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越說越離譜了。走啦,肚子餓了,我請你吃大餐。」
「你不是正在減肥,還吃大餐。」
「今天是休息日,而且為了你,破戒也值得。」
「是你說的,好,吃大餐去。」
「說走就走。」
宋心艾好幾個星期沒有吃得像今天這麼豐盛。和小喇叭邊吃邊聊,一轉眼就吃到人家店裡的打烊時間,兩個女孩子雖意猶未盡,但明天可還要到學校,只好不甘心的結了賬,然後各自回家。
正當宋心艾回到家,要將鑰匙插入家門的時候,隱約聽到房子裡傳來好像是父母爭吵的聲音。「女兒不光我一個人的,出了問題,都怪我嗎?」
「我不是在怪你,你別吼嘛,只是出了這種事,由你這個做母親的來發落,不是比較恰當嗎?」
「可是,你也不能就這樣將責任推給我。」
「我不是在推卸責任,只是希望你能親口問問她。人家說家醜不可外揚,我們卻是全世界最後兩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你不覺得這有點可笑嗎?」
「三個。」沙發後面突然傳來一句微弱的聲音。
「什麼?小傑!我不是叫你回房間去看書,你跑出來幹嗎。你剛剛說什麼?三個什麼?」宋爸爸心中有股氣正無處發,卻被兒子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我是倒數第三個不知道姐的事的人啊!」
「你,小孩子沒事偷聽大人講話幹嗎。」宋媽媽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連兒子都知道了那件事。
「我沒有偷聽。是你們自己吵架的聲音那麼大,想不聽到都很難。」
「我們兩個沒有在吵架,只是在溝通意見。你乖乖回房裡看書好嗎?」宋媽媽一向主張不要將大人的情緒反應表現在小孩子面前。
「我都看完了,我想聽你們說姐的事嘛。」
宋爸爸看看時鐘,都十一點了仍不見女兒的蹤影,不免將怒氣發洩在兒子身上。
「告訴你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沒聽見啊!」
「老公,不要這樣凶小傑。」
就在三人亂成一團時,在門外聽得滿頭霧水的宋心艾,決定推門進去。
「爸,媽,我回來了。」
「你去哪裡了?現在都幾點鐘,為什麼不打個電話回家?」宋爸爸隱忍住的怒氣,在看到女兒回來後開始失控。
「我和同學去吃飯,聊得太開心就忘了時間。」
「是和同學出去嗎?哪個同學,叫什麼名字?」
「爸,你今天是怎麼了,突然問得這麼多?」宋心艾真的很納悶,平常爸媽都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多問兩句的,怎麼今天怪怪的。
「我再不多問一些,只怕外面的人都要比我清楚你的行為了。」
「爸——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今天是和小喇叭,就是徐燕妮一起出去的,要不要把她的電話抄給你?」
「你這什麼說話態度,是誰把你帶壞的?」
「媽咪,爹地今天是怎麼了嘛?」
宋媽媽一臉愁苦,「你們導師今天打電話到家裡來了。」
「喔,她打電話來幹嗎?」
「告訴我們你這次模擬考的成績退步很多,還說是因為你交了男朋友的關係。」
「她幹嗎這麼大嘴巴!」
「宋心艾,你父母平常是這樣教你對師長不敬的嗎?」
宋心艾為自己叫屈,「爸,是你自己一開始火氣先這麼大的?我又沒有別的意思。而且你們不是一向對我的成績沒有太大的意見,為什麼這次要這樣大驚小怪的?」
「大驚小怪,你竟然說我和你媽對你的關心是大驚小怪!」
「爸,你今天幹嗎一直曲解人家的意思嘛。」
「心艾,你爹地和我並不單純是因為你成績退步的事在生氣,而是金老師告訴我們,一些在班上有關於你的傳言,我們是擔心你才會希望當面問個清楚的。」
雖然宋心艾知道媽媽這樣的說法沒錯,但是從她一進門起,父母似乎就抱持完全相信老師的說法,她從一開始就被判了刑,宣告有罪,感覺上現在像是要她在狀紙上畫押而已。
「既然說是傳言,你們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地質問我?如果你們真的相信老師說的,那又何必來問我?」
「心艾,你這是在跟我們慪氣嗎?」
「媽咪,上次我就已經老實告訴過你小陸的事,你那時候不是也沒有反對,為什麼現在一切都變了?」
「心艾,媽咪當然不是反對你交男朋友,但是眼前你的重心不應該是在男女問題上,你忘了你就要考大學了嗎?」
「我沒忘啊。」
「沒忘?沒忘你會考出這種成績?」在一旁的宋爸爸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從小最疼愛的女兒,竟然會為了男孩子放棄了最重要的學業,還為了他頂撞父母。
宋媽媽接過話,「心艾,你不是也告訴過我,你和那個男孩子會互相切磋琢磨,要一起考大學嗎?」
宋心艾理直氣壯的道:「我沒有騙你們啊!我只是這次沒考好而已,難道就這麼十惡不赦?」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價值觀已經偏差了,這一切都是那個陸什麼的引起的,是嗎?」
「爸,他有名有姓,叫陸灝東。為什麼你們和班上的同學一樣,都見不得我和小陸好?他對我很好,在他面前我很自在開心。我承認在我心中,小陸的重要性遠超過功課,但是我沒有那麼不懂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愛他,愛得超過一切,愛得可以輕易和人上床?」
「爸——」
「老公——」
坐在一邊的小傑和宋媽媽同時驚叫出聲,宋心艾則是不知所措的愣在當場。
「我是說,難道你們老師會胡說八道……」宋爸爸隨即也因為自己脫口而出的氣話而感到不妥,試圖緩和一下空氣中瀰漫的尷尬氣氛。
「爸,在你心目中,我真的就這麼不堪嗎?」宋心艾的眼淚在開口時已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
「從小到大,我都一直活在你們的羽翼下,你們把我保護得很好,讓我不需要多費心思去面對外面的世界。可是你們知道嗎?我一直都活得很孤單,我沒有朋友,沒有一個真正發自內心關懷我的朋友,大家接近我,都是因為我功課好,可以教他們很多很多。」
「心艾……」
她伸手抹去眼淚,「小學的時候,我好喜歡班上的張小強,可是因為我很胖,他只喜歡在下課的時候偷拉我的馬尾巴。雖然別的同學說他是在欺負我,可是我心裡覺得很高興,因為至少他肯理我。」
「姐……」
「長大一些,同班的女同學都對我很好,因為我是惟一一個可以幫她們擋情書而不會惹上麻煩的人。」
「心艾,不要說了。」宋爸爸從來不知道一向開開心心的女兒,內心世界其實是這麼委屈的。
「爸,你不是說要問個清楚嗎?為什麼不讓我說?我還沒說到我和人上床的那個部分啊。」
「心艾,不要這樣。」
「媽,我永遠記得小時候為了生日Party而惹你哭的事情。」
「心艾,那不是你的錯啊。」
吸吸鼻子,她說:「是我的錯,都是我的身材惹禍,也因此我再也不敢將這個問題拿出來說,我只能拼了命的用功再用功,因為除了成績之外,我是一無所有昀。」
「姐,你還有我們啊。」
「小傑,謝謝你。」宋心艾再抹了下淚,才繼續道:「好不容易,現在我遇到了一個用真心對我的人,我好怕、好怕這是老天爺開我的玩笑,好怕睡醒了發現一切只是夢。所以我不敢說,我只能自己偷偷的做著夢……」
「心艾,是爸爸不對,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好不好?」宋爸爸著實後悔,為了女兒暗受的委屈而心疼。
「爸,我從小就好崇拜你,因為你就像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一樣,保護著我們一家人,我好感激你;可是我現在有另一棵樹和你一起保護我,他或許不夠強壯,風一吹可能會動搖、雨一來可能會彎腰,但是那是出現在我生命中偉大的樹,我好希望在他的保護下日漸成長茁壯。即使有風有雨,那都是我的一片天,我自己選擇的那一片天。」
「心艾,爸爸知道了。」
「爸,媽,我好累,我想去睡了。」
她從來沒有對父母說過這麼多話,這麼多發自內心的話。話說完,淚流乾,人也倦了。
臨回房前,宋心艾以最後的氣力,語重心長的對父母說:「爸,媽,我是你們的乖女兒,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即使你們不相信我,也請相信你們自己,別人可以誤會、侮辱我,可是你們不行啊!」
她的一席話震住了客廳的三個人,尤其是宋爸爸,真是恨不得方纔那傷人的話不會脫口而出。「心艾真的長大了,我不應該懷疑她的。」
宋媽媽眼眶略紅,「是啊,女兒是我們自己的,是非曲直,我們是該心裡有數才對。」
「姐好棒,我好崇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