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盛會,是要有請帖才可以參加的,這一點難不倒杏容,她從母親處拿到了請帖。而禹祺明並沒有邀請她,難道他真打算和她一刀兩斷了嗎?
杏容一身輕便前往凱悅飯店頂樓。賓客雲集,全都是些政商名流。但在杏容的眼裡,覺得他們都只是一身銅臭味的政客罷了。
「小容,你是小容吧!」易大年身著黑色大禮服,風度翩翩地站在收禮處,他眼尖地認出了杏容,並立刻趨身向她走了過來。
易大年熱絡地和杏容寒暄著,直要帶她往貴賓席坐。杏容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幾句,一雙溜溜的大眼頻頻在人群中張望著,但不見禹祺明也不見易小曼,大概在新人休息室裡整裝吧!她氣餒地想著。
突然,一隻輕柔的手,優雅地搭在她的肩上,她回過身一看,是身著白色絲緞禮服的洛沁,脖子渾圓而散發出光澤的珍珠項鏈,更襯出她的高貴優雅,相形之下站在她旁邊,一身淺綠輕便褲裝的杏容就顯得遜色多了。
「小容,你真該打扮一下,太失禮了哦!」洛沁責備著杏容,口吻中卻有著瞭解與縱容。
杏容神秘兮兮地把洛沁拉到一旁,低聲詢問著她。
「媽,你真要當祺明的丈母娘嗎?她這個女婿可沒安什麼好心眼。」杏容焦急地提醒著洛沁,洛沁卻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多言。
「媽,我不要祺明當我的……我的『姊夫』。」她可是從未叫過易小曼一聲姊姊,更別想喊祺明一聲姊夫了。
「那你希望祺明當你的什麼?」洛沁若有所思地問著。看來她這個「丈母娘」似乎是逃不掉的,差別只在於是哪個「女兒」嫁給禹祺明。
「媽——禹祺明一定會報復你的。」杏容知道禹祺明滿腔恨意無處發洩,是個不定時炸彈,隨時有引爆的可能。而杏容不希望有這種場面出現,兩個都是她所愛的人,她不願任何人受到傷害。
「一切錯全在我,是我作出了錯誤的決定。」洛沁神色黯然地說著。
一陣掌聲響了起來,新郎和伴郎步伐穩健地走了出來。禹祺明今天穿了一襲白色的西裝,更顯得他整個人英姿颯爽。
而易大年隨後挽著身穿白色低胸露肩禮服的易小曼出場,婚禮要開始了。女方的主婚人都到齊了,那男方呢?杏容轉過頭來,見坐在輪椅上的夏慕傑在阿興的推動下現身了。
老人依舊一手持著雕刻刀,一手持著木人像,呆滯的眼神直視著前方,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來參加兒子的婚禮的。
杏容感受到身旁的母親身體為之一顫。那個雞皮鶴髮的老人是昔日意氣風發的藝術天才嗎?洛沁顫抖著嘴唇,臉色慘白成一片,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想到青澀的花樣年華,洛沁深覺悔不當初。最珍貴的,永遠是已經失去的,再回頭已是百年身。想到這裡洛沁不禁悲從中來。
易大年也發現了夏慕傑,他並不認識他,可是他認得他手中栩栩如生的木人像,那是他最愛的女人。
禹祺明冷眼地看著這一切,這都是他精心安排的,為了等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婚姻。
易小曼敏感地發現情況不對勁,連忙囑咐證婚人別耽誤了良辰吉時;而禹祺明仍然面無表情,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阿興!把老人家推回去。」杏容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制止尷尬的場面。
李正男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攔不住她。
眾人已經開始騷動,一陣竊竊私語聲不斷地傳開來。
洛沁的嘴唇已經失去了血色,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著,搖搖欲墜的身軀,看得易大年心疼不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等等——」易大年伸手制止證婚人。
「爸——」易小曼不滿地提出抗議。眼看禹祺明就快完全屬於她一個人的,她不想錯失良機。易小曼只有再次要求證婚人,盡速進行儀式。
「小曼!讓我先把事情問清楚。」易大年一臉肅穆,好言好語地說著。
「那個女人的事和我無關!」易小曼任性地翹起了嘴,在她眼中,洛沁不過是易大年的一個「女人」而已,她算什麼?
「小曼,不急於一時。」易大年仍耐心地勸著寶貝女兒。但易小曼根本聽不進去,她不要任何人壞了她的好事,即使是父親也是一樣。
在一片僵持不下時,杏容實在是看不過去,她用力甩掉李正男的手,毫不思索地衝到新郎倌面前。
「好久不見!」杏容苦澀地說著,面對著略微消瘦,但依舊俊朗的他,她的心一陣抽痛,她多想伸出手,抹去他臉上的那層寒霜,但禹祺明仍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彷彿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杏容的心驀地縮緊了,強烈的痛楚狠狠剌戮著五臟六腑,難道就因為她是「仇人」的女兒,就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明,結束吧!到此為止。我知道你不是真想娶易小曼,你只是想報復。」杏容苦口婆心地勸著禹祺明,一雙清澈的大眼中,湧起哀怨淒楚的淚光。
「姜杏容你再亂說半個字,我立刻趕你出去!」易小曼氣焰高張地口出惡言,她才不賣洛沁面子。
「易小曼!祺明根本不愛你,你何必強求。」杏容不服輸地反唇相稽,她根本是自欺欺人。
「是嗎?那阿明他愛你嗎?阿明你愛這個女人嗎?」易小曼輕蔑地撇了撇嘴,一副穩操勝券般地問著禹祺明。
杏容焦急地凝視著禹祺明,心中不斷地催促著,快告訴她,你真正愛的人是我,是我姜杏容。
禹祺明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嘴角略動了動,但終究沒開口。
易小曼得意洋洋地揚著眉,杏容的心口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傾瀉而下,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來,來面對這樣殘忍的局面。
李正男推開重重人群走了過來,他心疼地拉起杏容的手,想帶她離開。
「不!我不走——除非他親口說不再愛我!」杏容狠狠地甩掉李正男的手,歇斯底里地叫著。
「容容!大家都在看你。」李正男低聲地勸著。
「那又怎樣?愛一個人何必怕別人知道。」杏容挑釁地昂起了下巴,而這句話對李正男無疑也是個衝擊,他就怕杏容知道他喜歡她,怕萬一連朋友都沒得做。
「你說話啊你!你像阿興一樣都變成了啞巴不成。」杏容不甘地掄起粉拳,在禹祺明身上捶著。
易小曼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著。而禹祺明只是深吸了口氣,在喉中送出了一聲歎息。
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他不懂。都快三十歲的男人了,還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生命。
生既無歡那死又何懼!不!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他必須讓「有罪」的人得到報應,否則母親不是死得太冤枉了嗎?雖然母親沒與他相認,可是他怎麼也忘不了海邊那怵目驚心的一幕。
那女人穿著一襲血紅色的衣服,像一簇燃燒的火焰,在海邊跳動著,她時而大笑,時而大叫,在一個大浪奔湧而來時,倏地縱身跳下,血紅的身軀,很快地被大浪吞噬,一下即消失不見。也許在那一刻復仇之火就已在禹祺明心中點燃了。想起往事,讓禹祺明的心痛苦地翻攪著,但他仍力持鎮定,裝得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去找個好男人吧!容兒。他心中喃喃地念著。
雖然有百般的不願意他仍必須狠下心腸說一些違心之論,他必須傷害他所愛的人,一次又一次的。
「我不愛你,從頭到尾都沒愛過你。我不過和你玩玩而已!」禹祺明深吸一口氣,絕情地說著。
原諒我!容兒,對你的愛只能埋在心中。
易小曼勾著禹祺明的手,洋溢著一臉勝利的笑容。
杏容緊咬著唇,彷彿要咬出血來,她聽到心一片片破碎的聲音,卻感受不到疼痛。
「禹——祺——明,我恨你。」杏容顫抖地伸出手從桌上抓過一瓶紅酒來,她大口大口灌著,任血紅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在身上留下幾點怵目驚心的紅。
「容容——」李正男想要搶下酒瓶,杏容卻突然沖身向前。
容容用力地將滿口的紅酒全吐在禹祺明白色的西裝上,紅酒很快在禹祺明身上散開成一片尖銳刺目的紅,像是在替他流著傷痛的血。
「幼稚!」易小曼對杏容魯莽的舉動嗤之以鼻。
「不要你多嘴,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杏容惡狠狠地瞪了易小曼一眼。
「他是我丈夫,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易小曼喚過僕人,來幫禹祺明更衣,但禹祺明擺了擺手拒絕了!他要留著這一抹紅,就像心頭一直在淌著血般。
「別高興得太早!」杏容咬牙切齒地撂下話來。
「我是警察!我懷疑在這宴席當中有人攜帶違禁品!我要逐一搜身檢查。」 杏容拿出證件表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