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傾猶豫著,厲小倩又道:「不會此處是禁地,不准入內的吧?」
「當然不,厲姑娘請跟我來吧。」裴傾輕輕推開了銀樓的門。
其實她自己也沒進過楊素的房間,只見樓內佈置很是簡單,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物,也絕不華麗,相對羅傲住的金樓的華貴來說,此處真可算得上簡陋了。裴傾心中暗自歎息一聲——真是什麼樣的性格就會有什麼樣的環境,光是從住處的佈置來看,便可知羅傲與楊素之間,差了有多少。
「想不到依羅島堂堂大總管的臥室,競是如此簡單,真是出乎意外啊。」
裴傾一笑,言語間有點自豪:「是啊,他這個人不喜歡張揚,也不太喜歡花裡胡哨的。」
厲小傍的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幾個轉,意味深長地道:「哦,夫人倒是很瞭解楊總管啊。我聽說夫人人島也不過十日左右吧?」
裴傾心頭一震,心虛的感覺又湧上來:她,不會也知道了我和楊震的關係吧?應該不會,應該不會!但……自己昨日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已經被她瞧見了,以她的聰慧,若猜不出那才怪呢。
正思緒萬千時,忽然聽見厲小倩奇道:「咦,這畫上的人兒又是誰?」
畫?裴傾一愕,抬頭看去,就瞧見書架旁的牆壁上,竟也掛了幅仕女圖!莫不成他與羅傲一樣,都有把夫人的圖像掛在牆上的習慣?
裴傾心中驚奇,走上前細看。
畫上的人兒卻是個中年美婦人,只見她穿著華麗,髮髻高挽,儀容非常高貴,嘴角還帶了絲微笑,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抹笑容看起來竟似在諷刺一般。
厲小倩問道:「這是誰?楊總管的母親嗎?」
「我,我不知道。但看這畫紙已經有點泛黃,看來已有了些年代了,可能是吧。」
厲小倩笑道:「沒想到楊總管倒是個孝子,把母親的畫像掛在牆上,日日睹畫思人呢!」她說得輕柔,但那笑聲聽在裴傾耳中,不知道為什麼,竟似與那畫上美人的笑容一樣,隱隱有股諷刺的意味。
正在這時,碧兒匆匆跑了進來,急聲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夫人又發瘋了,竟跑到晶樓裡去了!」
裴傾大是一驚,道:「啊?她跑那去了?」
「是啊,晶樓可是禁地,沒有少主命令,誰都不得入內的!下人們圍在門口,又不敢進去,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所以來請夫人,看看能否哄她出來。」
裴傾咬了咬唇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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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趕到晶樓處,便見外面圍了好些人,個個一臉焦慮,束手無措。
服侍史明明的那兩個藍衫侍女一見到裴傾便迎了上來,跪倒在地,哭道:「夫人救命啊!」
「起來!怎麼回事?」人群看見她,自動地讓出條路來,裴傾走上前,隔著晶樓的門縫往裡面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是這樣的,夫人,今天早上起來服侍三夫人吃藥,三夫人起先還乖乖地吃著藥,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看見了什麼似的,一直瞪著窗子,然後大叫一聲,把藥碗一扔就跑了出去。婢子們一直在後面追著,三夫人她就奔到晶樓裡去了,然後就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窗外有什麼東西?」
「婢子實在不知,婢子探頭向窗外看去時,就什麼都沒有了。」藍衫侍女很是惶恐。畢竟,史明明跑到禁地去的事情追究起來,她們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若是史明明到了樓內又惹出了什麼事故的話,那就更糟了!
裴傾又往門縫裡張望了一番,還是什麼都看不見,而聽聽聲音,樓內靜得要命。
裴傾拍拍門,叫道:「明明,明明——你在裡面嗎?出來好不好?姐姐找你下棋呢!」
過了半天,裡面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難道這裡面有什麼機關,明明中了埋伏暈了,或是……死了?
「明明,你聽見了嗎?出來啊,姐姐找你玩呢!」又喊了半天,還是沒有聲音。裴傾咬咬唇,就要伸手去推門,一旁的碧兒尖叫道:「夫人,不可!」
裴傾的手僵在了空中。碧兒拚命搖頭道:「夫人,不可以進去!晶樓是禁地,沒有少主命令,任何進去的人,只有死!這是島規,不能犯的!」
裴傾厲聲道:「難道就讓明明在裡面待著嗎?天知道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如果一直不出來,難道我們也得一直等到羅傲回島了,得到他的批准後才進去嗎?」
「這——」碧兒的頭一下子垂了下去。
裴傾沉聲道:「不管如何,我不能眼睜睜地等著明明自己主動出來,她是瘋子,不懂得照顧自己!我現在進去,如果少主回島後怪罪下來,就讓我一人承擔好了!」
深吸一口氣,裴傾推開了門,正要踏步入內,卻見一人飛快奔來,一把將自己拉了出去。
「你不要命了!」急促的語音即使是責備卻也清朗,來人原來是楊素。
「我——」裴傾剛要分辯,卻見楊素臉色嚴肅,可見事態很是嚴重,當下抿緊了唇,不再作聲。
楊素的目光在大夥兒身上轉了一圈,沉聲道:「史明明還在裡面嗎?」
藍衫侍女面無人色,顫聲道:「是。」
「你們確定?」
「是,嬸子們親眼見她進去的,進去了就再沒動靜
裴傾抓住楊素的袖子,急聲道:「楊素,明明會不會出事?這樓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楊素沉鬱著臉,不知是怒還是憂,過了半晌,道:「你們全在這待著,沒我的命令,不許亂走,我現在進去。」
裴傾驚喜道:「你可以進去?」
楊素不答,只是將她往碧兒那一推,說了聲:「好生照顧著夫人」,黑袍飄動間,人已走入了樓內。黑色身影一閃而沒,被樓內的黑暗吞沒了。裴傾呆呆地望首這一切,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擔心——這晶樓裡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不得羅傲同意,任何人都不能人內?楊素就這樣闖進去了,會不會出事?羅傲回來後,會不會遷怒於他?
許多個問題糾集在一起,使得她的容顏青一陣白一陣,緊張到了極點,幾乎站立不住,幸虧還有碧兒在一旁扶住了她。
厲小倩遠遠地站在一邊,靜靜地望著這一切,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她的神情,竟變得非常古怪,似乎有了一種不為人知的企圖。
第五章
天空中,一朵烏雲飄來,遮住了本來明媚的陽光,空氣一下於冷了下來,沁入肌膚中,是絲絲的涼。裴傾拉緊了皮襖,覺得冷了起來。
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就在人心惶惶、忐忑不安之際,只聽晶樓裡傳出了腳步聲,抬頭望去,只見楊素橫抱著史明明慢步走了出來。
裴傾心頭大石總算放了下去,急忙奔過去,抓住楊素的衣袖道:「怎麼樣?明明她怎麼了?」只見史明明在楊素懷中,臉色灰白,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她怎麼了?她死了嗎?」裴傾顫聲道。
楊素看了她一眼,將史明明交給一旁的僕人道:「送三夫人回房去。」
裴傾見他神情陰鬱,似乎極是不悅,一顆心便沒來由得緊了起來。
「她碰觸到了樓裡的機關,中了迷煙,沒什麼大事。」楊素雙眉微皺。
裴傾咬著唇,低聲問道:「是不是還出其他什麼事了?如果單只是觸動機關那麼簡單,你不會是這種表情的。」
楊素又看了她幾眼,眼神很是複雜,欲言又止,最後一揮袖,轉身便走。
裴傾一急,連忙跟了上去,迫問道:「楊素,告訴我好不好?你這樣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藏著,讓我覺得很不安,好像被隔絕在了你們的世界之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都於不了,什麼都幫不上……」
楊素驀地轉身,盯著她,沉思了許久,道:「夫人請跟我來。」
裴傾跟著他走入銀樓之內,楊素關上了門,歎了口氣。裴傾上前拉住他的雙手,感覺他的手冰涼一片,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一直以來,楊素都給人很穩重很踏實的感覺,他的手永遠是乾燥而溫暖的,可現在……
「是不是出大事了?晶樓裡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是不能為外人所知的,而明明的誤闖,惹出了天大的禍事?」
楊素直視著她的眼睛,慢慢地點了點頭:「晶樓裡囚禁了一個人。此人武功極高,卻是依羅島的宿敵,少主的父母都是因那人而死的……直到六年前,少主施計並結合十二位高手之力將之擒下,以天蠶絲鎖住他的琵琶骨,並在樓內布下了六六三十六道機關,防止他逃脫。所以,依羅島裡的禁地晶樓,其實是一個牢獄罷了。」他的聲音低沉,已失了平日的清朗,可見此事有多麼重大。
裴傾的手不禁握成拳,手心滲出了冷汗,顫聲道:「明明冒冒失失地進去,是不是無意中闖開了機關,使得那人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