孩了。你該高興自己有這福分娶她。」
「改性子?哼!別人或許可以,她是不可能的。」囂張了十六年,就算再給她十六年,還是那副德行。「你真希望我同她成親?」
「海棠告訴我,她阿瑪在朝中很有勢力,這樣的對象對你來說是再好也不過了。」
聽她這麼說,荊御弦氣極了。「你把我看成那種攀權附貴的人?」
他的權勢可不比富察提督小,幹啥為了他而委屈自己娶絳心格格?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
「總之,我覺得挺好的……」她越說頭越低,聲音越小。「恭喜你了。」
連她也贊成這門親事!那他到底是為了誰在和皇上抗爭?荊御弦將她放回椅上,自己則憤怒的起身。「沒想到連你也這麼說!」
長褂擺一甩,他怒氣沖沖的離開了臥房,沒見到杜銀箏低垂的臉頰上緩緩落下的淚。
夢,該醒了。
熱鬧的大街上,充斥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以及小販此起彼落的叫賣聲,交織出一片繁榮景象,
一個掩著面紗、腳步匆促的女子混在人潮中,刻意的低著頭,盡量不讓自己成為別人注意的焦點。
可是,走路不用眼睛可是很危險的。才一個不注意,她就和迎面而來的人撞成一團。
「哎呀!」對方顯然是個年輕女子。
蒙面女子急忙起身,邊道歉邊扶起那女孩。
「你是……」那女子起身後,直瞪著面紗後若隱若現的面容,滿臉的驚訝。」你是杜姑娘對不對?我是映月啊!還認得我嗎?杜姑娘。」
蒙面女子也愣在原地,看著那張興奮又熟悉的嬌容。「映月……我記得……」杜銀箏歎了口氣,沒想到她這副打扮還是被認了出來。
「杜姑娘,你掩著面紗做什麼?「映月雖好奇,但也曉得要壓低聲音說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身上所發生的事豈是三言兩浯說得清的。「很抱歉,我想這很難說得清……」也不知怎麼的,杜銀箏的鼻頭突然一酸,眼淚也落了下來。
「啊!那……咱們先回我住的地方去再說好了。」映月拉著杜銀箏,飛快的轉身向杜銀箏再熟悉不過的街道跑去。
來到映月棲身之處,杜銀箏簡直快傻眼。不會吧!映月住在麝月樓?杜銀箏目瞪口呆望著麝月樓。
「映月,你……你住在這兒?」
映月害羞的笑笑。「因為我到京裡來之後,既沒盤纏又沒人面,正巧見到這兒缺婢女,就在此待了下來。不過你可別誤會,我真的只是個婢女,不賣身的。」
兩人偷偷摸摸的從後門進了映月破舊的小房間。
杜銀箏鬆了口氣,正中午的,嬤嬤還睡著,不必擔心被她發現。
「你不是在泰川縣嗎?怎麼到京裡來了?」這麼一個直樸純真的鄉下姑娘,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來討生活?「你爹呢?」
映月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我爹死了,你和平王爺走後不到兩個月我爹就過世了,他臨死前交代我一定要到京裡來,也來不及說為什麼就嚥氣了……」
「對不起。」杜銀箏愧疚的道歉。
映月勉強的笑一笑。「不要緊,倒是你,為何做這身打扮?還有那平王爺呢?」
聽她提起荊御弦,杜銀箏臉色一黯,將自己和他之間的糾葛全盤托出。
「原來是這樣。」映月點點頭。「杜姑娘,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乾脆暫時住在我這兒好了。既然你是從麝月樓逃出去的,那麼想必平王爺不會料到你在這兒等過一段時日後,你要走也方便得多。」
杜銀箏愣愣的望著映月。她真的要在麝月樓住下嗎?要是嬤嬤見到她,肯定會將她重新逼回唱台的。
不過映月說得也有道理,荊御弦若要找她,應該也會往揚州去找,那麼她待在麝月樓的話反而是個安全的地方。
「那就這麼決定啦!」映月一拍手,就要起身收拾東西,好騰出空間來容納兩個人。
「等等!我也待過這兒,下人們的伙食又少又差我是曉得的,我不能讓你餓肚子。」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杜銀箏朝地上抹了把塵垢,塗在自己白皙的嫩臉上。「我也去向討個工作。」
「杜姑娘,你……」沒想到她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也捨得弄髒自己美麗的臉蛋。「嬤嬤真的認不出你嗎?」
杜銀箏哼了聲。「她只認得裝扮得漂漂亮亮的杜銀箏,哪認得一個灰頭土臉的醜姑娘?我好歹也認識她兩年了,對她可瞭解得很,別擔心。」也許是壓抑得久了,想到可以頑皮、淘氣一下,她竟然覺得有些興奮、有些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