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很漂亮。」葉殊勉為其難地慢慢鬆開她,附在她耳邊沙啞低喃,碧藍色的雙眸深處,跳動著一簇不肯熄滅的火焰。
夜光仰起紼紅小瞼,著惱地瞪視他,花費好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平復紊亂的心跳。「我不是晨星的替代品,也不是任你擺弄的傀儡娃娃。」她不奢望能取代晨星,她只希望,至少自己在他心中是有名有姓的,不只是寧晨星的妹妹,更不只是他計畫中的一顆棋子。
「誰說你是什麼鬼替代品來著了?」他攬起兩道濃眉,大掌依然牢牢緊貼在她的纖腰上。她是她,寧晨星是寧晨星,他沒興趣把兩人混為一談。
「我不喜歡這樣……」夜光把臉埋進掌心裡,輕歎一口氣。「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卻要我每件事都照著你的話做。你知不知道這種什麼都不確定的感覺很可舊?像是……被人蒙住眼睛推著往前走,隨時擔心會不會下一步就踩空。」
愛上他,不也像是高空走索一樣,搖搖欲墜又充滿危險?
葉殊盯著她沮喪的模樣,好半晌,才慢慢開口:「今天先幫你定裝,拍一些平面照,然後到錄音室試音、練唱,等錄音結束以後,還要決定場地、拍攝音樂錄影帶。接下來的日子會變得很充實,你要有心理準備。」哼,要不是討厭看到她這副模樣,他才懶得浪費唇舌解釋一大串。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是個蠻橫霸道、剛愎自負、獨斷獨行的混蛋?」也不是真的氣他,只是實在不喜歡他用這麼公事化的口吻說話。
「沒有。」喔……原來這就是她對他的評價。他挑眉,雙手橫胸,後退一步淡應:「因為他們都得靠我這個蠻橫霸道剛愎自負獨斷獨行的大混蛋賺錢、分紅利、拉抬聲勢,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我,他們就撈不到這麼多好處了。」
他生氣了?「你不該這麼說的。不是所有跟你在一起的人,都只貪圖從你身上撈好處。」
他聳聳肩,笑容逐漸隱去,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上一次當,學一次乖,經過你姊姊的完美示範,要我不這麼想也很難。」
夜光發覺,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她愈來愈瞭解他了。就好比現在,只要談論到令他下快的事,他就會迅速板起臉孔,表明不想繼續往下深談的意願。但是……他願意讓她瞭解嗎?
「這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算晨星真的利用了你,也不代表其他人就會對你做出同樣的事。」
「接下來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信任是人與人相處的最重要基礎?」他冷冷一笑。「相信經過你這寶貴的一課後,我的人際關係從此就會大大改善,真是感激不盡。」
「葉——」夜光望著他推門離去,想喊住他,卻又不知如何才能說服他。
為什麼每一次兩人好不容易稍微拉近一些距離,他又馬上毫不留情地轉頭離開呢?他現在的心,就好像是一塊結凍的冰石,將所有的溫度阻絕在外,偏偏她又傻得希望能夠用擁抱和愛將冰石融化……唉,該怎麼做,他才願意相信她、願意對她敞開那冰封的心扉呢?
第六章
流暢、充滿轉折的音符,串聯成綿密琴音,交織出優美動聽的樂曲,旋律忽而激越匆而輕緩,卻始終蘊藏著揮之不去的沉重哀傷,如同哀悼什麼的逝去……
「葉殊?」夜光輕叩門板,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昨天的定裝照拍攝,在經過一番波折後,總算還是順利完成了。剛剛范大哥特地打電話來說,沖洗出來的效果很完美,要她轉告葉殊一聲……她無奈地望著緊掩的門扉。
從早上到現在,他一直把自己關在琴房裡,飯也不吃,只是反覆彈奏相同的曲子,要不是每一回都添了點隨性變化,還真會讓人誤以為是片跳針的CD。
「葉殊,我沏了杯茶,還做了點桂花涼糕,要不要嘗嘗?」
依然沒有回答。
「我要進來嘍。」雖然琴室被列為禁地,不過……只是進去放個東西,應該不至於會觸犯天條吧?
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葉殊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起了一絲變化。哼,早就警告過她,絕對不准踏進他的私人琴室一步,沒想到她偏要以身試法,膽子不小嘛!十指如飛,演奏逐漸攀上激昂的高峰。
「葉殊,你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嗎?我——」
「誰准你進來的?滾!」劇力萬鈞的尾音一落,琴蓋隨之啪地一聲重重合上,他不耐煩地低咆,大手一揮,沒想到正好命中她手裡的托盤,盤中的點心杯碟霎時四散,碎落了一地。
啊……夜光垂首不語,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彎下身撿拾滿地碎片。這麼漂亮的骨瓷餐盤,應該是價值不菲的英國名牌一—Wedgwood吧?這下子全碎了,真可惜。才想著,光著腳丫的她就被散落的碎片扎到,忍住痛,微微蹙眉,正想挪開腳——
「別動!」葉殊將她一把抱坐到鋼琴上,彎身檢查她腳底的傷,酷臉閃過不易察覺的慌張,嘴上卻不願輕易示弱:「你在做什麼!?笨手笨腳的,你以為在腳底多扎幾個洞就能讓我內疚嗎?」
此刻如坐針氈的她,擔心的可不是自己的腳。「快放我下去,鋼琴是用來彈的,不是給人當高級座椅的。」這是一架要價上百萬的名琴,要是不小心有了刮痕,只怕身價會大打折扣。
「別吵。」幸好只是輕微扎傷,傷口不深,擦點藥就沒事了。「我去拿醫藥箱,你給我乖乖坐著,不准下來。」
這個男人……前一秒還對著你大發雷霆,下一秒卻又急著替你治傷,真搞不懂他!
他拎來了醫藥箱,依序消毒、上藥,眉心始終緊蹙。
「晨星她……來找過你。」夜光打破沉默。昨天忙著拍照,一直沒機會告訴他。
他默不作聲地為她貼上OK繃,兩手撐在她身側,俯近她眼前,俊美的五官冷得化成了鋼鐵般的線條。「我知道。」
「那……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她試探性地問,心中卻早有了肯定的答案。難怪,難怪他的情緒顯得特別起伏不定,畢竟他……還是對晨星念念不忘有所牽掛吧?她的心中,莫名泛起了一絲苦澀。
他依然不吭一聲,雙手捧著她光潔纖美的腳掌,目光卻緊鎖在她臉上,猛地一拉,兩人身軀緊緊貼依,他的吻,落在她完美的肩頸交際處,然後稍稍拉開兩人距離,沿著她的香頸,一路吻上了他渴望已久的紅唇。
夜光只覺得世界在一瞬間快速旋轉了起來,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回流衝向腦袋,炙熱的火苗在胸口四肢蔓延燃燒,讓她的思路無法正常運作。
她愛他,可是她又下該愛他:她想要拒絕他,可是每回只要被他這麼一吻,世界彷彿就縮小到只剩他們兩人……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有多好?可是,他愛的人晨星,不是她呀!
她霎時清醒了大半。對,她不是晨星,不是那個他愛之入心也恨之入骨的晨星,永遠也不會是!用盡力氣推開他,有股輕微的刺痛鑽人心中,不斷地擴張深入。「放我走,我要回『蘭亭』。」
「不准!」他想也沒想便拒絕,口氣十足惡劣。這女人真的以為她能說留下便留下,想定就走嗎?他絕對不會讓她如願的!「我不會讓你走的。」
「你不能命令我。」她深吸一口氣。「更何況,這純粹是你和晨星之間的問題,我本來就沒有介入的餘地。」
「誰說你沒有!」他火了,不喜歡她和自己劃清界線。「不准就是不准,沒得商量!你要是敢走,我不但會整垮寧晨星,還會連那間在中國城的餐館也一併處理掉。我不是在開玩笑!」
這……分明是變相的惡意威脅。
「你不會這麼做的。」深吸幾口氣,夜光的思緒慢慢重回正軌,強忍著心底的酸楚,她問:「要我搬來住、幫我製作唱片,都是因為你想利用我來打擊向來高傲的晨星,因為你太愛她,才無法忍受她的背叛欺騙,對不對?」
本來是。忍住被看穿的不快,他吞下前半句,寒著臉吐出非他本意的殘酷字句:「既然知道自己的用處,就別再多嘴囉嗦,我最討厭聒噪的女人。」
他不耐的語氣和表情像支銳利的飛箭,一箭正中她的心臟,她彷彿聽得見血液汩汩流出的聲音。
見她挪動身子想跳下鋼琴,葉殊大驚!這笨蛋是瞎了還是忘了,沒見到滿地都是碎片嗎?雙手一伸,立刻將她騰空抱起,大腳越過散落的碎瓷往門外走。
「放我下來!」想再次推開他,卻被他的鐵臂箝制得動彈不得,眼淚蠢蠢欲動,硬是被逼退回去。「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為什麼還硬要留我在身邊礙你的眼?以你的能耐,我相信就算沒有我,你照樣可以想出其它方法報復晨星,不是嗎?我在不在這裡對你而言根本沒有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