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許防身?能醫卻不能醫?藥兒,你在說什麼?」他略略鎖眉,嘴角卻揚笑。他不是說真的吧?不能伸援手……那一直把他帶在身邊,還有何用?
藥兒抬起頭。「我在師父面前發過誓,這一輩子都不能用她教我的武學和醫學救天下任何一個人,即便是藥方都不能為人寫……」她望著他,眼裡彷彿失落了什麼,一顆心揪緊了。想到萬一若是他呢……他當真不懂武?
「……那還教你一身絕學何用?」
「嗯,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也曾想過要問師父,但我想,師父是不會回答我的。」她望著阿楊「同情」的神色,心裡莫名的熱。
他說真的嗎?萬一他若遇敵,他當真棄他不顧?那帶著他何用啊……霍青楊瞇眼瞅著她,「如若你違背誓言呢?」
「師父門前有一巨石,叫做無命石,我若食言,就一頭撞死,自絕於無命石上。」
說起違約的後果,藥兒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和懼意,反而清晰得教人覺得冰冷無情。聽得他頭皮發涼,一把扇子不自覺地猛煽。
「……假若你當真違約了,師徒一場,我想令師不至於如此絕情吧?」
「阿楊,我師父說一是一 ,她這人最重信譽了。」藥兒昂起下巴,不容人「詆毀」她師父。
……這不須得意吧?這小子是不是忘了可能因此要丟掉性命的是他自己啊,居然還為他師父說話!
「……令師在無命谷,那似乎是一個杳無人煙的地方,你當真做了什麼,令師也該是不知情吧?」
藥兒不敢置信地睇視他,「做人豈能言而無信?何況欺騙師父!」
……看得出來,藥兒這師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相當崇高。霍青楊不自覺扯眉,打心底不是滋味——且慢!心頭這股煩躁是怎麼回事?藥兒把他師父看做天人與他何干?
霍青楊那雙濃眉鎖得更深了……
藥兒瞅著他,見他一言不發,不知想什麼想入了神,她揮揮手,「阿楊!」
他緩緩拉回目光……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顯自大的年輕小子的冷漠的臉,一雙單眼皮,死死的沒什麼感情,直挺的鼻樑好像硬邦邦的打不歪似的,那兩片薄薄的嘴唇不用嘗試都知道其滋味,想必是冷冰冰沒有任何溫度——慘了,他是在想些什麼?
……肯定是這陣子讓他跟在身邊太久了的緣故,再加上他就像是一塊未被雕琢過的原石,讓他這個在商場上打滾了許多年的「笑狐狸」不用去花心思,甚至不知不覺對他放了心……霍青楊愈想愈覺得不對勁——他,該不會……不知不覺中……把藥兒……視為「自己人」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啊……
一個不能當保鏢,又不能醫人的「助手」 ,無論是多厲害的「 手」 ,不能為自己所用,等於是無用之人啊……
再說了,他遲早要回無命谷去——一雙俊眉鎖得更深o……為何一想到藥兒的離開,就令他如此煩悶?
……該是他不告而別的那數日帶來的影響吧,那也不過是擔心藥兒身無分文在外頭流浪,才會有所牽掛……
可他過去,又曾為何人牽掛過?就是尋找雲天驛,他也不過是為了卸下這過雲莊之責任,幾時曾經擔心過那傢伙的安危?……藥兒不同,他單純不解世事易受騙——但又與他何干?
霍青楊瞇眼,仔細凝視藥兒的臉。他究竟為何——
「小心!」
馬車忽然煞住,車內兩人猛然前傾,藥兒及時出手拉住他。
幸虧……有藥兒,否則可摔出去了。霍青楊抓著藥兒手臂,這才驚覺他遠比他想像來得纖瘦許多……
「你、你們是何人?擋住去路想做什麼?」
為他們駕車的人開口。藥兒這才想起,這還是她幾天以來第一次聽到這人的聲音……她緩緩扯眉,掀開簾布,前頭兩名大漢,一人拿棍,一人手握長矛,兩人皆頂上無毛……卻又不似和尚。
這兩人,是連日來跟蹤他們的人嗎?……感覺氣息不像,該還有跟蹤之人……有了,都在附近了。看來他們人還不少,武功顯然都不弱。
「不好意思,我們在搶劫,請把身上值錢東西掏出來。特別是那位小少年。」拿棍的這人笑笑說道,舉止甚是斯文……扭捏,怎麼看怎麼奇怪。
「是了,請三位配合一下,以免我兩人動手。特別是小公子你……手上綁的方巾看起來不錯呢。」拿長矛這人也是一臉笑,只是這人一笑,眼都瞇得看不見了……
奇怪,同樣是笑,為何只有阿楊的笑會教她頭暈目眩?他果真不懂武?
方巾……這人的興趣真是怪異,她的方巾又不是值錢東西。……不過,既然兩人都針對她而來,那就好辦。
「阿楊,你在車內別出來。」藥兒吩咐,隨即一個飛身打向攔路的兩名怪盜。
「咦?怎麼說打就打!……太沒規矩啊!」揮揮揮,擋擋擋,我擋、我揮!他這「神棍」可非浪得虛名!
「就是、就是,不是說了請配合嗎?……太粗魯啦!」刺刺刺,掃掃掃,我掃、我刺!好歹他也是個「神槍手」哩!
「你們太囉唆了!」一個閃身、一個擒拿!阿天已給阿楊收了去,沒帶在身邊。藥兒赤手空拳與兩人對打,一打下去才驚覺這兩人實力不差,要打贏恐怕還得費些力氣……走遠、走遠,別讓他們傷了阿楊……不不,她只是防身,只為自己想。
三人打到百步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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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
霍青楊目光緊隨,眉頭不覺蹙起,二逗哪像是打劫,還好藥兒單純,否則必要起疑。文大,你不該派他們。」
駕車的人轉過臉來——一張橫眉豎目的大臉,說起來,還比較適合扮搶匪,「咱也不想啊,只是你說要派武功最高強的,咱們家就老三、老四最能打了,再說這小子也見過老五了,又不能派他。」文大回過頭去,繼續觀望這場打鬥——
咻、咻、咻!
刺、刺、刺!
殺、殺、殺!
一瞬間,塵土滿天,落葉滿地。
文大猛吞口水。人家打得激烈,他看得精采,手癢得幾乎想拍手叫好!
「這小子武功真不弱……就看不出是哪家武學……精采,真是精采!」
霍青楊濃眉深鎖,一臉不耐,「這要打到何時,才能把馭石到手?」這藥兒果真能打。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當初是文三、文四對一雲鏢局的掌門人一職不感興趣,才故意輸給蘭馨的,這兩人的確都是高手。
說起馭石,文大那雙眼馬上奇亮,喉嚨止不住一陣騷動,嘴巴猛咀嚼口水嚥下。說他是「石頭癡」 ,這輩子未曾見過馭石哩,當真能瞧上一眼,甚至摸上一把,那真是死而無憾了。
「對、對……該叫他們打快一點,快一點到手——霍老闆走!」幸得看得癡迷的文大還能及時察覺動靜,一把抓住霍青楊,躍出馬車滾落地。
就在瞬間,馬兒狂奔而去,馬車四分五裂——
霍青楊還不知為了何故,一抬頭——兩人,已被團團圍住!
……一群蒙面黑衣人,一共十六人,手上都持有兵器。
「……看樣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真千算萬算,都敗給天算。霍青楊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塵。
「阿楊!一藥兒從遠處喚來,眼看他被一群黑衣人圍住,她的心彷彿被深深刺了一刀,臉色煞孿——打、打、打,瞬間招式更猛更烈!
「咦?那群人是誰……」揮、揮、揮,擋、擋、擋,分身乏術啊!
「是啊,哪來一群人……」掃、掃、掃,刺、刺、刺,這這這……是什麼情況啊!
自己人打自己人,又不能表明身份,眼看敵人圍攻,又不能去幫自己人,這這這……可怎麼辦啊?
「老三,怎辦?」我刺、我掃!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揮、我擋!
「阿楊!——我殺了你們!」打、打、打!
「——那東西還要不要拿?」掃、掃、掃,這小子真不是蓋的,當真要殺人哩!
「——那是咱們任務,你說呢?」擋、擋、擋,殺人了哦!
「那就任務為先,拿到再說。」決定了,刺、刺、刺!
「小子!馭石拿來便放你過!」揮、揮、揮,我棒打……不不,棍打,看招!
「哼,原來你們的目的是要馭石!那就拿出本事來!」打、打、打……阿楊,阿楊,你等著!藥兒忙著打,眼角一瞥……看不見啊,他被那群黑衣人圍住了,不要緊吧?阿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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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衣人團團包圍下,有文大的保護……
「看起來不像打劫,若是衝著在下而來,那倒要請教了。」霍青楊微微一笑,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