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人,看不出是哪個為首哩。
「……本來是衝著你來沒錯,不過這會兒,他們多了一項任務——黑影,順便把馭石拿到手!」這命令,來自樹上一個聲音。
往上一看,一名白衣女子站在上頭,臉上遮著白紗,看不清面容,不過那沙啞聲音雞聽得叫人受不了。
「是!」霎時一群人分做兩批,攻了起來——
「霍老闆,你小心!」文大一面打,一面得保護霍青楊,打得處處受限,更打得戰戰兢兢。
「阿楊!」又多了敵人,藥兒回頭一面打,一面心繫著霍青楊的安危,打得狂烈無比,更打得不顧一切。
「咦?這夥人怎麼會知道馭石?」棍子落地暫歇,一身汗了。
「是……定是方纔我們聲音太大了。」長矛刺地,氣喘吁吁,累、累。
哎!敵人來襲——
「罷、罷,看來暫時得作罷!」文三轉身面對敵人。這會兒顧不得任務了。
「是、是,該聯手,該聯手了!」文四長矛刺向黑衣人,馬上察覺這些人身手敏捷,個個是一流人物,這……這下慘了!
藥兒無暇他顧,一心一意只管打退攻來的敵人!她要趕緊去幫阿楊,他不懂武呢,真的不僅武呢,幸虧有那駕車的人,但看樣子也不能應付多久,她得趕緊到阿楊身邊去,她得趕緊去幫阿楊!
「交出馭石!」
打、打、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破!
「阿楊!」衝出重圍,藥兒衝了過來。
塵土飛楊,四面受敵,聽見呼喚,霍青楊回頭,看見是藥兒過來了,他這才鬆了口氣……
「我來幫你!」
一句話,霍青楊一怔,一雙俊目猛然瞪大,突想起藥兒方才一段話……
我在師父面前發過誓,這一輩子都不能用她教我的武學和醫學救天下任何一個人……
師父門前有一巨石,叫做無命石,我若食言,就一頭撞死,自絕於無命石上。
做人豈能言而無信?何況欺騙師父!
心臟一陣急速緊縮,他狂吼:「藥兒你站住!」
在他的暴吼下,藥兒果真站住了,用著訝異的聲音,「……阿楊?」為何叫她站住?那就不能動了啊,就不能幫他了呀……回頭,繼續打追來的人!
她一面打,一面望著阿楊,一面心驚膽戰,深怕那些不長眼的兵器碰著阿楊……
果真不曾移動過腳步!佩服、佩服!文三、文四一面打,一面觀望,更一陣好奇……這霍老闆怎麼突然叫住這能打的小子啊!
「我們該去幫老大嗎?」刺、刺、刺!文四這會兒牽制了幾個人,還在打打殺殺。
「不到最後開頭,別暴露身份。」揮、揮、揮!文三一想起霍老闆那張「笑瞼一 ,想想還是別自作主張,若當真有需要他們,老大早喊人了。
「阿楊?」別叫她不能動啊!
「記住你的誓言!」藥兒忘了,他只得提醒他,既然他不肯失信他師父,他就須牢牢記住他所發下的死誓!
藥兒彷彿整個人被捆綁起來扔入水裡一般,內心咚地一聲,既震撼又難以動彈!
忘……險些忘……對師父的誓言……那錯一步必死無疑的誓言……
見她站住不動,來人刀就要砍下,霍青楊更急,「藥兒你小心!」後悔,後悔沒讓他帶上一件兵器!
藥兒眼一掃,輕易閃過一把刀——防身……防身……不能幫阿楊,起碼能防身,把這些人全引過來,她防身、防身……只為自己啊!
「好!馭石在我身上,有本事都來跟我打!」她一言,果然分散了圍攻文大和霍青楊的人。
「藥兒!」儘管知道他能打,但成群敵人終究難以應付……若把文三、文四叫過來,卻是得洩漏計畫,那藥兒必定會知道他……
打、打、打——我打!
打下的黑衣人愈來愈多,依然在樹上觀望的白衣女子似乎相當訝異。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她精心培養出來的高手,就是對付文家兄弟都綽綽有餘,如今卻幾乎都要敗在一個無名小子的手下……不對,有破綻!
「全力攻擊文大!」一個命令,黑衣人全往文大殺過來。
趁機會,白衣女子凌空而下,出手抓向霍青楊——動作俐落迅雷不及掩耳!她的身手更在一群黑衣人之上!
「阿楊!」她、她不過是稍稍猶豫……只是猶豫一下……明明有看到那女子要抓阿楊,明明她可以出手,她……不過猶豫一下……
「都住手!」一個難聽的沙啞的怒斥。
一瞬間,鏗鏗鏘鏘的聲音不見了,喊打喊殺的聲音靜止了,滿天塵土歸落,還一個清晰視野,眼見,一個個緊握兵器的都沒敢放手,一雙雙銳利恨不能置人於死的眼神都沒敢鬆懈,眼前,只稍再一個風吹草動,肯定一場你死我活的惡鬥又起。
「阿楊……」藥兒發覺,她怎麼連喘息都有困難,奇怪了……心好疼、好痛……她、她……怎麼了……她、她居然……怨起師父來了……刀架在阿楊脖子上啊,她……只是猶豫一下……師父!師父!怎辦啊!
「霍青楊……你終於也在我手上!」難聽極了的聲音因為得意而更顯得刺耳。
這種聲音……靠近他耳朵真是生不如死啊。霍青楊一雙俊目閉起,濃眉微鎖,「原來你沒死。既然被你抓住了,要殺、要剮都隨你。」
「不許!」藥兒猛吸一口氣,眼露驚恐……怎、怎麼……視線,模糊了……
一聽藥兒的聲音,霍青楊張開眼,望著藥兒,卻訝異極了——不再是一張冷漠的無表情的面孔,那面具不知何時瓦解了……藥兒……在哭……
好吧,那我再問你,要怎麼樣才會哭呢?……就是從眼睛裡跑出水來,你知道吧?
那個曾經問他「哭為何物」的藥兒……為了他而落淚!……唉,他可不記得有對藥兒這麼好過,他……不值得他哭啊。
「藥兒,現在,馬上,回無命谷去。」他沉聲命令道。今日落入仇家之手,他死後,一了百了,過雲莊關他何事,那把鑰匙就隨藥兒而去,一切都罷了。
「不!」不……不回去又能如何,她幫不了他啊!不能出手、不能出手……她什麼都不能做……師父啊!
她愧疚,對師父心生怨恨,她愧疚,但眼看一把刀架在阿楊脖子上,她恨得咬牙切齒,恨眼前敵人,恨自己,恨……不該恨的師父!
「放開霍老闆!你想要什麼,咱們都給你就是了!」文大最氣這種動彈不得的情況了。
「文大,她要的是我這項上人頭,你就別費苦心了。」霍青楊微微一笑,生死他早看淡。
「不錯,我非但要取你的首級,還要在你這張俊美的臉皮上劃上個千刀萬剮……我要你生不如死!」
「你、你敢!」藥兒全身戰慄,滿心莫名的懼怕……如果沒有了阿楊……沒有了阿楊……
白衣女子瞥向藥兒,彷彿含冰的眼神把藥兒看了仔細,「把馭石交出來!」
藥兒一怔,彷彿看見了一道曙光,她瞪著她,解下方巾拿在手上,「你若放開他,我便把馭石給你。」
「藥兒!那是你師父要的東西!」心底猛一扎,他瞅住了藥兒奇異發亮的眼睛……這雙眼睛卻在這時候深深吸引了他……他瞇起眼。
「馭石,雖然是師父要的東西,但沒有威脅到死誓,卻能換回阿楊一條命……頂多回頭再去找回來還給師父,不礙事、不礙事……」她望著阿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喃喃自語著她一點都不感到後悔的決定。
「藥兒……」當真甘心為了他,放棄馭石……
她掀開方巾,瞬間一顆小紅石的光芒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文大那雙眼睛更是癡迷地瞪大了,口水猛吞。
「快拿來!」白衣女子興奮地說,更貼近架在霍青楊頸項旁的那把刀,用來要脅。
「不可以!藥兒,此女子奸險無比,你給了她馭石也——」霍青楊話未完,脖子上立刻出現一抹血痕。
「阿楊!」
「拿來!」
藥兒把馭石拋向天空,人性的貪婪,在這一刻顯而易見,那白衣女子立刻騰空去拿——
藥兒馬上跑向霍青楊!她料不到的是一名黑衣人早已受到白衣女子的指示,在此同時一刀砍向霍青楊——
「阿楊!」她撲上去,緊緊抱住了他,這一刻,她沒有猶豫了。
鏗鏗鏘鏘!一場殺戮,又捲起滿天塵上……
「老三、老四!」文大一喊,兩人馬上加入戰局,過來保護。
「藥兒?」霍青楊被撲倒,抱著藥兒,忽然感覺藥兒背部都濕了,一股黏稠的溫熱的液體淌流在他的指縫間……
「阿楊……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他抱著藥兒,一抬眼,目光接觸到藥兒的背,一條長長的血紅的刀痕穿破了衣衫噴灑出大量的血液……他傻眼瞪住!
她親眼看見他安然無事,這才緩緩閉上眼,喃喃說道:「我……沒有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