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笑容漸淡,取而代之的是抹黯然。
「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他們不敢太過為難我,可是背後的冷言冷語又何曾少過呢?」
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她卻沒有抬手抹去。
陽光透窗而入照在那顆淚珠上,閃耀著亮眼的光芒,也讓靳重嶺無法對那眼淚視而不見。
她的哭泣讓他完全地手足無措,當然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在他的面前哭,通常碰到這種情況,他會掉頭就走。
他是想離開,也試著邁開步伐,但昨兒個巧心說的話,卻在這個時候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她一個姑娘家在宮中掙扎求生存,也是挺不容易的……
「呃……」他試著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窒人的寂靜,可是向來辯才無礙的思緒卻在這當口失靈了。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東方昭儀忽爾抬手抹去頰畔的淚,再回首時,臉上已佈滿笑容,完全不帶一絲感傷。
「靳尚書,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嗓音中猶帶著一絲絲的哽咽,眸中也還殘留著幾許血絲,不過,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一絲跡象瞧得出來她哭過。
「妳……」靳重嶺依舊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瞅著她,還莫名地為她故做堅強的模樣感到一絲絲的揪疼。
「我沒事。你繼續給我講解書中的內容好嗎?」重新步回圓桌旁,東方昭儀端坐,那專注的模樣就像一個好學不倦的學子般。
瞪著眼前的情景,他突然用力地甩了甩頭,直到確定眼前的影像沒有消失,這才相信自己並沒有眼花。
如果不是他從來不信那些怪力亂神之事,他真要以為她是不是被什麼妖物給附身了,否則怎麼可能不過一天的時間,就有這麼大的轉變。
「靳尚書……」久候不至他的反應,她忍不住抬頭輕喚了聲,目光充滿疑惑。
他這才連忙回過神,努力定了定心神,連忙舉步就要走向她身旁,做自己該做的事。
但許是心神不寧,他才走了沒兩步,就踢著被擺在旁邊的椅子,一個大大的踉蹌之後,眼看他就要身形不穩的跌跤,東方昭儀連忙搶上前來想要扶住他。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的,她才剛伸手碰到他的身軀,就讓他更加重心不穩的往旁邊倒去,她趕忙伸出兩手想要搶救,可卻已來不及。
想救人的和被救的跌成了一團,四肢不雅的交纏著,還好在最後關頭,靳重嶺以自己當肉墊,才讓東方昭儀免去皮肉之苦。
「你……」
「妳……」
兩人同時開口卻也同時噤聲,趴在靳重嶺身上的東方昭儀低下頭,當她瞧清楚自己為何沒有疼痛的感覺時,一張俏臉兒登地爆紅。
雖然平時她的行事作風總是大剌剌的,可也還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像這麼「貼」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要是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七手八腳地忙著要起身,可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不論她怎麼努力就是無法將自己從他的身上拔起來。
在她這樣扭來扭去的同時,躺在下頭的靳重嶺突然伸出手來握住她纖絀的肩頭,低喝道:「不要動了!」
被這麼一喝,她一怔,原本蠕動的身子立時僵住。
一雙水靈靈的眸光定定地望著他臉上泛起的紅潮和怒氣,被嚇了一跳的她平靜的解釋著,「你別生氣,我只是想要讓自己起來。」
「我並不是在生氣,我只是……」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話聲戛然而止。
很多事是沒有辦法用言語解釋的。
他能告訴她因為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起了反應?堂堂禮部尚書竟然對皇上的嬪妃起了遐想?
他可不是柳下惠,而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怎麼也不應該發生在他的身上才是。
「那……我……」他不讓她動,但兩人總不能就這麼趴著吧!
雖說剛剛是她故意使壞,才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然而這效果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吧!
悄悄地,她想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移動著自己的雙手,不過她的手才觸地,正想使力撐起自己,就見他深邃的目光又染上怒氣。
厚,他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這樣瞪著她啊?
瞪著她有什麼用!
難道他真想就這樣四肢交纏到地老天荒嗎?
本就不是一個有耐性、脾氣好的人,方纔的溫良恭斂也不過是她裝出來想要誘他上鉤的方法。
而在靳重嶺這麼瞪了又瞪、吼了又吼的情況下,東方昭儀真的很難再將戲給演下去。
氣一來,她完全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重重地往地上一壓,然後撐起上身就要離開。
本來,就這麼起了身,那一切倒也還好,偏偏,她的視線往下瞄了下。
突然間,她瞠大眸子,一對大大的眼珠瞪向他的下半身,活像是快要掉出來似的。
「你……你……」驚愕讓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是什麼情況啊?
為什麼他的身上突然長出一根棍子似的東西?
不能再任由情況這麼下去了,既然自己的窘境已經被她發現,靳重嶺索性再次握住她的肩頭,然後用力一推,將目瞪口呆的她給推離自己的身上。
可或許是他力道太猛,也或許是因為處於震驚之中的她完全沒有防備,他這麼一推,東方昭儀就這麼硬生生地往後倒去。
「啊……」她驚呼了聲,卻無法自救,只能緊閉雙眼,等待著疼痛的來襲。
他見狀一驚,連忙伸手想要將她拉回來,千鈞一髮之際,人是拉回來了,可又用力過猛,連帶地將她整個人帶進自己的懷中。
她的唇硬生生地撞上他的,偏巧這個時候,房門被人推了開來,然後一記尖叫開始在還不知發生什麼事的他們耳邊肆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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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
耳朵好痛!
那像是唸經一般的聲音讓東方昭儀的頭整個都痛了起來,如果可以,她真想搗住耳朵,不過福氣哥哥現下怒氣正旺,她可不想火上澆油,只希望他趕快說累了,好讓自己耳根子清靜一下。
「妳真的忘了那仇、那恨嗎?」
小福子那痛心疾首的語氣和眼神像是一把把的利刃,筆直地射往她。
聽到他的問題,她抬起頭,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很多話一說再說,她已經累了,也很清楚,小福子的執念已經根深蒂固,不是任何人可以輕易改變,即使是她也一樣。
「為什麼不說話?」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應,他忍不住揚高語調。
為了東方家的冤屈,他幾乎犧牲了所有,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來破壞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努力。
「我能說什麼,事情並不如你看到的那般。」
只是一場擦槍走火的意外罷了,雖然情況有點脫離她的掌握,可是也僅止於這樣。
她是真的不懂,福氣哥哥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不像我看到的那樣?」他的語氣飄忽,充滿不信任,「那是哪樣?妳現在是要我相信你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曖昧?」
親都親了,兩人還纏抱在一起,要說沒有任何的曖昧未免太過牽強。
「我很希望有,但是的確是沒有。」東方昭儀一字一句很認真的說。
或許,真的是該和福氣哥哥說清楚的時候了。
她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
一聽她的應答,小福子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氣,他忍不住揚著尖細的嗓音質問:「難道秋蘭跟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麼,我只知道從現在開始,我要為自己而活,不計一切的逃出這座華麗的牢寵。」
她的確是苟活下來的人,但她總可以選擇不要背負以往的血海深仇過日子,她真的不想像福氣哥哥這般,終日鬱鬱。
「妳的意思是妳要逃離這,所以妳盤算著勾引靳重嶺,然後借助他的力量逃出宮去,從此雙宿雙飛,完全不顧東方家的血海深仇?」
「對!」或許他說的不完全準確,說法也很難聽,然而她實在不想解釋太多。
這幾年來的日夜掙扎,她真的累了,她好想好想過過正常人的生活。
「妳……」
東方昭儀的承認,讓小福子原本氣憤的臉龐變得陰沉。
他瞪著她,突然間,他揚起手,毫不遲疑地重重往她雪白的臉龐揮去。
「福氣哥哥,你……」
「這一巴掌是替妳爹打的,妳怎麼不想想妳爹當初為何用盡心機將妳送進宮,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妳能替我們東方家平反啊!」
眸光中泛著不可思議,東方昭儀伸手撫摸泛著痛的頰,一直以來有很多話,她都不願說,就是怕傷了福氣哥哥,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是現在看來,只怕是不說也不行了。
她真的不想看著他在恨海中沉淪,如此她這個唯一還活在世上的堂哥,這一輩子絕對不可能會快樂的。
「不是,這不是爹的心意,這是你的意思,爹他這麼做,只是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想要報仇的一直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