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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蘇殊

  那個男子應了聲好,拿起了鏟子四處尋找梅花。他的臉轉過來,竟是那噩夢般的羅傲!

  怎麼會是他?我怎麼會走到這來了!裴傾驚愕之餘,看看四周,連棵草都沒有,哪來的梅花?忽聽那僕人驚喜地叫道:「少主,你看,好漂亮的一棵梅樹呢!」

  在哪兒?在哪兒?為什麼我沒看見?

  抬眸看去,卻見羅傲拿了鏟子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了過來,臉上的神情猙獰而凶狠:「好!就這株梅花了!」

  梅花在哪兒?梅花在哪兒?裴傾扭動脖子想細看,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動不了;她想伸手去摸脖子,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動不了;她想跑,兩條腿卻僵硬著,如被綁住了一般,動彈不了!她看見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了樹幹,上面開了朵朵紅梅,紅得妖異,紅得鬼魅!

  天啊!我怎麼變成梅樹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驚恐萬分中,羅傲拿著鏟子越來越近了,鏟子彷彿隨時都會落下來,將自己連根拔起!

  不!不要過來!不要砍我!我不是梅樹!我是人!我是人啊!別砍我——

  裴傾歇斯底里地叫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聲音,所有的語言似乎都被具其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壓抑住了,胸口悶得彷彿要窒息!而羅傲的呼吸,卻已經夾雜著他口中的腥臭味,噴到了她的臉上!

  難道我真的完了?有沒有人來救救我?有沒有人?

  對了!楊素!楊素呢?快來救我啊!救命!救命——

  裴傾極力睜大了眼睛四處看去,卻更恐怖地發現,羅傲的臉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了楊素!那原本溫文的黑眸,此時卻閃動著野獸般的貪婪和殘酷,一點一點地向自己逼近!

  「匡——」鐵鏟扎入自己的身體裡,清脆而響亮!

  「啊——」一聲尖叫撕破夢的黑,裴傾驚醒,渾身全是冷汗,不停地發抖。此時天還未亮,屋裡還是很暗,一如剛才的夢境。

  裴傾從床上跳了下去,顧不得披衣穿鞋,光著腳就衝了出去。

  跑到遊廊時,碰到了正聞聲趕來的翠兒和碧兒,兩個丫頭披著短襖,被她一撞,手裡的燈籠就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匡」!

  眶!——頓時令裴傾想起了夢中聽到的那鐵鏟往自己身上鏟來將自己連根拔起時的聲音,她又是一聲尖叫,推開二人,繼續向前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撞翻了多少人、多少東西,最後,她跑到一扇門前,毫不猶豫地就衝了進去。

  房間裡一個人吃驚地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楊素!

  他的眼睛,黑黑的,像玉一樣濕潤,並沒有夢境中那般可怕,此時此刻,再見這雙眼眸,恍如隔世……那麼熟悉的目光,那麼熟悉的臉龐,那麼熟悉的人……終於找到了安全的歸宿了……裴傾撲過去,投入楊素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楊素伸手摟住她,她纖瘦的身軀在單薄的衣衫下不停地顫抖,渾身冰涼,而那哭聲卻又那麼悲切,欲斷人腸。燈光下,只見楊素的眼珠轉成了漆黑色,流露出了複雜的心事:有憐惜、有心疼、有痛苦,更有……矛盾。

  「他要砍我!他要砍我!我變成了樹.我走不動……」裴傾在他懷中啜泣著,呢喃地說著斷斷續續的話語。楊素輕拍她的肩,試圖撫平懷內人兒受傷激動的情緒。

  她——真的是被嚇壞了……「該不該……就此放手呢?楊素矛盾著,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的視線緩慢地在房間裡游動著,最後看見了西牆角上掛著的一幅畫上。

  不,不,不能心軟!女人是最會偽裝的動物,她們楚楚可憐而又風情萬種,魅惑人於無形中。裴傾,你會不會是第七幅畫,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楊素輕輕地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了錦榻之上,用柔軟的棉被包住了她冰涼的身體。

  裴傾這才感覺到徹入心骨的寒冷,便緊緊地抓住了被子。她抬起頭,感激地望著楊素。這個男人,總能細心地感覺到她的脆弱,然後,以最溫柔的方式排解她的憂愁。

  楊素笑了笑,語音溫柔:「冷不冷?就這樣跑出來,肯定凍壞了。」

  裴傾垂下了頭,想起自己冒失的行為,臉不禁紅了,她將被子圍得更緊。

  桌上的琉璃燈,幻化出暈黃的光亮,羧狙爐裡的冰麝龍涎香混著人的體味,腐爛而甜艷非常……一切,溫暖得像個美夢。

  裴傾咬著唇,遲疑了片刻,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呢?」

  楊素輕歎了口氣,沉默不語。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要瞞我好不好?」裴傾一把抓住楊素的手臂,楊素忽地咧嘴輕呼了一聲,好看的雙眉皺在了一起。

  「怎麼了?」裴傾凝神看去,卻見楊素的衣袖裡,隆起了一塊,她拉開楊素的衣袖,便看見了他的右臂上包紮著雪白的紗布。

  「這是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皮肉傷而已,沒事的。」楊素笑了笑,試圖安慰她。

  裴傾搖著頭,急聲道:「真的沒事?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要瞞我?」

  楊素輕撫她的長髮,柔聲道:「真的只是小事,只是有幾個冒失鬼闖到島上來罷了……已經全抓起來了,沒事。」

  「是些什麼人?武功很高麼?」

  「是依羅島的宿敵,沒事的,少主已經親自出島去解決此事了,下月初一前回來。放心,沒事的。」

  羅傲……離島了?裴傾聽得這個消息,心中卻沒有特別的感覺,那個夫婿,似乎離她的生命根遙遠。而每次想起來時,卻只有如噩夢般不堪的記憶!

  楊素凝視著她,過了半晌,緩緩伸出手去,將她凌亂的長髮攏到耳後,動作細緻而溫和,如同情人最體貼的呵護。

  「我經常在想——」楊素開口,聲音異常溫柔,「如果,當初少主不是派我去金陵城迎娶夫人……如果,當初夫人的喜帕沒有被風吹到我面前……那麼,一切也許會完全不同。」

  裴傾低著頭,沒有說話。 

  楊素抬起她的臉,聲音更柔:「不過,偏偏是我去迎的夫人,夫人的喜帕又偏偏飄到了我的手上……那麼,是不是說明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好這麼一段緣分?」

  他,到底想說些什麼呢?裴傾只覺自己的心在不停地跳躍著.彷彿在很久以前,就已預見了會有這麼一天。我……是不是一直在等待著今天的來臨?

  楊素的聲音在她耳邊輕柔地起伏著,好似春風,將一切都融化:「夫人,你很美——」裴傾剛一抬頭,嘴唇就被堵住了,一雙強壯的臂膀溫柔地擁過來,還有他溫柔的呼吸,還有他溫柔的話語。

  也許我真的是在等這麼一天……

  墮落吧……那又如何?

  無力的手從錦榻上垂了下來,皓腕上,一隻晶瑩璀璨的鐲子在昏黃的燭光下,發出瑩瑩的柔光——天緣。

  **  **  **

  靜謐中傳來鳥兒清亮的嗚叫聲,喚醒了熟睡中的人兒。

  裴傾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床頂上淺米色的流蘇,在風中輕飄著,一蕩一蕩,有點像水面細緻的波紋。

  裴傾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地驚起——我怎麼在自己的房間裡?

  昨夜的記憶又湧上心頭……那麼真實的存在,不可能只是夢境!她的手不經意間碰觸到了一樣東西,冰涼而柔軟,扭頭看去,只見一枝紅梅,靜靜躺在枕邊,上面還凝結著細微新鮮的露珠。

  肯定是他。裴傾拿起了梅花,想起昨夜的溫情,不禁抿著嘴偷偷地笑了。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裴傾又驚又喜,滿懷希望地抬頭望去,卻只是見到了翠兒捧著幾匹錦帛走進來——不是楊素……

  裴傾心中暗歎了一聲,起身下床,將那株梅花插入了花瓶之中。

  「夫人,這是楊素大人送來的錦帛,說是夫人昨天挑中的,等會兒會有裁縫來為夫人量身製衣,請夫人準備一下。」

  「嗯。」裴傾輕點了下頭,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瞥了翠兒一眼,卻見她臉色平和,似乎對昨夜的事毫無察覺。

  翠兒接觸到她打量的目光,便問道:「夫人,有事?」

  裴傾嚇了一跳,有種做了賊被抓到的侷促,咬了咬唇,輕聲道:「我……昨天……我……」

  「昨天夫人受驚了,後來是楊素大人送夫人回來的,夫人回來時,已經睡著了。」翠兒平靜地答道。

  她真的不知道嗎?還是知道了而故意裝作不知道呢?裴傾咬著唇,凝視著瓶中的梅花,心中煩亂一片。我……經過昨夜的事,我還能如此平靜地繼續當依羅島的少夫人嗎?

  **  **  **

  從聽雪小築右邊的一條小徑走出去,穿過一個荒蕪了的花園,可以到達海邊。冬天的海風,又冷又大,但裴傾卻喜歡站在風中,衣服頭髮一齊向後飛去的那種感覺,彷彿生命,就要隨著感覺而逝。海浪拍打著海岸,發出一波波的聲響,洪亮而有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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