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男人?」杏容裝傻。
「禹、祺、明——」易小曼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著。
「他啊!他不是又回到你身邊當哈巴狗了嗎?」杏容不甘示弱地譏諷著。
「我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易小曼目光森冷地瞅著杏容。
「真是貪心啊!易小姐。看在你也算是我媽的女兒分上,奉勸你一句,人心是無法用金錢買的。」
「你信不信……」易小曼語帶恐嚇。
「找人劃花我的臉,還是讓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易小曼小姐,我怕怕哦!」杏容放低姿態連喝了好幾口酒,易小曼臉色陰晴不定。
「走著瞧!」易小曼扔下這句話後,將錢甩在桌上,憤憤而去。
杏容好整以暇地喝完了酒,反正不用付錢,不喝白不喝。
杏容帶著醉意騎著車,天上的星星,似乎全都變成了「禹祺明」,她一個又一個地數著,不想太早玩完這個遊戲。車子一路騎到家,總共數了九百九十九個「禹祺明」,差一個就成一千了。
咦!眼前不正好又有「一個」。
禹祺明一把拉住搖晃的杏容,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
「你快點離開這,你很危險!」禹祺明用力搖晃著杏容,希望她快點清醒。
杏容則一個踉蹌,往禹祺明身上倒去。禹祺明急忙抱她進屋,將她抱入浴室。
「你醒醒——」禹祺明用蓮蓬頭衝著她。強力的水柱,讓杏容完全地清醒了過來。
「帶我走!要走一起走。」杏容掛著滿臉的水珠,喃喃要求著,而禹祺明的手不自覺地環抱住她的背,一點一點地用力。
「離開易小曼,否則你一輩子翻不了身。」杏容將頭埋在祺明厚實的胸膛裡,任他愛憐地撥弄著她的髮絲。
禹祺明不是離不開易小曼,而是易小曼拿杏容來威脅他。不但如此,她還要他的心也屬於她。
然而禹祺明的心早已不知遺落在何方,是姜杏容撿回了他的心嗎?讓他有再世為人的感覺。不成的!他接受了她反倒是害了她。
禹祺明已經發現,易小曼容不下姜杏容,即使他的人已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仍不會輕易放過杏容的。
「快走好嗎?求求你。」禹祺明懇求她。
「為什麼我要走——我才不怕哪個妖女。」杏容不服氣地大吼著。
「她們人多勢眾,而且有錢就可以雇來職業殺手。法律是講給善良小老百姓聽的!這道理你不懂嗎?」禹祺明耐心地解釋著,希望杏容能接受。
「正義必勝!」杏容仍堅持著理念。
「夠了!別再鬧下去了!是我不好連累了你,我非常抱歉!」禹祺明懊惱地摸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心甘情願的——」杏容用力吼了出來,積壓多時的眼淚,也迸出了眼眶。看著杏容聲嘶力竭的模樣,祺明更加不忍。
在兩人僵持不下時,黎明曙光已來到。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杏容喃喃自語著。祺明無可奈何的寂靜枯坐。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長痛不如短痛。
「杏容,別再這樣!」禹祺明打破沉默。
「叫我容兒,我老爸生前都這麼叫我的!」杏容回憶過往,父女相依為命的日子。
「容兒,我們到這裡就好。」禹祺明痛苦地下了決定。希望杏容別再鬧彆扭,聽他一次。
「我們有過『開始』嗎?未曾開始哪來的結束——」杏容自嘲地說著。
「容兒,別折磨我,我很為難。」祺明懊惱萬分。如果他只當她是春風一度的女客就好了。可是他不能,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不能。
「什麼回憶都沒有就要斬斷這一切,那對我們而言不是太殘忍了嗎?」杏容起身走向祺明身前,臉上掛著堅決的笑容。
「明,我們會有明天的對不對?」杏容貼入他的懷中,揚起一雙深情的目光。
祺明又迷惑了。他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秀麗的臉龐,在她的眉心間烙下細細柔柔的吻。
「給我點回憶,我不要什麼都沒有。」杏容勾下祺明的脖子,回吻著他,一雙手在他的胸前細細摩挲著,一簇簇的火花,隨著杏容溫柔的手,在祺明的體內燃起,他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一個翻身,將杏容壓在身下,與她共赴愛的天堂。
為了掩人耳目,禹祺明捨棄了紅色的拉風跑車。他開著一輛幾乎要四分五裂的黑色中古汽車,載著姜杏容一起奔向未知的明天。
車行南下在彰化王田交流道下高速公路,轉入縣道。他們來到了一處名叫「秀水」的鄉下。
縣道走完了走鄉間小徑,四周是清一色稻田,青綠色的幼苗,隨著春天的和風,輕輕地搖曳著。車子停在一處紅瓦灰牆的小宅院。
「明,我們來看誰?」杏容眼神中閃爍著疑惑。禹祺明沒有回答,只是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的雕刻品,可依稀看出是個女人,但沒有一件是完成的。
一個頭髮灰白的老人正神情專注地雕刻著,老人雕的是一座女像,可是他一直沒能雕出女人的面容來。只見他不時地停下來,微仰著頭,似在思索著什麼,是那女子的容顏嗎?
屋內除了一間工作室,另有幾個小房間,好像在這兒的不只老人一個。杏容正在猜測著,一個十九歲左右,濃眉大眼的年輕男孩從房內走出,對著老人不停地比手劃腳,似乎正要為他人準備伙食。
杏容張著一雙疑惑的大眼,注視著禹祺明,等待他的回答。
「他是我父親。」禹祺明心中充滿複雜的情緒。當他好不容易見到生父時,他已經是這個模樣了。別說要「報復」了,就連問他為何棄他們母子於不顧,他也回答不出來。
而啞巴少年大概是跟著父親的「徒弟」吧!禹祺明不是很清楚,搞不好又是他的私生子。
「那……」杏容張口欲言,卻叫禹祺明打了斷。
「看過醫生了!沒有用。」禹祺明坦白而沉痛地說著。
「明,我們不能丟下你爸不管,尤其他現在這個樣子!」杏容實在於心不忍,由他和禹祺明神似的五官,可以想見他當年風流倜儻的模樣。
「我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禹祺明低沉的嗓音中透著痛苦,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明——」杏容溫暖的手覆上了他,深情的目光中,有著太多的不捨與憐惜,她會陪他一起度過難關的,無論多苦她都甘之如飴。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禹祺明和阿興打著手語,要他多準備食物。
杏容走到老人身後,他正專心地雕刻著,彷彿身外的事全與他無關。散落一地的木頭像,或坐或立,姿態栩栩如生,但都沒有臉。
「伯伯——」杏容輕聲喚他。
老人家沒有回應,仍一刀又一刀細膩地雕刻著愛人的神韻。
「沒有用的!他現在是個廢人——」
「明,不要這樣說,畢竟他是你的父親。」看著禹祺明那故做不在乎的模樣,杏容十分心痛,他們父子要互相折磨到何時呢?
杏容沒有看到祺明就寢,她下床尋找他。她看到祺明坐在屋前台階抽著悶煙。心想讓他靜一下也好,理清他今生的一些事情。
老人家似乎累得睡著了,可是手中仍緊緊握著木像。
杏容悄悄地來到老人家的床旁,想幫他把木像拿下免得壓到了身子。怎知老人家似乎淺眠,杏容的輕柔動作仍驚醒了他。
老人家睜開了一雙乾枯的眼,一看到杏容,兩眼陡地射出了光芒來。杏容被嚇得直往後退,而老人家卻伸出了食指,顫抖地指著她。
杏容正想轉身,拔腿而出,卻不意撞上了一個黑影,她嚇得差點尖叫,定神一看,才知是啞巴少年。
阿興面無表情地向前,安撫著老人睡下,動作十分熟練,看來他當看護已經很久了。
斜映的月光,映照出禹祺明的身影,他不知在門口站多久了,阿興貼心的一幕他似乎全看在眼裡,他臉上的肌肉在陰影中抽搐著,似在忍受極大的痛楚,杏容想要上前安慰他幾句,他卻不發一言掉頭離去。
一大早天還灰濛濛的,老人家就起身「工作」了。阿興也快手快腳地把早餐地瓜稀飯煮好了。杏容知道祺明一整晚幾乎沒睡,她擔憂地望著他濃黑的眼圈卻又不敢多問。
因為祺明又恢復了談笑風生,除了眼眸中閃過的一絲黯然之外,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他大聲地叮囑阿興老人家的事,似要掩飾自己的心虛般。而阿興只是用力地點點頭,仍然面無表情。
「走吧!容兒。該啟程了。」禹祺明招招手要杏容過來。
真的就這樣一走了之了嗎?杏容望向祺明,而祺明迴避著她詢問的目光。突然阿興比手劃腳吱吱啞啞了起來,兩人目光一看——老人家手中的木雕像,臉上的輪廓已浮現。
那是一對柳葉眉、杏兒眼、菱角嘴……
杏容對那模糊的輪廓感到有些「似曾相識」了起來,那會是誰呢?她仔細地盯著木像看,漸漸地,一般不安、恐懼的感覺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