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想出的最後一招,最後徹底的羞辱他一頓,過了這次之後,她會「盡量」對他公平一點的。
「你——」封震正要說話,卻被夢寒打斷。
「噓!」夢寒要他噤聲,「小心走,我們要過門檻了。」
她輕聲細語的幫著封震注意著路況。
天啊!封震無奈的在心中歎道,滿心以為夢寒對他的考驗應當已經結束,他更以為自己已為當年的多管閒事付出代價,卻沒想到——好戲真的是在後頭。
「這真是……成何體統。」看著兒子被蓋著紅頭蓋給帶著出去,封天懷的怒火沖天。
「爹,您就別發火了。」封戎慢條斯理的從內堂晃了出來,看到封天懷的模樣,吊兒郎當的勸道。
「你跑哪裡去了?」封天懷看著自己的么子,生氣的問道:「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你——」
「爹、爹、爹!」封戎打斷封天懷的話,「既然您老還未糊塗到不知今日大哥的大喜之日,那為何我放眼所及,全然不見有何『喜』字可言?有的只是生硬與嚴肅處帶您老的怒火。」
確實,封家裡裡外外,放眼所及,全然沒有辦喜事的熱鬧,除了冷靜之外,還是冷清。
「我下令不准熱鬧,有何不妥?」封天懷站起身,看著封戎,「我的長子入贅,你還要我像辦喜事一樣的把他送給人嗎?」
「爹,此言差矣!」封戎打開折扇,「方纔我跑了趟宣家,那宣老爺有請爹、娘過去一趟宣府。」
「我去做什麼?」封天懷一聽到封戎提到宣平,怒火不停上竄,「他搶了我兒子還不夠,還要羞辱我不成。」
「爹,您可別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
「兔崽子,你說別人的爹是君子,說自己的爹是小人?」封天懷的表像是想把封戎給大卸八塊。
封戎無奈的搖搖頭,「爹,我只是比喻、比喻。」封戎趁著封天懷還未發飆之前,連忙繼續說道:「宣老爺的意思是說,女兒任性,定令封家上下震怒,為了以示歉意,請您們兩老移駕,等著媳婦兒向您們倆磕頭,雖然大禮是在宣家舉行,但宣夢寒是入咱們家封家門,封震還是封家的兒子,待過了今日,他會早早作主讓大哥與嫂子返家的。」
封天懷聞言,怒火立刻消去大半,他有點懷疑的問道:「那宣老頭……真是這麼說?!」
封戎肯定的點點頭,「絕無虛言。」
「老爺,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宣家吧!」在一旁始終不發一言的古巧娘,一聽到這話,欣喜不已,便對封天懷說道。
「開什麼玩笑,」封天懷死要面子,「那宣老頭叫我去,我就去,我多沒面子,反正我也不稀罕有人對我跪拜。」
「有人拜,總比沒人拜得好吧!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死要面子。」封戎喃喃自語的說道。
「你說什麼?」封天懷耳尖的聽到,氣憤的詢問。
「沒有!」封戎連忙否認。
「老爺!」古巧娘拉了拉封天懷的衣角,「咱們就走一趟封家吧!畢竟——」古巧娘拭了拭濕潤眼角,「今兒個是震兒出嫁的日子。」
「什麼震兒出嫁!」封天懷生氣的大嚷著,「咱們震兒是娶親,夫人請你弄清楚情況。」
「何必在乎誰出嫁、誰娶親。」封戎從容的開口說道,「總之若大哥能抱得美人歸,就像爹同娘一般,恩愛一輩子,倒也是美事一樁,不是嗎?」最後他還不忘媚一下,灌點迷湯。
「是啊!老爺!」古巧娘繼續扯了一下封天懷的衣角。
「講不過你們這對母子!」封天懷最後放棄的說道。
「戎兒,你爹答應了,趕快去——」
「馬車已在門外候著了!」封戎打斷古巧娘的話,「若是改走別的道路,您們一定會比大哥他們早到宣家大門的,所以……爹,請您慢點走。」封天懷嘴巴說不願去,但實際上,走得卻比人家快,他心中著實擔心自己遲了,讓自己的兒子、媳婦去跪拜別人,便宜了那宣老頭。
封戎看著爹、娘匆忙不已的動作,不由無奈的搖搖頭,緩緩的踱向「娟雲樓」的方向。
他準備去找他的仙兒姐姐,雖然他對大嫂很好奇,不過最近封仙兒的身體自從歲末感染了一場風寒之後每天愈況,所以此刻,他情願去陪姐姐,畢竟,在他的眼中,封仙兒的魅力,可比宣夢寒大多了。
第三章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夢寒心中著實是開心不已。
此刻的她,才真瞭解了古人所云:「人生最大之快事有三,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他鄉遇故知,由於打小就沒離過杭州城,所以想在他鄉遇故知的機會,根本就不可能發生;至於——金榜題名時,由於女子不能上京應考,所以關於此點,她也早已經死了心。
不過洞房花燭夜,總給她遇上了吧!
她只要一想到方才在拜堂之際,群眾之間訝異的交頭接耳,這就夠她把心中對封震的最後一絲不悅給拋諸於天際了。
畢竟自己「娶」了個美男子,實在是沒什麼好火的。
不過……她腳步一慢,奇怪自己跪拜高堂之時,坐在位子上的,怎麼會是封天懷夫婦?
但她想想,可能是爹爹怕她日後難做人,所以幫她安撫公婆的吧!這麼想,她的心就跟著釋懷了。
可是,還是有一點不完美,夢寒有點含怒的看著緊跟在她身後三步之遙的兩名家丁。
這是宣平怕夢寒把人家給羞辱完之後,便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所設下來的天羅地網,她可真沒想到她爹那麼不相信她這個女兒。
雖然她為一介女流,但是也是很重承諾的,她說嫁,她就會嫁,更何況,從見到封震之後,她也不認為自己有何損失可言。
而且他也還算是有那麼一點良知的,畢竟人都羞辱過了,若拋棄了他,就算他真是個美男子,以後真的也別想做人了。
今天花好月圓,她決定不去理會那兩名家丁,以免破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她的腳步顯得異常輕快的往自己的香閨——從今天起就成了她和封震的寢房走去。
能令封震入贅,仔細想想,實在也算是一舉數得,自己既不用離開宣家,又能羞辱他,給他來個下馬戚,前思後慮,覺得不得意都難!現在夢寒不由得開始欽佩起自己心思之細膩。
「小姐!」她才一走進門,原本守在門口的兩個婢女,連忙幫她把房門給打開。
夢寒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大步進房,房中只有她的貼身丫環青兒和王媒婆兩個人。
「你們全都出去!」她一進房,就下達命令。
「小姐!」青兒驚訝的看著夢寒,就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絲毫沒有新嫁娘的嬌羞,反而一副她是個新郎似的大搖大擺晃進門。
「小姐,不成的!」王媒婆盡責的說道,「你同姑爺還沒有——」
「哪來的如此多的規矩。」宣夢寒不聽王媒婆的長篇大論,逕自說道,「我知道該做什麼,你們出去吧!她揮了揮手,「青兒,你也出去,放心吧!我會照顧你們姑爺的。」
「小姐?!」青兒嚇得差點兒暈厥過去,這話豈是一個大家閨秀該說的話,她擔心的看著夢寒,又看著坐在喜床上,蓋著紅頭蓋的——姑爺。
夢寒看著她們渾是一動都不動,不由硬起口氣說道:「我叫你們全出去,聽清楚沒?」
青兒與王媒婆兩個面面相覷,不過最後也聽令的魚貫走了出去。
夢寒把門關上,才轉過頭,得意的望著坐在喜床上的封震。
雖然有些許懷疑,為什麼封震能忍受著自己加諸於他身上的這種屈辱,而絲毫不反擊,然而當她一看到封震頭蓋紅巾,就只覺得心中得意得緊,至於其他一切,她根本就不想再細究了。
她坐在房內的椅上,一隻手握著原本擱在桌上用來挑蓋頭的秤,一隻手撐著下巴,側著頭看著依然坐著一動不動的封震,看個大男人如此這般「嬌羞」的模樣,可說是少見,她決定要好好看個夠,才不枉她花了如此多的腦筋。
至於紅巾下的那張臉,她想,她還是遲些再看吧!」
一方面,她發覺封震的眼睛有股迷惑她的能力,就像在封家時,他的眼睛就害她失神了好一會兒,讓她就像呆子一般的盯著他瞧,至今一想來,她都覺得自己行為舉止太過孟浪。
另一方面,雖然打死不想承認,但她心知肚明自己今日所作所為已不能單用「任性」兩字形容。
雖說不後悔今日的行徑,但她實在有點懷疑,封震會是那種吃了虧還不懂得討回公道之人嗎?雖然她稱不上瞭解他,但她就是認為她這個甫過門的夫婿,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之人。
她對封震在整個杭州城內抬不起頭,雖說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是她知道於『禮』,她的所作所為是說不過去的!她緊咬著下唇,萬萬沒想到自己現在竟然開始在後悔所作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