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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季月

  對啦!是王子殿下沒錯。她不禁為自己的英文記憶得意地搓起手,眼光不經意地溜回那塊燙金的銅牌,心念猛地一動,手也不覺停了下來,這麼說來,這牌子上面寫的是「王子殿下」,而且還有安特洛長長一串的名字,所以眼前這是王子殿下的肖像,也是安特洛的肖像,因此……

  安特洛本人等於王子殿下?!季白雪突然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裡就應該是皇宮了。

  是在做夢吧!她無法相信地撫著前額,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不自覺地穿過大廳,打開落地窗,恍惚地走到飄著涼意的庭園裡,她極需要一些新鮮空氣來讓頭腦清醒,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自她身後紊亂地響起。

  天上的明月忽隱忽現,她無意識地走在樹影幢幢的小徑上,似乎不知該如何吸收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這不應該跟她有關聯的呀!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台灣女孩,剛剛從二流大學畢業的女學生,安份守己的社會新鮮人,怎麼會?

  剎那間,她弄不清眼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切似乎都混亂極了。

  可是,如果……如果剛剛所見的都是真的,季白雪茫然仰頭望向朦朧的月亮,那麼,她究竟被捲入了個什麼樣的事件來了?

  像是回答她的疑問似地,一道如鬼魅的黑影自她身後猝不及防地欺上前來,在她發出聲音以前,似曾相識的哥羅芳氣味再度席捲了她的意識。

  夜色朦朧,在一座離京的豪宅參加盛宴的安特洛正低著眼簾傾聽隨從的幾句耳語,只見他的眼眸驟然藍光一凝,隨即低聲對隨行的侍從說了幾句,又神色自若地與賓客們談笑風生起來。不一會兒,侍從在人群邊對安特洛投過來的目光微微點頭,安特洛隨後向男女主人握手道別,臉色依舊輕鬆。

  安特洛一如平日的形象,莊重優雅地坐進了大禮車後,在不驚擾其他賓客的興致下,靜靜離開。

  「究竟情況怎麼樣?」安特洛等車子駛離那座豪宅後,立即問道。

  「據米契夫人的報告,那位季小姐似乎要找您,以為您在宮裡,所以……」

  「所以她就自己在宮裡亂闖了。」安特洛微微蹙起眉心。「難道當時沒人阻止她嗎?」

  「有人發現大廳的落地窗是打開的,所以猜想季小姐大概在庭院裡散步,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在庭院裡搜索了一陣子。」

  「好了,我們盡速回到宮裡吧!」

  「是!殿下。」

  天好黑……安特洛看著車窗外的一片幽暗,不由得憂心忡忡地想起擁有那一對烏溜溜眼眸的主人。

  「溫瑟!」安特洛突然開口。

  「是,殿下!」車內一個年紀似乎比安特洛稍稍年長的男子回答。

  「如果她只是在外面散步,應該沒什麼問題。」他目光沉著地說。「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溫瑟,想辦法去探一下,看對方是不是已經知道這個中國女孩被我們帶了回來。」

  「是,殿下!」

  車內的空氣瀰漫著一片沉甸甸的默然。

  隨著車身的顛簸,安特洛不覺想起在台北的捷運電車中初次碰見季白雪的情形,當時為了避開追殺的人,情急之下才會將始終藏在口中的膠囊放到她嘴裡,被她那麼猛力地揍了一拳之後,他才發現對不知情的季白雪而言,那可能是性騷擾的行為。

  果然,他沒有料錯,季白雪真的把他當色狼,第二天找到她時,就被她踢了一腳,又在公車上遭到眾怒地被趕下車,當時,自己還莫名地愣在原地好一陣子,後來……安特洛不自覺對這些碰壁的經驗笑了笑。

  他這一生可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打從出世,出身就驕貴的他,何況現在更是要繼承王位的天之驕子,不曾挨過打、受過罵,但是,到了台灣,卻被一個平凡的東方姑娘整得有如過街之鼠,人人喊打。

  記得在讀有關中國的書籍裡,有一句話叫「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始終無法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直到自己意外地停留在台灣,又意外地碰到季白雪,她讓他知道了這句話的真諦。

  季白雪……他的眼前漸浮起一張細緻的東方面容,那微微上揚的清靈大眼,總有意無意地散發著東方的神秘似地,黑幽幽地藏住了瞳孔,小巧圓潤的鼻尖及紅透如櫻桃的唇瓣,跟他在中國仕女圖中所見的東方佳麗有相當的出入,但在眉眼顧盼間,似乎又十分相似。

  其實,當他知道中文裡「白雪」的意義時,立即聯想到童話故事裡的白雪公主,這個對比的聯想著實教他感到興味盎然,在現實的台灣,有位女孩叫「白雪」,但卻和公主兩個字的意境有段距離。

  不過……安特洛想著仍在庭院裡忙碌尋找季白雪的眾人,不禁回過神來,她安全嗎?

  望著朦朧的月色,他臉色倏地一沉。

  一個月色淒迷的夜晚,在這個佔地十分遼闊的豪門巨宅裡,依然燈影幢幢,依香鬢影,不過,在這熱鬧宅第中,還是有不受干擾的一角。

  「『瓷器』到了嗎?」在這安靜的房間內,衣冠楚楚的男主人正用冷漠的語氣講著電話。

  「是的,現在正等待您下一步的吩咐。」對方的聲音是恭敬的。

  「儘管去分析研究,我只要結果。」

  「是!」

  電話剛掛上,叩門的聲音便響起。

  「進來!」

  「時間到了。」推門而入的是身材瘦長的僕役長。「大家等著要向您敬酒,爵爺。」

  男主人沉默地點點頭,隨僕役長走出房間。當他在大廳出現時,一陣不絕於耳的掌聲與歡呼立時響起,在場的每一位嘉賓均紛紛向他舉杯。

  「恭祝卓納斯公爵與夫人結婚七週年快樂!」大家不約而同說著賀辭。

  卓納斯公爵朝廳內的賀客群迅疾地掃了一眼,除了預料會先行離去的堂弟安特洛王子外,沒有人中途離席。很好!

  「乾杯!」他不露心緒地握住妻子的手,對雲集的賓客舉杯,笑容可親。

  「乾杯!」賓客們興致高昂,附和地喊。

  「爵爺怎麼說?班尼。」電話的這端一掛上,馬上就有人問。

  「我們分析研究,他要結果。」回答的是一臉陰鷙的中年男人。

  「這麼說來,我們要盡早開刀,把膠囊取了出來。」

  「X光片顯示膠囊還在那個地方嗎?」班尼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首腦人物。

  「真奇怪,不上也不下,就在原來的位置。」

  班尼緩緩說:「去聯絡懷特斯醫生做好準備,明天晚上動手。」

  「那麼『瓷器』要打碎呢,還是要補回去?」

  「就不用費功夫了。」班尼不假思索地說。那灰冷的眼珠始終沒有一絲生氣。

  「反正她是非法入境的。」

  季白雪醒來時,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暗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張開眼睛了沒有。

  她恍惚地坐了起來,正在猶豫要不要站起身來時,一陣開鎖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隱約傳來,在思索怎麼回事前,她已本能地躺回去,閉上眼睛。

  一道光線射進來,從緊閉的眼皮上,季白雪可以感覺得到,然後,接踵而至的是沉沉的腳步聲。

  「這個中國妞還沒醒。」一個男性的聲音在她身旁粗啞地響起。

  「隨她睡吧!反正睡得越久越沉,對我們就越有利。」

  「也對!最好這一覺睡到東西拿出來,這樣我們的大醫師連麻醉都省了。」

  「我真不明白,其實先把她弄死,就能夠很容易把東西拿出來。」

  「可能班尼想問口供吧!」

  「講笑話嗎?這個女孩連英語都說不好。班尼會中文嗎?」

  「你們在裡頭要嘀咕多久?」班尼在房外沉喝。「那個女孩到底醒了沒有?」

  「還沒,班尼。」

  他們回答著,便走出去,房門再度上了鎖,裡面也再次陷入烏漆的黑暗,但是,季白雪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那個男人叫班尼。剛才那聲低喝有幾分耳熟,在門被關上的瞬間,季白雪心悸地想起,是在手術室裡——那充滿殺機的聲音,雖然適才的那段對話,她一句也聽不懂,但是,那聲低喝足以令她顫慄不已。

  現在自己落入這幫人的手中,他們對她腹中的膠囊志在必得,他們更不會放過她了。

  如果用盡一切方法,膠囊還是不出來的話,最後我還是會被你們切開肚子,是吧?

  她曾經流著淚這麼問過安特洛。

  不會的,我們盡力想辦法就是,不過,你要千萬小心,要是讓對方知道膠囊仍在你身上,而你被帶回這裡,他們一定會不擇手段要拿到那個膠囊。

  安特洛的警告歷歷猶新,季白雪驀然想起在手術室的一幕,是安特洛救了她,那麼現在呢?安特洛會不會知道她在這裡?

  她突然間想念起安特洛來了,雖然不太記得他的輪廓,但是那對閃著沉穩眸光的靛藍眼瞳卻讓人印象深刻,唉!他會知道她在這裡嗎?他會來救她嗎?季白雪忍不住歎息地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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