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孅孅用力一點頭。「真神曾透過穆斯林告誡我們,切記莫貪,不是我們的東西,便不當去妄想。」
「所以,如果妳看見了一個好喜歡好喜歡,卻不屬於妳的東西時,妳會怎麼做?」
「我會先努力爭取,但如果它末了仍不能屬於我,那我就會把這份喜歡收藏心底,並祝福那個可以擁有它的人。還有,千萬千萬別忘了珍惜自己手上現有的幸福。
「那麼我呢?」
他問得狀似無意,卻是繃緊著心。「妳會認為格沁哥哥是屬於妳的嗎?」
「當然不是嘍!」
她一本正經地搖頭,繼之側臉頑皮一粲。
「該說--孅孅·博爾濟吉古是格沁·愛新覺羅的,而格沁·愛新覺羅,當然也是孅孅,博爾濟吉古的嘍。」
她認認真真、一字一字清楚道出,還分別用了回語、滿語及漢語都說了一遍。
他的胸口狠狠悶窒,好半天調整不過氣來。
別開視線,他已不敢再看向那雙寫滿著熱情及信任的美麗清眸了。
他只是伸出了大掌,輕輕撫順著她那散在他膝頭及腿上的柔順髮絲,嗓音不知是否受到了夜風影響,有點變冷。
「孅孅,我記得妳說過,不單中原,天上地下,只要我開了口,妳都會乖乖地去。這句話,還有效嗎?」
「當然嘍!」
她快樂燦笑,晶瞳生輝。「只要你說了,我就聽話。」
他點點頭,表示記住。
真是感人肺腑的一段哪!
慕朝陽隱身於石壁另一頭,在聽完格沁及孅孅的真情對話後,屏氣凝神,無聲無息地掠下了峭壁。
這大半年的奔波勞頓、暗中保護、偷偷牽線、偶爾還得砍幾顆人頭充數,助人成為大英雄,這趟差事還真是夠折騰人了!
既然郝康那兒已經沒事,格沁也做了決定,一切妥當,也該是他這「幕後黑手」返京,準備下一場戲開鑼的時候了。
他得迅速進宮一趟,除了將此次出征的結果稟明聖上,還得千叮萬囑,讓皇上千萬別對小子心軟,毀了他的「精心好局」!
第五章
嚴冬之際,大軍凱旋歸來,百姓夾道歡呼。
「喂喂喂!你瞧,那可是咱們久違了的格沁貝勒?」
「是他沒錯……」說話的人呵呵笑。「雖說曬得黝黑,細皮白肉成了烏骨雞,人也結實了,但還是咱們那沒架子的貝助爺。」
「怪哉!京城裡幾個貝勒爺裡,皇上最疼的就是他了,怎麼會捨得讓他到回疆去吃這種苦?」
「聽說皇上是讓貝勒爺出去磨練磨練的。」
「皇上這招還真是管用,瞧,咱們那京城浪少還真是脫胎換骨了。」
忽地,驚艷聲四起,只因有位好漂亮的回族小姑娘,騎著馬笑吟吟地緊隨在他們的貝勒爺身後。
那是誰呀?
笑容純真、美麗沁甜,不少人交換耳語:還真是和咱們的貝勒爺好相配呢!
大軍策往紫禁城,在長途跋涉後,大隊人馬終於能休息了。
馬歸棚、人歸營,至於領隊的將軍及回疆的貴客們,則是先被領到了宮苑,等著覲見大清皇帝。
「郝康將軍,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高坐堂上的皇帝,滿臉欣慰。
「皇上!」郝康出列,肅容恭揖。「能為天子及百姓分憂,此乃臣等分內之事。」
龍袖款擺,皇帝的笑容中載滿快意,分別讓額色筍拉及圖爾思等人行過了參拜大禮後,他緩步踱下台階,就近和眾人寒暄。
「額色筍拉族長,這一回的勝利當屬你我二族共有,為了人民生活安定,為了眾人生活改善,今後還盼諸位在回疆的統管上,多費點兒心力。」
「請您放心,能見到大夥兒生活安定,也是在下的心願!」額色筍拉誠懇笑語。
「二位……」皇帝將目光轉向了額色筍拉身旁的回族大漢。「就是傳說中的回族第一勇士,圖爾思·博爾濟吉古將軍嘍?」
「不敢、不敢!」
圖爾思趕緊跨出列,粗莽黝黑的臉上寫滿了愧色。「和貴國的『鬼將格沁』貝勒爺相較,在下的本事,實是不足掛齒。」
「鬼、將、格、沁?!」
皇帝淺淺哼氣,將視線投往立於人群外的格沁。「真本事!才多久沒見,咱們這貝勒爺竟博得了這樣驚人的頭銜?」
「是呀!是呀!」
郝康奉承一笑,知道皇上嘴裡雖損人,卻是恨鐵不成鋼,最掛念這親侄了。「皇上,這一回出征,貝勒爺可真是好本事,認真學習,還當了探子,猶如天降神兵一般--」
皇帝伸掌打斷,笑容銳利。「朕不是說他本事,是說郝將軍本事,將個浪蕩王孫改造成了可用棟材,人長大了,性格也沈穩了。」連那最刺眼的浪子嘴臉都沒了,看來朝陽說的沒錯,那樣的計策對於制伏浪子果真有效。
他長大了嗎?
格沁離得遠,心思微黯地想。
他懂得了愛,又懂得割捨,在經過這樣的摧心歷練後,誰還能不長大?
「皇上這麼說實是折煞小將……」郝康慚愧搔首。「臣非自謙,但貝勒爺的成長大家有目共睹,真是不干末將的事。」
皇帝沒再繼續,目光投向立於圖爾思身後的回族小姑娘身上,眸子裡寫滿了讚賞。
「至於這位,想必是傳說中的回族第一美女,孅孅·博爾濟吉古姑娘了。」
「民女叩見皇上,那些什麼第一、第二的,不過是大家的玩笑話罷了。」笑容純真,孅孅朝著皇帝躬身福了揖。
她真心地想討聖顏歡心,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是格沁的親叔叔。
她的笑容帶出了皇帝真心的笑。
「聽說孅孅姑娘不但人生得漂亮,還能跟著上戰場,且還是以一擋十?」
「是誤傳哪,孅孅哪有這麼本事?」
香舌輕吐,佳人嬌笑。「不過孅孅爹娘死得早,打小就喜歡跟在哥哥身後胡鬧瞎闖,所以,也就跟著與人亂打一氣了。」
「打小就能打?那是打輸還是打贏呀?」皇帝故意逗她。
「當然是打贏的多嘍!」小丫頭可得意著呢。
「這麼厲害呀?」
「是呀!是很厲害的……」小丫頭先是拚命點頭,眼角瞟見格沁後,又趕緊吐舌改口:「哎呀呀,其實也還好啦,比起正經事兒,孅孅的糊塗事兒幹得更多了。」
「是嗎?那就說來聽聽呀。」
一席會談,君臣皆歡,且任誰都看得出來那皇帝對於孅孅·博爾濟吉古很不同,東轉西兜,就是愛找她多說幾句話,且每每被她稚氣的言談逗笑。
用餐之後,皇帝讓眾人下去歇息,只召了格沁到他寢殿。
換上了便袍的皇帝,睇了眼親侄,眉心深鎖。「格沁,你真的變了。」
格沁緩緩勾唇,意圖笑得更自然一點。「是變好還是變壞呢?這不正是當初皇上您派臣侄到回疆出征的原因之一嗎?」
「應該是變好吧!瞧你這樣兒比之從前,可要正經成熟多了。這一趟好玩嗎?」
「不錯,吃了不少抓飯、哈密瓜及葡萄乾。」
「那麼關於你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呢?」皇帝開門見山地問了,心頭卻再度浮上了慕朝陽的千叮萬囑。
皇上,您可千萬不能心軟,切記,要他們姻緣美滿,一定要沈得住氣,非要讓他多吃點兒求不得的苦,將來才能百年好合呢!
皇帝尋思,朝陽的話向來有他的道理,況且到目前為止,朝陽所預測的結果都發生了,格沁變得成熟懂事,看來,他是真的該聽朝陽的,把整齣戲演完,縱使這會兒這小子面容清沈,讓他看了著實心疼。
「臣侄已經將人給帶回來了,不是嗎?」
格沁刻意抽離自己的心緒,想表現得事不關己,但那過於蹙緊的一雙劍眉,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小子看來是真的很在乎那位回族小姑娘呢!皇帝如是想,但因著既定的計劃,他不得不殘忍開口。
「那麼,你告訴過她有關於朕對她的興趣了嗎?而她也同意嗎?」
格沁暗咬牙,幾乎想閉上眼睛。「還沒,但臣侄有信心,只要臣侄開口,她就會……就會點頭的。」
皇帝聞言率先點頭,一拍掌。「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婚期就訂在下個月十六了吧!」
十六?!那不是只剩下半個月不到了?
格沁整個人怔愣,好半天沒能反應。
需要這麼快嗎?
但皇帝卻沒讓他再有掙扎反悔的機會,龍袖一揮,將他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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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
雪花不斷,街道幾乎被冰雪封埋。
夜已深,「大酒缸」酒肆裡,酒客早已散盡,只除了個身邊腳邊全是翻倒的酒罈子的年輕男子。
男子衣著華貴,儀表不凡,有著俊美容貌,但再多的貴氣及俊美也無濟於事,此刻的他,只不過是個賴著不肯回家的酒客罷了。
「我的好貝勒爺呀!您就別再喝了吧!」
店小二、掌櫃及老闆娘都不敢來勸,最後只得到後堂請出了前任掌櫃杜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