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要當個武林高手,除了資質天分外,勤奮刻苦、果敢頑強、虛心好學及勇敢進取都是不可或抉的特質,而以上幾點,格沁自知除了天分之外,他都沒有,更不會傻到以為睡上一覺,隔日就能成了個武林高手。
但他還是去睡了,因為除了睡覺外,他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他雖向來被人讚譽足智多謀,但前提是在有充分的資源可利用的情況下,他最擅長的是指使好友慕朝陽那類武林高手,而不是由他這尊貴的貝勒爺親自操刀。
所以高手來挑戰,貝勒怎麼辦?
不怎麼辦,睡飽了再辦!
隔日天剛蒙亮,香影搖曳,孅孅掀簾進了帳裡。
「起來、起來,先暖暖身,別再睡了。」
伴著嬌嗓而來的是一盆清水,孅孅先幫格沁略抹了俊臉,軟聲撫哄,像在哄個貪睡的孩子起床一般,見他好半天仍是迷迷糊糊地,只得一邊歎氣一邊塞給了他一套鬆軟、綁繫著腰帶的衣褲。
神識依舊飄蕩,從小到大讓人服侍慣了的格沁,邊打呵欠邊朝孅孅伸去了單臂,尊貴驕矜的神情裡夾帶了點耍賴般的任性。
「幹麼?」她微瞋問他,瞪了瞪美眸。
「這麼明顯了還不懂?」
他索性掀被起身,要笑不笑地微撐起了眼皮。「幫我。」
她瞠眸轉身,瞬間紅了小臉。
不是不願意讓人使喚,而是陡然驚覺了倨立在她眼前的男人,上身僅著單衣,向下半身只套了件底褲。
「自己穿,都這麼大個人了。」
她轉過身去不想理他。兩情相悅是一回事,但讓她幫他穿衣裳、套褲子?她自忖還沒有這種勇氣。
「不幫我?」
他低低咕噥像個孩子似地,舉步朝外。「那我就穿這個樣子上場了。」
「不可以的!」
她一邊尖叫一邊阻止,一隻手擋路,一隻手遮眼睛。「你這樣子上場會讓人家笑話的,就算贏了,也不會像個人人尊敬的大英雄。」
「笑就笑吧,反正除了妳之外,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別人的英雄。」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細咬銀牙,孅孅無奈地吐了口長氣,喝令自己將兩手放下,轉身拿起為他備妥的衣褲,紅著臉認命地為他更衣著褲。
格沁舉臂抬腳,滿臉得逞地笑睇著在他身前忙碌的小女人,一股莫名滿足在胸口湧生。他突然有些羨慕那打小有個童養媳在身邊打點的慕朝陽,同樣都是美麗乖巧、深愛著他們的女子,只是……
他悵然地將想柔撫少女青絲的大掌黯然收回。
只是他的情況和朝陽不同,朝陽的童養媳是他可以名正言順碰觸的女人,但孅孅於他卻不是的,不是的。
心思百轉千回,臉上一忽兒陽光、一忽兒陰霾,好半晌後,他才察覺孅孅的憂心注視。「格沁哥哥,你是在擔心嗎?」
擔心?他集中神識,擠出了點笑容。
是的,他原是在擔心的,但這會兒他又突然什麼都不怕了,他甚至有種自暴自棄的念頭,索性就讓圖爾思失手在擂台上將他打死罷了,至少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受著想愛而不能愛、想放卻又放不開的苦,既怕欺騙了心愛的人,又怕違逆了親叔叔的意,傷了他的心。
他打小就沒了阿瑪,在心裡,皇上幾乎就等於是他的阿瑪。
「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的……」見他半天沒作聲,孅孅趕緊為他打氣。「我大哥那人只是外表看來強悍--」
他笑笑地伸手揉亂她的發,打斷她的聲音。「小丫頭,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那你是在擔心什麼呢?」
她偏首不解,晶燦雙瞳盈滿憂心,小手歇在他寬厚的掌心。
「我在擔心……」
格沁拉長尾音,靜瞅著眼前這張真心為他擔憂的美麗臉龐,一個念頭頓生--如果他真的會死,能不能容許他就這麼放縱一次,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念頭轉過,他的笑容起了變化,變得邪肆且俊魅。「我擔心打得太久,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嘗到妳的滋味!」
孅孅紅了臉,憂心轉為薄嗔,伸出拳想搥他胸膛,卻讓他一手包覆住拳一手箝腰,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
「快別鬧了……」
她紅著臉兒,在他懷裡掙動。「我這麼早來找你,不是來玩的,你還不趕快認真點兒提氣練功?要不待會兒--」
她話還沒說完,就已讓他低頭吮去了聲音。
這個吻有多長,他們沒去計算,只知道當郝康將軍掀簾進來、輕咳出聲時,他們仍沈浸其中。
一咳再咳,不間歇的咳音終於驚醒了孅孅。她面紅耳赤,趕緊摀臉離開格沁身邊,跑出帳外。被留下的格沁,淨是用著波瀾不興的無謂眼神睞著郝康。
「貝勒爺呀!」
郝康嘻嘻笑。「比賽時間快到了,末將原是來為您打打氣的,但現在看來……」調侃眸光射向掀簾逃遁的倩影。「末將的打氣,想是效果不彰吧!」
格沁冷下俊臉,就連嗓音也透著冰寒。
「郝將軍,謹言慎行乃為官者的不二法門,希望你懂。」話說完,他漠顏越過郝康,步出了營帳。
格沁之所以會出聲警告郝康,為的不是自己,只是擔心日後孅孅在皇城裡難做人。
先和侄子談情,再嫁給叔叔?這種耳語是有可能讓一個女人在明爭暗鬥的後宮無端送命的。真該死,他就知道不該縱容自己,但他真是愈來愈忍不住了。
郝康沒敢吭聲,快步尾隨。幸好他早從慕統領那兒知道了其中原委,否則還真會被這貝勒爺難得的脾氣給嚇壞。
第四章
終於,摜跤大會在眾人的殷切期待之下登場了。
戰局采三戰兩勝制。在第一回合裡,格沁用了點心眼,耍了點無賴手段,東拖西扯,硬是拖過了時間,讓雙方「戰」成了平手。
第二回合一開始,圖爾思可不再讓格沁有打混胡鬧的機會,採取霸王腳踢的先制攻擊式,格沁下腰閃過,並回以肘擊及回馬拐踢,一踢中的。
但踢中了也沒什麼值得開心的,格沁很快就領悟到了。
圖爾思不但身材魁碩不怕人踢,且動作敏捷得讓人連眨眼都來不及。對於格沁的一踢,他不痛不癢,並且立刻展開了另一波飛躍撲擊,頓時就將格沁壓制在地。
被壓住的格沁末了還是暗施「搔癢神功」,才將身上的一堵牆給移了去。
「你你你……怎麼可以……」
圖爾思原要罵對方使用陰招,卻見對方又是一招撲來,為了閃避,圖爾思沒再作聲,自認了虧。
但陰招只能使一回,圖爾思已有防備。下一瞬,他終於得手,惡狠狠地箝緊格沁,先是兩個過肩摔,再來三個正面朝地。格沁俊臉遭劫,肩骨及肋骨也出現了斷裂般的痛楚。
就這樣了吧……
格沁意識漸漸模糊,正想著索性就這麼要賴死在這傢伙手裡,也好別再左右為難,卻在此時,一把雖低微卻清晰的哭聲傳進了他耳裡,逼得他不得不改變主意。
是孅孅。她在哭,在心疼地為他低泣--
那柔弱的哭泣強逼著他回神,集中心志。
他不可以死在孅孅面前,那會讓她的心蒙上一輩子的陰影,因為是她提議讓他上擂台的。
格沁忍著癮楚爬起,汗水、血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仍是挺起胸膛轉過身,步履不穩地以這副狼狽慘狀朝圖爾思走過去。
再來吧!他甚至還朝圖爾思挑釁地勾了勾長指。
他或許沒有敏捷的戰鬥力及魁梧的體魄,但他有絕不認輸的意志,為了孅孅,他辦得到的……一定辦得到的……
辦不辦得到暫時無法得知。賽鐘響起,圖爾思贏了第二回合。
「格沁哥哥!」
賽鍾剛響,孅孅就急奔上台。她將鼻青臉腫、俊容走樣的格沁扶下台。
雖說俊顏不再,但她只是心疼,心疼得要命。都是她不好,幹麼無端端訂下這種賽局,害他受這種罪?
「你不要再讓我大哥了!好不好?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啦……」
為了怕影響他的心情,她硬吞下淚水,趕緊為他搓揉瘀腫、拭淨血水,並送上了涼水。
格沁神識昏然,閉目休息。
原來……這傻丫頭對他還真是有信心呢!竟然當他是為了顧全她的面子,而讓她大哥?拜託,天底下會有人笨到讓人讓到快丟了小命的嗎?他不是在讓,而是他本來就只有這樣的料而已。
但現在怎麼辦?如果他依舊堅持不讓孅孅失望、打贏比賽,那可除非是天降奇跡了。
第三回合開始,圖爾思扭扭手腕、撲過中點線,乘勝追擊。
猛虎螺旋、腳剪夾頭、翻摔反制……
凌厲招式一套緊接著一套,誰都瞧得出格沁又要輸了,可在此時,他一腳拐過去,看似勁猛,卻只是虛招,沒料到圖爾思猛然發出一聲大吼,膝後吃疼跪倒,雙腿劇麻,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真是見鬼了……你……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