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沙滾滾塵土飛揚,西風蕭蕭的古道上。
鏢車疾行著,帶頭的是一名英氣迫人的勁裝黑衣俠士。他看來還很年輕,但是經驗彷彿老道,押鏢駕輕就熟。他騎在馬上英姿勃發、氣宇不凡,任誰也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女紅妝,「他」不論穿著舉止都顯得豪氣干雲。
她不是別人,她正是「威龍鏢局」的二小姐齊如虹。
不過,她不許別人喊她「二小姐」,齊如虹討厭當女生。她一直「恨不生為男兒身」。
爹爹眼中的兒子只有弟弟齊劍飛一人,齊如虹氣不過!
憑什麼女人就不能當家做主,她就偏不嫁人。
齊如虹騎馬在風中奔馳著,鏢車緊隨在後頭。
天色已漸昏黃,該找個地方打尖了。可性急的齊如虹想連夜趕路,她做事一向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婆婆媽媽的怎麼當「男人」。齊如虹快馬加鞭,鏢師不敢不從。
行經一座山寨,名喚「平沙崗」。所謂「枯籐老樹昏鴉,小橋流水平沙,古道西風瘦馬。」詩詞齊如虹也懂的。她允文允武動靜自如,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是男兒身。
一群烏鴉這時從林中飛出,驚起卻回頭——
齊如虹左手一舉,鏢車停了下來。看來有人想劫鏢了!齊如虹不是頭一回碰上,每回總被她打得落花流水。
一名鏢師靠了過來,關切地詢問著齊如虹。
「阿正,沒事的。有我在,誰敢動鏢車一根寒毛——」齊如虹話才說完。
「咻——咻——咻——」的,一根根鵝毛飛射而來,齊如虹連忙用劍揮擋。
可是鵝毛卻如利刃般,來得快也來得急。齊如虹左躲右閃滿頭是汗。鏢師們可就沒這麼幸運了,一個個全被鵝毛點中要穴,動彈不得。阿正還張大著嘴來不及合上。
「明人不做暗事,有種的出來和我單挑。」齊如虹劃下道來,她可不是被唬大的。今天是碰上「對頭」了。
火把一根又一根地亮了起來,齊如虹提高戒備。但見兩行人馬手上各執著一根火把,一個個長得橫眉豎目的,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齊如虹昂首迎了上去,她才不怕。
「叫你們頭頭出來見我——」齊如虹聲音洪亮,不似一般女人的溫柔嗓子。齊如虹目光望向火把的盡頭去。
「我不叫頭頭,雖然我的頭……是有那麼一丁點大。」一名男子走了出來。他有著一頭披散的長髮,看來有點落拓不羈。下巴蓄著絡腮鬍,身著灰衣,一張臉被長髮和短胡給遮了半邊去。倒是一對眼睛黑白分明,但有著血絲。
原因無他,因為他酒喝多了,有點醉意!
他一隻手執著一個酒葫蘆,另一隻手插在懷裡。
「你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鏢,太無法無天了——」齊如虹看到這個渾身酒氣又衣衫襤褸的男子,口氣非常的不屑。
「乖乖!我沒喝醉吧!現在已是『月上柳梢頭』了,哪來的光天化日,而且我不是和尚,我有『發』的。更何況我也不是『劫鏢』!四海之內皆兄弟,大家出門在外靠朋友,不過是向你借點盤纏用一用!」男子看來像是這些土匪的頭目,他又喝了口酒。
男子的左手一直插在懷裡,不知是不是缺了條手臂。
「瞧你年紀不大,不去找份正經的工作卻淪為盜寇,真是可恥,忝為男人,把男人的臉都丟光了。」齊如虹一向以「男人」身份自居,此刻也不例外。
「我姓步,你可以和他們一樣稱我一聲步老大——」步姓男子似有酒癮,終日酒不離口,不過酒量該不錯。臉並未通紅,紅的是那對原本明亮的眸子,一絲絲的血絲。
恍若好夢初醒般,睡眼惺忪的。
「去——回家包你的尿『布』去吧!要我喊你老大?」齊如虹把「步」聽成了「布」,出言諷刺他。
「大膽——」小土匪們紛紛吆喝起來。
步若塵拿著酒壺的右手揮了揮,他走向前去,從頭到腳把齊如虹看個仔細。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嗎?」齊如虹知道自己長得俊俏,男裝的她更是顯得俊逸非凡而且沒有一般男人的污濁之氣。齊如虹坦而無懼地逼視著步若塵,她也才看清他的模樣。
「好可惜哦!如果你是女的,我就留你下來當『押寨夫人』!我姓步,不是尿布的布,我叫步若塵,你呢?」步若塵的眼光中有著「可惜」二字,瞧得齊如虹不是滋味。
「我幹麼要告訴你,快快放馬過來咱們一決高下!」齊如虹持劍擺出架式,擒賊先擒王這道理她懂的。齊如虹一劍刺了過去,步若塵身形一閃,左手仍不肯伸出來。
「喂!我可不想勝之不武,亮出你的兵器來。」齊如虹見步若塵只是閃躲,並未回招,臉上有些掛不住。
步若塵搖晃著身子,彷彿真醉了一般。
「醉生夢死!哼!簡直就像殘渣敗類!」齊如虹就是看不慣有人四肢健全卻做這種不用本錢的買賣。
「你該不會斷了只手吧,還是你懷裡有寶是不是?」齊如虹招招是出神入化的劍法,可是仍沾不到步若塵衣襟。
「好喝!有醇酒可惜無美人相伴——」步若塵吐了一口酒水出來,直噴向齊如虹。
「骯髒鬼!這種下三濫的招術也使得出來。」齊如虹叫罵著,她可不想被步若塵的口水沾到。
可是跟在酒水之後的,卻是一根根鵝毛。
「我這招叫『千里鵝毛』,送你當見面禮!小伙子你長得挺好看的,很對我的味,可惜不是個姑娘。唉!」步若塵的「鵝毛飛鏢」已射中了齊如虹,不過沒中要害。
看來步若塵是手下留情了。
齊如虹感覺到頭上有「東西」,而一群土匪忍不住地訕笑了起來,齊如虹身上沒有鏡子,但她感覺得到——
「我幫你插了一些頭飾,讓你看來更像個娘兒們——」步若塵玩笑地說著,又喝起了酒來,氣得齊如虹直跳腳。
他分明是在羞辱她,說他長得像「女人」。可她本來就是女人——但這可不能說。她可不想真成了「押寨夫人」。
「把他們關入地牢,至於他嘛——」步若塵吩咐手下把鏢師們先行安置,關他十天半個月,之後再「歸順」於他。至於這個漂亮的小伙子,步若塵想逗著他玩。
「你想怎樣?」齊如虹誓死守身如玉。
「我啊!劫財兼劫色不行嗎?」步若塵色迷迷道。
「你這個大變態——我和你拼了——」齊如虹已被押入山寨。如今和步若塵共處一室,她如臨大敵似的。
「好玩!你生氣的模樣挺逗趣的。你怎麼可以是男人呢?太讓我失望了!怎麼辦才好,不如我將就一下好了!」步若塵一步一步地逼進。
「你再過來我就和你同歸於盡——」齊如虹丟下狠話。她可不想「失身」。總之士可殺不可辱,打不過他也要死纏爛打。
「哈——哈——真有趣。看你緊張成這樣!好啦!不同你玩了。你就留在山寨當我的小弟好了!」步若塵停止了「捉弄」齊如虹,他真的當她是個男兒郎。
沒辦法,齊如虹的身上已無半絲的女兒嬌態。長年累月的男兒裝扮,齊如虹也習慣自己是個「男人」。
「你要收我當『小弟』?」齊如虹感到不可思議。
「沒錯。小兄弟我看你很投緣,咱們就結拜下來!」步若塵說得像真的,齊如虹半信半疑的。他是不是喝醉了?
「你怎麼稱呼?」步若塵問著。
「我姓齊——」齊如虹只說了個姓。「如虹」不夠男人味!
「那我就叫你『小齊』好了!來,陪大哥喝一杯!」步若塵把酒壺遞了過來,這分「好意」齊如虹心領了。
誰知道他是不是「緩兵之計」,搞不好他真的對男人有「興趣」,齊如虹提防著,以防萬一,誰知道他是不是?齊如虹打量著步若塵,如果他把一頭長髮束齊,再把鬍子修一下,別再喝得一身酒臭,他看來會「精神」一些。
如今的步若塵,看來有些頹廢近乎萎靡,不知振作。
「你一直從事這種偏門生意——」齊如虹不禁問道。
「做這行有何不好?」步若塵不以為意。
「不勞而獲,同妓女賣身有何分別,男盜女娼!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齊如虹抬高音量「訓」起步若塵來。步若塵聽得哈哈直笑。
「你笑什麼?我說的可是諍言,忠言逆耳——」
「小齊,做小弟的聽大哥吩咐就是了!你管太多了,像個『男人婆』。不對,這詞好像用來形容女人的。不管了,總之你拜我做『老大』不會虧待你的,包你榮華富貴——」
「不義之財,盜亦有道。你懂不懂江湖規矩,劫富濟貧還差不多!」齊如虹痛陳不義快意恩仇的慷慨激昂。
「嘖!嘖!你不是女人實在是太可惜了,否則山寨由我當家你來管家,那豈不是再適合不過了。」步若塵繞來繞去又把話繞回「原點」,如果齊如虹是女人就天下太平了。齊如虹見狀更是不能洩漏「身份」,要不然恐遭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