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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蘇華

  采歡望著林子深處,落寞的「嗯」了一聲。

  「呂雋私自出宮?」弘歷放下手中的茶碗,彷彿在思索些什麼。

  「臣聽手下的人說,他往蓮花庵去了。」李衛神秘的說,「想來,他不是只去上個香那麼簡單。」

  「就拿他當個餌,我想見見他背後,到底還有些什麼人。」弘歷又啜了一口茶。

  李衛胸有成竹地笑道:「這點寶親王放心,臣已經安排了幾個手腳利落的手下,隨後跟著呂雋。」

  小桂子這時推門進來說:「爺,奴才替您把采歡格格給請來了。」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弘歷說。

  小桂子跟著李衛一起出來,在迴廊上,小桂子多嘴地問:「李大人,您說派人跟蹤呂雋到蓮花庵,是不是懷疑他……那個啊?」

  「哪個?」李衛睨了他一眼。

  「搞尼姑啊!」小桂子一臉好奇地說。

  「搞尼姑?」

  「是啊!呂雋一個大男人,鬼鬼祟祟地到尼姑庵做什麼?」

  李衛一時也想不明白,然而迎面走來的采歡卻把兩人的話都聽進耳裡去,呂雋托她帶給「他」的那封信,裡面一定是約「他」在蓮花庵見面吧?

  這麼思索後,她進了弘歷的書齋。

  「被人欺騙的感覺不好受吧?」弘歷開口說。

  「珞貝勒都跟你說了?」她噘起嘴來。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是誰?」

  「雖然他不是內閣學士張劭祺,但總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語氣裡透露著依戀。

  弘歷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笑你墜馬,他這麼巧,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你,而你裝在荷包裡的腰牌,也這麼巧的丟了,緊接著軍機處掉了一封信,這幾件事,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這只不過是無巧不成書吧?」

  當然,世上沒有這麼多的意外和巧合,但采歡不知怎麼面對這些令她心碎的事實,畢竟,長這麼大,他是第一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子。

  弘歷正色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冒充張劭祺的男人,是年羹堯派來刺殺呂雋的。」

  「怎麼會呢?!」她的心裡很亂,既然是年羹堯派出來的殺手,呂雋怎麼會主動約他見面?

  弘歷自信滿滿的說:「以年羹堯的心高氣傲,絕不可能放過背叛他的人。」

  采歡無言以對,難道,她真的成了人家的利用工具?但他的眼神裡,明明有情有愛……她低頭望著自己手上的玉鐲子,不由得想起兩人在船屋親吻的夜晚。

  「采歡,」弘歷喚了她一聲,「四哥說的話,你明白嗎?」

  「我不知道。」她的心很亂。

  「那麼今晚,就跟我去看看殺手的真面目吧!」

  第五章

  侍衛長帶著幾個人,遠遠地跟著呂雋,只見他進入佛殿虔誠參拜,等著等著,就過了三炷香的時間,天色漸漸昏暗了,沒想到蓮花庵裡的比丘尼魚貫進入佛殿做晚課,呂雋一個大男人卻沒有被趕離的跡象,反而跟著一起低頭誦經。

  躲藏在屋簷上的侍衛長和部屬們也累了,有人開始打呵欠、揉眼睛。

  「打起精神,把人盯牢了。」侍衛長提醒著。

  「是。」眾人點頭。

  「咦,大殿後面怎麼冒煙啊?!」侍衛長忽然瞥見白煙不停的往上冒,佛殿內也開始一片騷動。

  比丘尼們驚慌的奔了出來,「著火了,快救火啊!」

  蓮花庵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快去看看怎麼回事!」侍衛長一聲令下,眾人皆從屋頂上躍了下來。

  呂雋趁亂離開此地。

  秦羽依約在鄰近蓮花庵的一個荒廢破廟裡等候呂雋,他的懷裡放著火銃子,心亂如麻。

  同一個時刻裡,弘歷陪著采歡搭乘馬車前往蓮花庵,但半途中,李衛已經騎馬來報。

  「不好了寶親王,蓮花庵不知怎麼的,竟然起火。」

  弘歷忙問:「侍衛長呢?」

  「庵裡全是些女尼姑,一個個嚇得鬼哭神號、雞飛狗跳,侍衛長帶的人,光是忙著救人救火就脫不了身了!」李衛懊惱地說。

  「該死,」弘歷咒罵一聲,「中計了!」

  「臣立刻再調一隊人馬四處查查!」

  弘歷從馬車上下來,「我也去看看。」

  采歡掀開馬車的簾子,忙說:「我也去。」

  「你先回去吧!」他瞪了李衛一眼,「事情讓他們弄砸了,我不想再節外生枝。」

  「四哥……」采歡的心裡始終記掛著秦羽。

  「別說了。」弘歷向小桂子使了眼色。

  小桂子一面向馬伕打手勢,一面嘻皮笑臉地對采歡說:「格格,你看外面那麼大的火光,咱們就算到得了也進不去,格格想上香,不如咱們上清水寺好嗎?」

  說著,馬車調了一個方向而去。

  「我幾時說過想上香?」采歡望著昏暗的天色,沒好氣的說:「陪我到胭脂酒坊去吧!」

  「胭脂酒坊?!」小桂子為難的笑說:「奴才的酒量不好!」

  「那我自己去。」她打算跳下馬車。

  小桂子忙說:「萬萬不可!格格既然這麼好興致,奴才陪您去就是了。」

  「那就走吧!」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秦羽聽見屋外沙沙的下起雨來,一陣沉重而遲緩的腳步聲,正慢慢地朝他走來,他心如潮湧地掏出火銃子,緊緊將它握在手中。

  「咱們終於能好好說上話了。」呂雋開口。

  秦羽轉過身,拿著火銃子指著呂雋的胸口,冷笑著,「我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荒謬,我阿瑪被年羹堯誣陷而流放邊陲。你投靠他,我們秦家認了,沒想到你這次背叛的居然是年羹堯,這回,他饒不了你,而且還讓我親自取你的狗命!」

  呂雋感慨萬千的說:「一條狗命,能換你額娘及一家人的平安,我忍辱偷生了這些年,也就值得了。」

  秦羽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激動的說:「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小時候,是你教我讀書識字騎馬的,你明明知道我父親被年羹堯誣陷,卻還投到他的門下?你這不是叫我父親到死都不能瞑目嗎?」

  呂雋被秦羽搖晃間,忽然從嘴裡大口的嘔出血來。

  秦羽詫異的放開手,「你怎麼了?」

  「我已經服了毒,很快……就可以去陪伴你父親……」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慘白。

  聞言,秦羽昏亂地說:「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服毒?你為什麼要服毒呢?!」

  他苦笑著說:「因為……因為我瞭解你,你……下不了手……」

  秦羽的額頭冒出了涔涔冷汗。

  呂雋緊抓著他的手,「我沒有……絕沒有背叛你父親,我……投效年羹堯,只是為了……為了有一天,能替你父親平反,為你父親報仇……但現在,我只能做到這樣……秦羽,我已經盡力了……」

  看著他不斷的嘔著血,秦羽焦急地扶住他,「你別說話,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

  「不,」閃電的光亮映在呂雋因疼痛而扭曲的臉龐上,他痛苦地說:「我服的是……百毒斷腸散,華佗再世也救不了。」

  秦羽的雙眼滾著淚,心痛地說:「你不要放棄,我們總會想到辦法的。」

  「不……我的毒沒得解,別讓我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你額娘還在年羹堯的手裡,秦家就剩你一脈香火,無論如何,你也要活下去,」呂雋的眼睛和耳朵開始滲出了血絲,在滂沱的雨聲中,他喘著氣,悲痛的吶喊著,「如果你肯原諒我這個師傅……拿起你的火銃子……動手,快動手,別讓我繼續痛苦下去。」

  此刻破廟外搜尋的官兵腳步越來越近,秦羽知道自己已不能再遲疑,多一分猶豫,只有讓家人陷入危機,也只會讓呂雋受更多的痛苦,他緊閉雙眼,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呂雋便倒於血泊之中。

  而聽到巨響的官兵紛紛朝此而來。

  秦羽強忍心中的悲痛,向破廟外的一片亂林逃去。

  不料一個女子冒雨追了過來,「別走!」

  認出是采歡的聲音,他腳不停,頭不回,以輕功縱身向林子的更深處奔去。

  采歡緊追不捨,這個男人,她非親自攔下他不可。

  穿過一路的荒煙蔓草,大雨傾盆,非但令采歡追不到人,還陷入獵人設計來捕捉野獸的繩索圈裡,「咻」地一聲,她兩隻腳便被倒掛在樹上,她花容失色的尖叫著,這下子不但他聽見了,連領著大隊人馬搜尋的弘歷、李衛也聽見了。

  秦羽返身折回,焦慮的喊著,「采歡、采歡!」

  采歡聽見他的聲音,忙叫道:「我在這裡,快來救我!」

  順著聲音,他很快找到她的位置。

  然而弘歷和李衛也在遠處看見了兩個模糊的人影。

  李衛立功心切,不等弘歷開口,便斥喝火琉手,「動手啊,發什麼愣!」

  火銃手不敢耽擱,立刻開火。

  正當秦羽將采歡從樹上截下來,驀然感覺到一股異樣的風勢,轉念間,急忙回身將她扔向一堆枯葉,然而子彈卻從他側身穿過,使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采歡看見這一幕,沒命似的要往秦羽身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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