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這就開始了。"她慌亂地抹著按摩乳液。
"別急。"他聽出她的窘迫。
"急也是你,說不急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她又氣又好笑地問。
"放輕鬆點!太緊張容易罹愚心臟病。"他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金先生,我知道。只是你讓我緊張。"
她的手來到他的背上,才一碰上他的肌肉,那種熟悉的麻顫感,再一次透過微熱的掌心,穿過她的感官神經。
同樣的震顫也導入了掌下的金皓天,他禁不住地吸了口氣,呼吸急促了起來,這撩人的感官刺激一再挑戰他耐力極限。
"你怎麼了?"她也察覺他的異狀。
"沒有。"他斷然否決。他不想讓她看出自己因她的無心觸碰而呼吸大亂。
"放輕鬆。"她反倒安慰他。
"哈!"笑聲再次劃開先前的緊窒。"你是個聰明的女孩。"竟然學他說話。
"我本來就是。"她驕傲地回答。
"什麼時候開始,謙虛已變得不是美德了?"笑容仍然掛在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自從訝見貴府的保全與寬敞後。"她半挖苦道。
"原來,敝宅的金碧輝煌讓你受不住了。哈!我以為你是無懼它的威脅與誘惑的。"
"我是苦命女,很可能會受它的威脅與誘惑的。"她說反話,雙手仍像鋼琴師的手一般在光滑如緞的琴面上,不斷來回地遊走,半點不覺得辛苦。
"苦命女!?"他很難想像她苦命。
能上蒂芬妮用餐應該不會太窮,再說,她的衣服樣式雖簡單,但仍可看出它的質感。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是水漾情辛苦賺錢,才忍痛為自己偶爾添購的幾件像樣的衣裳。
她聽他的語氣,知道他這種人是很難想像貧窮的滋味的,"不是每一個人一出生就銜著金湯匙。我的出身連小康都構不上。所以,不是苦命女,那是什麼?"
"說說你的事吧!"剎那間,他想知道有關她過去的一些事。
"美國人最重隱私,你怎麼這麼問!"她有些排斥這個話題。
"身份證上我的確是美國人;但骨子裡我是中國人。中國人不是最有同胞愛的嗎?所以,我想知道你的一些事,沒有打探之意,只有關心之情。"歪理也能被他掰成有理。
"你真厚臉皮。"她佯怒笑道。
"多謝讚美。"他絲毫不動氣。反而覺得這種對話,趣味橫生。
"想聽我的故事,你得以自己的故事交換。"她腦筋急轉彎道。
"成交。"
"爽快。你可以開始講了。"她反軍他一軍。
"不是你先說嗎?"他朗笑。
"你先。否則提議取消,我們各自保留自己的秘密。"
"好,算你小勝一回。"金皓天竟沒有刁難她,"說到苦命女,我想到一件事。"
他的思緒回到了中學時代,"我想你不是真正的苦命女。記得我在高中時,一天正為自己可以做什麼事,讓操行成績加分時,就看見電視傳來一個畫面,裡面有一個黑人的主持人,身邊跟著一個干扁的異國小女孩,然後,他說在南美一些未開發國家,有許多飢餓的孤兒急需援助及認養,每個月只需支付大約台幣一千元左右,即可讓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得以溫飽。
照理說,這種新聞每天都有,也沒什麼稀奇。可是,很奇怪,我對那小女孩的一雙眼睛及那不帶任何希望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想,反正只要一千元,就可以讓她溫飽,而且還可以為自己的操行加分,何樂不為?
於是我就認養了她。至於到底認養她多少年,我也不記得。反正一年後,我就到波士頓念大學。至於那些錢,每個月就直接從我的帳戶扣除。"話畢,原本閉上的雙眸,登時張開。
彷彿那雙小眼睛就在眼前,那麼地清晰。
因為那雙眼睛有著漠然的波澤,似乎訴說著你願捐就捐,不願她也不多求。正是那抹波光,讓他動念。
一旁的水漾情聞言後,一顆心登時波濤洶湧,難以平息。
原來,他就是在這種不經意與盤算的情況下認養自己!?
難怪,他不曾留心她的姓名與有關她的事!
心情驀然跌宕,無法形容胸口那份空空洞洞的悲涼。
剜心的痛刺激著每根神經,手也停了下來……
"你怎麼了?"他察覺她的脫序。反身,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她的臉色好差!
"告訴我,你怎麼了?"他驚惶地問道。關心已昭然若揭。
原來,他是在乎她的。
"沒有。請躺好。"淡然的語調更突顯她的失落。
"你不說,我就不躺。"他執拗地說。
"那好。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她倒也乾脆,開始收拾東西。
"不准!"他氣急攻心地抓回她的手。
力道之大,再一次弄疼她,她卻半聲也不吭,但按摩用具瞬時灑了一地……她不怒不嗔地別下身子拾起它們,一一裝入背包中。
立於一旁的金皓天無法想像,上一刻還與他有說笑的女孩,只因聽了他的故事而反應怪異。
他到底說錯了什麼?
就在他打算追問她,那抹黑影卻已閃出按摩室。
"漾晴!"他呼喚著。
突地,腦中閃進一個詭誕的念頭——
她不會認識那個小女孩吧?
算算時間,那個小女孩現在應該也是花樣年華的年紀了吧?
也許他該去查一查那個小女孩,如今流落何方?
他的確從未真心付出過!否則,不會被人稱為閻羅,也不會不知道那個當年認養的小女孩是生是死。
唉!二十八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冷血無情的。
"鈴……"他的手機在這時響起,也勾回了脫序的思路。
這個號碼只有幾個好友知道,吸了口氣,他接聽電話:
"喂!"
"金,你的大禮送到了!快上我們為你準備的禮車!逾時不候哦。"藍渥特邪氣的笑聲正從電話的那端傳來。
他不語。
"臭金,你再不上車,包你這輩子絕對後悔!"藍渥特自信滿滿地慫恿道。
"別告訴我們,小妞勝過兄弟情!"一簇蓄意點燃的挑釁之火,從容地由三方通話的另一端插了進來。
是火耀司。
金皓天哪堪兄弟如此刺激!"有人送禮,為何不收!?"
"這才爽快嘛!"藍渥特滿意地再次邪笑,卻不忘補上一句:"穿帥一點。"
"做什麼?"他直覺他們有"陰謀"。
"金,你會怕?"火耀司火上加油地反問。
"去你的!"他惡吼一聲,便關機。
去就去,他金皓天什麼時候怕過了?
女人走了,還有兄弟,不是嗎?
但是……心卻隱隱作疼……
第六章
就在水漾情從金宅駕車出來的那一刻,背包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一抽出手機看見是馬克溫的來電,她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才按下通話鍵,"喂。"
"漾情,你好嗎?"他彷彿練習了好多次似地。自從前天分手後,他就一直聯絡不上她。
"我——"突然辭窮。因為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好。
"想出來走走嗎?"他試著邀請。
她不語。
"出來吧。"他平靜地鼓勵她。因為他的朋友特別告訴他,今晚海邊公園會放煙火,最好帶漾情一起去;還說會有大驚奇,絕對不要錯過。他一想,漾情從小就喜歡煙火,去那裡心情或許會好一點。
心情低落的水漾情此刻十分需要一雙臂膀,讓她暫時忘了煩憂,而馬克溫的邀請就如一陣暖風,促使她投入他懷抱。
它鬆口了,"也好。"
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漾情什麼都好,就是老愛把心事往心底放這點不好。別看她平日自信爽朗,其實內心既脆弱又敏感。
"我們去夜遊吧。"他興致盎然地說。
"夜遊?你瘋——"話尾連忙被她嚥了回去。
"我是瘋了,但是為了我的好妹子,我願天涯伴你行。"他高聲喊話,尤其將"妹子"這兩個字喊得特別響亮,只因不想讓她煩心。
因為,他知道,她現在容不下其他男人,如果強行植入,她會逃得更遠。
他不想,也不願失去這個多年來一直相互扶持的好朋友,也是好妹妹的她。雖然他也曾希望,漾情有一天能成為他的伴侶,但這是強求不得的,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今夜,他只想讓她開心。
水漾情感受到馬克溫的關懷,跌宕的心情,反彈回升。
"就聽你的。那在哪兒見面?"
"自由女神像的海邊。"他說。
"我半小時後到。"合上手機後,她重新啟動車子。
兩人坐在海邊公園舞台前的空位上,馬克溫遞給她一杯新鮮果汁,外加一塊起司蛋糕。"我想你晚上一定吃得不多。"
"謝——謝。"她有些硬咽。
他就是這麼體貼。他可以從電話中聽出她的心情欠佳,而邀她出來散心;他知道她晚餐可能未吃,卻說她吃不多,不但替她留了面子,還為她奉上晚餐。這麼好的男子是該讓女人好好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