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小的心思,怎可能瞞過見多識廣父親的眼底,加上自己也非常欣賞傲天,所以當涵語及笄時,即在有心部署之下,促成這樁聯婚。
能與心上人白首,涵語當然不會反對,日子在等待中度過,終於等到下聘的日子,羞澀難抵抗相思的劇烈,涵語紅著臉,不管會不會被取笑,躲在簾幕後頭看他一眼。
他為何眉頭深皺?眼神為何有無奈的黯淡?此時的他,好像一隻被困在籠中不能翱翔於天際的蒼鷹。
涵語心中為他的眼神而抽痛,難道他不願意成就這樁婚事?
坐在傲天身旁,得意大笑的長輩,應該是未來的尊翁,瞧他高興的樣子,涵語明瞭將來不難取得家翁的喜愛,讓她心中稍稍有點放心,只是傲天的眼神牢牢鎖住她的心思。
翌日深夜,涵語找父親深談,想瞭解蕭樓的一切,父親雖然直率,但是語多保留,聰慧的涵語卻不難推測出傲天與其父親之間的心結,讓她為他的無奈感到心痛。
他會想盡辦法退婚!心痛之餘,涵語試著拿捏傲天的心態,以他昂天立地的個性,一定會如此做。
不久,傳出傲天「走火入魔」的消息,孟盟主也派名醫前去探視,但是傳回的消息卻是——情況糟到無法解救的地步。
「語兒,傲天要求退親,你的決定如何?」收到信箋的孟盟主,對信箋中的要求無法決定,持著信箋走上繡閨。
涵語接過信箋,看到信中軟弱無力的筆跡,先暗自一笑,抬眼看著父親,她的眼底不容錯視,有股濃厚的笑意,說:「拒絕退親。」
「語兒,你……」盟主瞭解涵語對傲天的癡心,驚訝於她眼中的笑意,心思一轉,雖不明白內情,但是他相信涵語的判斷,說:「用哪種理由拒絕?」
「烈女不嫁二夫。」涵語做個鬼臉說。
「烈女不嫁二夫?哈哈哈哈,好答案,不知傲天看了會不會昏倒。」孟盟主愣了一下,接著大笑出聲。
清晨,傲天一如以往般醒來,現今身旁有太多關心的人守著,他無法練功,還好他的內息早已摒棄打坐的方式,閉目躺在床上即可,看起來仍像在熟睡狀,但是他的內息早已運轉九重天。
功至圓滿,傲天睜開眼睛,迎面即是涵語含笑的臉,他定睛欣賞她精心的打扮。嚴格說起來,她不算天生的美人胚子,但是她很瞭解自己的優缺點,適宜而不過分的裝扮,襯托出她自然高貴的氣質。
對於他人直視她的目光,涵語早已能用泰然的態度面對,但是獨獨只有他的目光,能引起她的心湖起波濤,陣陣漣漪泛蕩成紅雲,羞澀她的雙頰。
她該如同傳聞中的女俠,回視他的注視嗎?不!她就是她,她要以真實坦率的個性面對他,讓他能接受她。
「該準備出發。」傲天轉開眼睛,逃避因她的嬌羞而起的心神震動。
「全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起身。」他轉開眼神之舉,讓涵語有著失落感,但也解除了壓力,因此她才能冷靜自己的心思。
傲天不發一語,不避她,起身更衣,他的大方讓涵語又羞又急,捧著發燙的臉,端不起形象,疾步奔出房間。
傲天暗中笑著,她如此易羞,若他想清靜時,讓她自動離開應該不是難事。
傲天走出客棧,沒見到她的身影,看來她應該躲在馬車上不敢見人,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無法面對他嗎?傲天搖著頭,坐入軟轎中。
嘖!臉皮真薄!
第三章
軟轎是沒武功的富豪、小姐們坐的,傲天當然沒有坐過,半臥在軟墊中,自薄紗簾子望出去,不必別人覺得好笑,傲天自己便先覺得這種情形十分荒唐。
唉!為何她對一個「廢人」還能執著?傲天雖然不知她為何執著,但是以她的眼神看來,她的確對他有情,但此情是從何而來?
還沒到打尖時刻,已到了附近的大城鎮,傲天看到平整大石板的街道出現,突然「全身不舒服」地呻吟出聲。
「爺?」莫問立即隔著紗簾發問。
莫問理應稱呼傲天「姑爺」,但是當了一段時間的車伕,稱他少爺已順口,要改口總是覺得不順口,所以用「爺」字代替。
「休息。」傲天說。
莫問服侍傲天已有一段時間,對於他的「發病」而造成走走停停、宛如龜爬的行程速度,早已習慣,所以聽到他命令要休息時,一點也不驚訝。
「是。」莫問策馬前去稟告小姐。
「嗯!知道了,車隊找間茶樓憩會。」涵語聽完莫問轉述的話,回憶起早上見他剛睜開的雙眼,精力十足,明明不像病人,此時才一小段路,他怎會累?便開口問:「莫問,姑爺一路上都如此嗎?」
「是,爺的狀況不定,有時可以數日不停,有時一日數停。」莫問回答。
「哦!」涵語陷入沉思,她不認為傲天是真的累了,這種延誤行程的舉動,是為了抗拒同她返回孟家莊,還是他另有安排?
車隊停在一間豪華氣派的茶樓前,燕鵠走到馬車旁說:「小姐,茶樓到了,請下車休息。」
服侍小姐不是燕鵠的工作,保護小姐才是他應負的責任,但是一顆心掛在她身上,讓他甘願服侍她。
涵語掀開車簾,不避男女之嫌,伸手讓燕鵠扶她下車。
涵語抬眼觀看此茶樓,滿意地點下頭,轉頭等著傲天走近。
傲天被莫問攙扶走著,遠遠地他就看到涵語被燕鵠扶著,放在燕鵠掌中的柔荑真是礙眼。
該死!她為何讓別的男人碰到一膚半肌?為何還能神情自若,不以為羞恥?為什麼他的胸口有不明的怒火?他不是將道統不放入眼中的人,怎會對此現象介懷?他不是恨不得解除這件婚事嗎?對她的「不貞」,他不是應該慶幸嗎?唉!傲天暗歎,他越來越不瞭解自己。
涵語看著傲天臉上青紅不定的神情,心情愉快得差點笑出聲,但是不能笑,她努力壓下笑意,但是眼底掩不住濃濃盈溢的笑意,自然地自燕鵠掌中抽出柔荑,說:「夫君,在此休息?」
明明是詢問句,但口氣堅定,擺明這個問話只不過是個禮貌的通知,讓他介懷,尤其她滿目的笑意,更刺激他的心湖不平靜,卻只能以輕哼一聲來宣洩不滿的情緒。
沒遮掩的輕哼聲,讓隨行的屬下臉色大變,轉頭注視著小姐,大家更驚訝,因為那聲輕哼竟讓小姐臉上的笑意更盛。
涵語和傲天並肩走入茶樓,既然主子沒表示不悅,手下當然沒有立場、也不敢出頭,所以見他們走入茶樓,隨從則各依其職責,或跟人或留守。
燕鵠望著自己的手,小姐手上滑嫩、溫柔的感覺仍停在掌心,刻在心上,舉起手,彷彿不經意地摸著臉,深深的吸口氣,將她留下的香味,吸入魂魄中,加深首次接觸的震撼。
「咦!燕大俠不進去嗎?」經過的隨從,見到燕鵠呆立著,好奇地詢問。
燕鵠被發問給喚醒,才發現只有他呆立著,大家都進入茶樓了,他抬起頭,望見靠窗雅座,涵語和傲天正看著他,他抱以微赧,快步地走入茶樓。
她是不是做得太過份?涵語看到燕鵠的失神舉動,不禁自我反省一番,她明明知道他對她的情意,在無心的情況下,會不會造成他錯誤的期盼?
看來燕鵠的用情相當深!燕鵠失常的舉止,傲天全收入眼底,抬眼瞧見涵語一臉平靜,同樣身為男子,傲天不禁同情起燕鵠。
再抬眼細看著她,烏雲般的秀髮,襯出白皙的肌膚,眉形柔細,但是她有著過圓的雙眸,不如丹鳳眼的嫵媚,秀氣的鼻樑下是略豐滿的唇瓣,不似櫻桃小嘴那般挑逗,嚴格分析下來,傲天真的不明白燕鵠為何對涵語神魂顛倒。
他又在看她,而且這次看她看到失神的地步,涵語強抹去那股羞澀,不逃不避,讓他可以記住她的容貌。
她明白擁有一副出色容貌是天下女子的願望,但是涵語不重視外貌,這並不是指她沒這麼希望過,也不代表她不會注意修飾自己的容顏,只是她已能瞭解,外貌是天生的不公平,也是短暫的不公平。
人非寒松,豈能長青,不是嗎?但是能想通這點並不簡單,畢竟人有愛美惡醜的天性。
「傲天!」一聲嬌呼打斷他的凝視,和她的沉思。
涵語回首,還沒看清楚,眼前一道艷紅的身影直撲向傲天。
莫問站在傲天的身後,為公為私,他都不能容許有人對傲天不利,所以人影才撲過來,莫問立即發出掌風阻止對方的衝勢。
「啊!」她一見到心上人坐在眼前,心喜之餘,急於撲入他的懷抱,以慰相思之苦,根本沒料到會有人攻擊她,沒提防的她,當掌風快及身,來不及應變,只能煞住腳步,閉目驚呼。
「住手!」驀然斜方出現一股赤熱氣流,引開她的危機,但是兩股交集的力道直朝著涵語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