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灝東一拳擊在雪白的牆壁上,臉上表情絲毫未變,口中不斷喃喃自語道:「死肥婆,咱們走著瞧。不達目的,我陸灝東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手中拿著見底的空盤子,宋心艾就這樣在窗邊的高腳椅上枯坐了一個多小時。看著舞池中一對對搖晃的身影,她心裡好生羨慕。
舞池中央懸掛著一顆多稜面的水晶球體,由前方舞台上方投射出數道純色光線,照射在水晶球上再折射出來,就幻化成了七彩變化的璀璨光芒。這樣的迷離彩境是她從來沒有參與過的。
疑惑且不安的情緒慢慢從她心底浮現。究竟陸灝東會不會出現?他長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會不會沒來?還是他正躲在暗處觀察著自己,然後決定不現身?一連串的疑問壓得她胸口直髮問。
「小喇叭,你說那個陸灝東究竟會不會出現?」宋心艾轉頭對一旁的小喇叭道,這才發現身邊哪裡還有人在呢。趕忙往場中央張望,只見小喇叭已經在場中盡情的扭動身軀,將平日活潑的個性完全表露無遺。
看小喇叭玩得那麼快樂,坐在場邊的她更顯形單影孤。雖然面對這樣的場面令她感動,但是她仍不禁感到後悔,「我真的不應該來的。」
「請問,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正當宋心艾努力壓抑低落的心緒時,頭頂上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振奮人心的話。她猛一抬頭,這一瞧,整個人的魂魄險些被勾走。
眼前的男子身材非常高挑,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體型雖然不是健壯的那種,但看來很陽光,讓人直覺認為他是那種會頂著烈日在操場和三五好友鬥牛的人。
至於長相,由於她是由低處往上仰望,男子將場中的光線擋走了一半,逆光的臉龐讓人看不清楚他五官特徵,但是稜角分明的臉部輪廓顯現一股堅毅的特質。
宋心艾在心底吶喊著,難道這就是我生命中注定要出現的白馬王子嗎?
「Mnyl,Please!」
她沉浸在自己無邊的冥想當中,壓根忘了眼前男子是來向她邀舞的,直到他不厭其煩的提出第二次邀請,她才趕緊閉上因驚訝而張開了好一會兒的雙唇,「喔,Sure!」
宋心艾慌亂站起來時,放在腳上的袋子突然滑落到地上,那裡面裝著原本要穿來參加舞會的新衣服。
輕叫了一聲,她剛站起來的身體又急速蹲下去撿拾袋子。就在她再度起身的那一瞬間,頭卻莫名其妙撞到一硬物,痛得她坐回椅子上抱頭呻吟。
原來是她面前的男子非常有紳士風度,看到她的東西掉下,也彎下腰想要幫她撿拾。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他的下巴被她抬起的頭給猛力撞擊,一時間人連退三大步。
「對不起、對不起,你有沒有怎樣?」等宋心艾回過神來,才知道又是自己的魯莽惹的禍。
「還好,我沒事,倒是你不要緊吧?」男子緊蹙的雙眉顯示出他是強自隱忍住疼痛。
「哦,我也還好。」因為這一個意外,讓男子退至後方,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看清楚了他的長相。哇!真不是一個帥字能形容。她在心中暗歎,當下就愛上了面前這位陌生男子。
「真是震撼的開場,你好,我是陸灝東,希望我還是有這個榮幸能邀你跳支舞。」
陸灝東!他是陸灝東!那個讓她遐想了好一陣子的人,竟然就是眼前這位帥哥。天啊,她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被抽掉般,變得好稀薄,稀薄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是宋心艾,是你邀請我來的。」天啊,這是什麼白癡的自我介紹!原本她想在他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涵養,可是真的太緊張了,一開口竟然冒出這麼拙的話,她當場恨不得旁邊有一個洞讓她鑽進去!
「沒錯,是我邀請你來的。」陸灝東似笑非笑的神情軟化了他堅硬的臉部輪廓,她的心又是一陣怦然。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真的會如小喇叭所說,陸灝東可能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嗎?
「當然嘍,我注意你三年了,心艾。哦,恕我冒昧,我可以直呼你的芳名嗎?」他一副自然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勉強由自己說出這番話的樣子。
「當然可以,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宋心艾受寵若驚,原來自己先前對於身材的顧慮都是多餘的。小喇叭說得對,真的要對自己有信心。
「小陸,朋友都叫我小陸。既然你是應我之邀前來參加這場盛會,那麼我們也算是朋友。」
「嗯,很高興能認識你這個朋友。」宋心艾在心裡收回剛剛所說後悔的話。如果今天真的阻止了小喇叭的負氣前來,那她可能一輩子都無從得知白馬王子的長相了!
「那我們跳舞吧。」陸灝東身體微傾,很紳士的對著宋心艾行了個禮。
「可是,我不會跳舞,可能會丟你的臉。」宋心艾一向都是把心神花在課業上的,跳舞這種交際活動,是她從來不敢嘗試的。
「跳舞其實不難,只要放鬆心情,讓身體自然隨著音樂擺動,任何人都能跳出屬於自己的舞步。來,我示範給你看。」
陸灝東說完即返後兩步,隨著身後超重低音喇叭傳來的陣陣音浪,身體漸漸融入了歌曲當中。「Free night,Iwanna get
high……」
宋心艾好羨慕他能那麼輕鬆自在的秀出自己,小喇叭也是,每個人在這樣的場合中都能放開自己,無憂無慮的享受,忘了外在的長相問題、忘了惱人的人際關係,更忘了即將來臨的大學聯考。此時此刻,大家似乎都將隱藏在內心深處最真實自然的一面呈現出來。
「白熊,我看你的車可能不保了。」
當宋心艾跟陸灝東忘情的舞動身軀的時候,一旁的小猴子惟恐天下不亂的又在白熊耳邊煽風點火起來。
「哼,我才不相信那小子真有通天的本事。」白熊嘴上雖然不服輸,但是看著場中央的兩人狀似親暱的擺動身子,心裡還真有點擔心陸灝東就要贏了。
「我的天,那肥妞越扭越起勁了!哇塞,你有沒有看見地上那攤閃閃發亮的油漬?我好擔心她抖落的肥油會讓周圍的人不小心都滑倒了。」
明明是有人打翻了飲料,在地上形成一攤水漬。可是小猴子偏偏嘴上不饒人,硬是將未心艾拉進來當成取笑的對象。
「你嘴上少缺德了。」白熊收起戲謔的神情,望著陸灝東和宋心艾的背影,語重心長的說:「其實輸贏是一回事,現在我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我怕小陸玩得太過火,到時候會很難收尾。」
白熊自從交了曹曉娟這個驕縱女朋友之後,原本火爆的脾氣已經被磨得只剩三分氣勢。所以他深知一旦墜入愛河之後,很容易改變一個人,結果不是大好就是大壞。
「那個宋心艾,我看根本不需小陸費心去追,她根本巴不得倒貼他。」小猴子迅速和轉過身來的陸灝東使了個眼色,順手對他豎起大拇指以示稱許。
而陸灝東也在回身的瞬間向他眨了眨眼睛,代表萬事OK。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萬一人家女孩子真的動了情,小陸到時可會吃不完兜著走。」白熊望向側身背著他,正和同學跳舞而邊發出嬌笑聲的曹曉娟。女人,少惹為妙喔。
「好漂亮的夜色,小陸,謝謝你帶我來這裡。」宋心艾終究還是不太能適應舞會中的嘈雜,因此央請陸灝東帶她出來走一走,讓耳根子清靜一下。
沒想到俱樂部後方就有一塊僻靜的小樹林,樹林中還有一座涼亭供人歇腳。最神奇的是,坐在涼亭內能一眼望遍台北市的夜景。
不同於傍晚剛上山時的夕陽餘暉,現在的天幕已經換上鑲有閃閃星光的黑絲絨布,皎潔明月的周圍有一圈黃橙橙的月暈。在月光的照耀下,涼亭周邊的樹木頂端都像被瑞雪覆蓋,呈現出祥和的氣氛。
「你喜歡看夜景?」陸灝東在她身邊坐下,順手將從會場帶出來的礦泉水遞給她。
「嗯,不過不常有機會上山觀賞。」宋心艾接過礦泉水,心中為他的體貼感動不已,能和這樣的男子在一起,她何其有幸啊!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國中畢業的那年夏天,爸媽帶著我和弟弟來陽明山吃飯。由於夏天日落得晚,我們吃完飯後還來得及到大草原上欣賞日落。
「我和小傑,喔,就是我弟弟,兩個人躺在草地上,看著夕陽餘暉將天際渲染得霞光萬丈,當下我就被那種雷霆萬鈞的氣勢所震懾住……」
陸灝東看宋心艾說得兩眼閃閃發亮,心中竟產生一股感動的情緒。他真羨慕她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偷偷看著她的側臉,他發現她是一個五官十分清麗的女孩,一雙大眼水汪汪的,鼻子鋌而俏,小巧的唇透著誘人的紅,給人慧黠脫俗的感覺。惟一的敗筆可能就是那圓滾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