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允淮雙眼閃爍著一絲促狹,又揉合了激賞和趣意的笑意。老天爺!他真是愛極了她那大剌剌、率真明朗又毫不造作的個性之美。天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是充滿了多少鮮穎而令人讚歎的快樂和滿足啊!
二十六年來,他第一次活得這樣自在輕鬆,這樣鮮明地感受到生命所賦予他的喜樂,一份可以坦蕩蕩地面對真情的歡樂,可以享受赤裸裸地愛人和被愛的喜悅和驕傲。
和她在一起,他不必強顏歡笑,不必刻意收斂自己的喜怒哀樂,可以大聲的笑,恣意的說出自己的感覺,徹底擺脫被父親強制壓抑了二十六年的陰霾和痛苦,真真實實、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份面對真正自我的洒然和快意!
「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望著她那紅撲撲的嫣頰,烏溜溜流轉著無限嗔意的一對黑眸,他實在捨不得這麼快就放棄逗弄她的樂趣,是而故意滿不在乎地順著她刁難而生氣的口吻俯首稱道。
席紫若立刻撒潑地坐起了身子,抓起鞋子匆匆地穿上。
辜允淮見狀,連忙坐直身子,伸手抓住她那雙忙不迭乎的小手,阻攔著她。「你要幹嘛?」
「你放開我,我席紫若雖然一無可取,但我也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湊合,讓人家當做最低標準、最後志願的劣質貨!」她冒火地瞪著他,氣鼓鼓地和他奮力掙扎著。
辜允淮沒想到她會這麼氣惱,更沒料想到她撒潑起來,竟能發揮一股令人不敢小覷的蠻力。他一邊費勁地運用技巧,箝制住她漫天飛舞的小拳頭,一邊呼吸急促地笑著和她打著圓場。「拜託,你別這麼激動生氣好不好?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事實上——你一直是我的第一志願,不僅是第一,更是唯一的。」
席紫若心中一動,驟然忘了她的爭戰,「你——你少騙我,我才不相信你的甜言蜜語哩!」她半帶矯情的噘嘴哼道。
辜允淮卻順勢將她攬進懷裡,並抓起她那一雙溫馴得早就忘了抵抗的小手,摸摸他額角那道小小而泛白的疤痕。「你還記得這道疤的由來嗎?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之物,從你害我摔了一跤,跌破額角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這個活潑慧黠、倔強好勝的小女孩留下了深刻而不能抹滅的印象。這麼多年來,我之所以沒有交女朋友,一方面固然是我把全副的心力都擺在課業上,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心中始終有你的影子,任何女孩子再美麗動人的容顏,也抵不過你那率真淘氣、可愛生動的鬼臉所帶給我的震憾,所以——你一直是我心目中唯一的選擇,即使是完美無瑕的紫築也無法取代你的位置。」
席紫若心頭漾滿了酸楚和動容的醉意。她輕輕撫摸著那道疤痕,一雙清靈出神的眸子,不能自已地泛起了點點璀璨晶瑩的淚光。「我實在很難相信,你居然從十二歲開始就愛上我這個除了頑皮精怪、叛逆好動之外便一無可取的瘋丫頭!」
辜允淮深情地看著她笑了。「我知道這有點匪夷所思,但愛情本來就是奇妙而沒有邏輯可講的,也許我和你這份不能理解、不可思議的感情,是上蒼冥冥之中就做好了安排的一段良緣,要不然——我們分開了十多年,你怎會這麼巧的撞上我的跑車,而讓我有這個機會,重新認識當年那個以一記鬼臉佔據了我整個心靈的野丫頭,臻而再度被她的慧黠精靈所擄獲!」
席紫若芳心酣醉地悄悄把臉埋進他的肩膀裡,不敢置信的歎道:「我還是不敢相信我能勝過紫築,而擁有你的青睞。」
辜允淮憐疼而溫柔地輕輕摩挲她的髮梢,「你不必懷疑,也不必自卑,在我的眼裡,你比紫築更美、更有生命力。」他語音幽沉地說,輕輕執起她的下巴,目光熠熠地望著她。
「你知道我愛你哪裡嗎?愛你的倔強,愛你的尖銳,愛你的慧黠頑皮、妙語如珠,愛你的壞脾氣、你的驕傲,甚至還愛你的自卑。」
席紫若聽得心旌震動、柔腸萬緒,在一片難言的感動和酸澀的柔情中,她緊緊圈住辜允淮的頸項,熱烈而語音模糊地顫聲說道:「我已經不自卑了。有了你,我再也不自卑了。而且,我要為你重考大學,為你做個更完美的女人。」
「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紫若。」辜允淮動容地深深望著她,黑黝黝的眸光裡,凝聚著一份教人不飲也醉的深情。「你只要為我做你自己,一個快樂坦率、真摯勇敢的席紫若。那樣的你即使不是最完美的,但在我心裡卻是最美麗可愛的!」
席紫若星眸半掩地從一排濃密的睫毛中,悄悄注視著他,帶著一股虔誠而鄭重的口吻問道:「你的意思——我只要做原來的我,不必為你做任何改變?」
「是的。」辜允淮輕吻了她額頭一下。「你不必為我做任何改變,因為我愛你的時候,已經把你的缺點也一塊愛進去了,你知道嗎?紫若。」他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微亂的髮絲,「你的純真和爽朗就是上帝賦予你最美麗的一項瑰寶,你不需要再做任何多餘的轉變。在我眼裡,你已經夠美、夠好了。」他專注的說。
席紫若炫惑而感動的昂起臉看著他,幽幽然地逸出一聲好幸福、好滿足,像作夢般飄忽的歎息!
「允淮,你知道嗎?你把我這個既自卑又刁鑽的野丫頭捧上了天,我知道你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你會毫無理性地愛上了我這個本是「東施』的西施,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居然也會這樣毫無理由地愛上你這樣的男人。」
「我這樣的男人?」辜允淮訝然地揚起眉笑道,「我到底是被你歸類成哪種男人了?」
席紫若則毫不客氣地把他仔細地由上到下、從頭至尾端詳了好一會,嫵媚生姿又不失趣意的告訴他,「你啊!長得太漂亮秀氣,又太斯文陰柔了,跟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差得太遠了。」
「謝謝你的批評,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是指責我是個娘娘腔的男人。」
「娘娘腔?你要是那種脂粉味的男人,我早就把你三振出局了,管你是耶魯還是粗魯、秘魯畢業的高材生。」
辜允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謝謝你的糾正。請問席大小姐,我是不是應該為了和你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縮短距離而去整型改容?或者乾脆在臉上畫個刀疤,以增加一點陽剛味?」
席紫若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你去畫十個刀疤也沒有用,其實,我真正的重點是說,像你這種溫柔得像一陣和風的男人,應該匹配像紫築那種溫柔婉約得像一輪秋月的女孩子,而我——這種大剌刺的像一陣狂風的女孩子,應該匹配聶子擎那種酷得像驕陽一般的男人!可惜,老天爺偏偏錯點鴛鴦譜。」
「聶子擎?」辜允淮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醋意,「就是住在你隔壁那個紮著一束小馬尾的男人?」
「是啊!他是我的好哥兒們,我們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感情好得沒話說,他一直都是我的守護神。小時候,我被人家欺侮,他都會挺身而出,為我和別人打架,更——」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辜允淮莫名其妙地以一記灼熱而粗魯的吻封住了嘴巴。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在她尚不及沉醉其中、細細品味之際便草草地宣告結束了。
席紫若滿臉暈紅地喘著氣瞪著他,「你幹嘛突然吻我?」
「因為,我不想聽你在我面前朗頌別的男人,特別是那位令我不是滋味一個多月了的『驕陽』。」辜允淮憋著氣生硬地說道。
席紫若眨眨眼,笑得好嬌俏迷人。「你吃醋了?」
辜允淮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我是不想表現得這麼小家子氣又沒風度,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不去吃味、不去嫉妒他,誰教他和你有著近水樓台的地利之便,有著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一段淵源?老實說,如果不是我爸媽初中畢業就把我送出國唸書,有機會我也會為你和別人打架,只要有人敢欺侮你的話!」他一鼓作氣地悶聲說道,「你知道,我本來是打算在你考完大學之後再向你表白心意的,但這個和你親熱得無話不談的聶子擎刺激了我,我怕我動作只要慢一點,你這個『狂風』就要投入他那個『驕陽』的懷抱裡去了。」
席紫若的臉漲紅了,但她的眼睛卻是亮晶的,好像兩顆鑽石一般閃耀著逼人的光華。
「你這是吃哪門子莫名其妙的醋啊!我跟最於擎只是——氣味相投的好哥兒們嘛!」
「是嗎?」辜允淮雙手捧住她那張燦爛如花的嬌顏。「那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喜歡『驕陽』呢?還是我這陣『和風』?!」他難掩醋勁地粗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