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日凱說得支支吾吾。「那個……學妹說不在乎名分,只要可以陪在我身邊,她願意放棄一切,就算給我們做傭人也行。所以……妳能不能……就讓她留下來?」
「然後一個做大的、一個做小的嗎?」林碧珠的聲音此冰還要冷。
沐日凱拚命搖頭。「不是不是,我心裡只愛妳一個啊!我不會娶她,而且她也沒要嫁我,她只是想陪著我,反正爸爸給我們的別墅那麼大,隨便撥間房給她住,沒什麼嘛!」
看著兒子這樣狼狽道歉,沐家二老也不忍,忙著插嘴說情。「碧珠,有容乃大。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妳就別介意了。」
「間題是,這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是要來跟我分享丈夫的--」事勇如今,林碧珠徹底心死了。虧她死心塌地要幫沐家度過難關,他們卻這樣自私,沒結成婚說不定還是老天幫忙,省得她日後再來受苦受累。
「碧珠,我真的不愛她,我只是擔心不理她,她真的自殺怎麼辦?」沐日凱也很煩惱。
小學妹也趕緊跪下了。「大姊,妳放心,我不會跟妳爭的,我只求可以天天陪伴學長,請妳成全我們。」
看著這一場荒謬的鬧劇,林碧珠突然笑了。「你們不要這樣,我也沒說不答應。」
「碧珠,妳不生我的氣了?」沐日凱高興地問。
林碧珠不理他,逕自把結婚戒指摘下來,遞給那位小學妹。「以後妳可以永遠跟他在一起了,我退出。」說完,她招呼兩個妹妹轉身離開。
林碧珠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反而沐日凱一見到她走,立刻哭得天昏地暗。
席惜悄悄拉著聞德仁也離開了,這一出逃婚鬧劇看得她一時百感交集。
善良是很好,但這樣的善良不僅太懦弱了,還很傷人。
過去柳述言也曾經犯好幾次這樣的錯。本來跟她訂好了約會,卻因為臨時有朋友邀約或者請他幫忙,他就立刻拋下她,應酬別人去了。
他總說別人有急事,而約會隨時都可以,於是,她永遠是被落下的那一個。
同情同事沒有業績可能丟掉工作,他毫不考慮地把她千辛萬苦為他做好的業績送人。
可是他自己的業績也不好,所以她只好熬夜加班幫他補回來。
有一天半夜,她突然肚子好痛,打電話給他,他本來答應過來接她去醫院的,但半路遇見一個孕婦,似乎快生了,他立刻幫忙送孕婦去醫院,又替對方打理上下,對方的家人十分感激這個大好人。
而那時她已經痛昏在家裡了,是隔天秘書看她沒去上班,打電話又沒人接,放心不下跑到她家,才發現她昏倒了,送她去醫院的。
那次,她得了急性盲腸炎,因為延誤就醫,差一點連命都丟了。
她不能說柳述言有錯,他做的一切都是出於一片善心,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她現在突然覺得很難過,覺得內心被大大傷害了。
「妳怎麼了?一直在冒冷汗。」忽地,聞德仁關懷的言語在她耳畔響起。
席惜看著他跟柳述言有七分相似的外貌,還有不分上下的懦弱善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越瞧越火大。
她忍不住甩開他的手。「我沒什麼,那位林小姐正在跟你揮手,不跟人家道別一下嗎?」
聞德仁趕緊跑過去安慰林碧珠幾句,又幫她們姊妹叫了出租車,直到她們安全上車後,這才轉回來。
這時,席惜已經在停車場等了他半個鐘頭,看他回來,冷冷地問:「都處理好了?」
聞德仁抓抓頭。「這種事也不是我能插手的,哪裡談得上處理好了沒?」
「那就是說沒事,可以走啦?」
「當然。」他點頭如搗蒜,跟著她坐進了車裡。
不多時,車子又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席惜一句話也沒說,不若白天的可親與健談。
車裡的異常沉默讓聞德仁心口堵得慌,他與席惜雖然才認識一天,但她一出現就替他出頭,又對他很坦白,從出身、背景、工作,包括感情的事都說得清清楚楚,讓他對她很有好感。
聞德仁是個善良的人,也是個很不會表達的人;從他只能呆呆地站在車站任人罵,卻一字不回可見端倪。
從小到大他都是個好人,親戚朋友有事第一個會想到他,可因為他太安靜了,不管拜託他什麼事,他都只會笑笑地答應,事後也不邀功、不說嘴。所以事情過後,親朋好友們很自動地就會忘記他。
而他也不太在乎那些事,幫助他人是他自己願意的,總不能因為他幫過別人一次,就一定要別人感激他吧?
因此,他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可以說長到三十歲,真正跟他這樣談過心的,大概只有席惜一個。
但現在她突然對他冷淡了,他不禁慌張了起來。
「那個……席小姐……妳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道歉好不好?妳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說是這麼說,可她生硬的表情卻明顯地表示出不悅。「誰說我生你氣了?」
他老實到人神共憤。「林小姐說的。她說我讓妳很生氣。」
「我沒生氣,你別聽別人亂講。」
「可是妳都不笑,也不跟我說話了。」
席惜覺得很無奈,他們是什麼關係?有必要為彼此的情緒負責嗎?
可他委屈又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讓她很歉疚,因為她確實有點在遷怒他。
歎了口長氣,席惜帶著點神傷,感慨地說:「我不是在生氣,只是在沐家發生的那些事讓我很不愉快。」
聞德仁理解地點點頭。「的確很遺憾。唉,其實我看得出來,林小姐是真的喜歡她的未婚夫,他們本來可以很幸福的,可惜……世事不能盡如人意。」
「你覺得他們那樣一個敢愛敢恨、一個猶疑懦弱,分明天差地別的性情,也能幸福嗎?」她倒認為,林碧珠若和沐日凱結婚,絕對是災難一場。
「當然,只要小心處理,仔細溝通,他們會幸福的。」
她覺得不可思議,所謂的好男人都是這樣的嗎?對外人很好,卻總是傷害身邊人而不自知。
「像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如何溝通?那個沐日凱分明想腳踏兩條船,想不到他的家人也都贊同他。」
「所以沐日凱應該在接到他學妹的電話時,就把事情老實告訴林小姐,跟她商量處理的方法,那也許事情就不會弄到這麼糟的地步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她憤然的臉色稍微放晴了幾分,看聞德仁的眼神也不同了。
本以為他是個濫好人,想不到還有點原則,她好奇地問:「如果是你遇到沐日凱那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打電話報警啊!」他爽直地說。
「為什麼?」這答案大出她意料之外。
「知道有人要自殺,本來就應該報警處理,不是嗎?」說他單純,他還挺有腦筋的。
她不禁笑了。「然後呢?就完全交給警察去辦,你可以忍住不去關心?」
「我要結婚耶!怎麼可以拋下新娘子自己走掉?就算要去關心,也得等婚禮結束再找老婆一起去關心啊!」
「做什麼找老婆去?」
「那個女孩子這麼喜歡我,雖然我對她沒意思,但還是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帶著老婆去看她,一來老婆安心;二來也讓女孩死心。把過去所有的感情糾葛當面一次算個清楚,也免日後再有麻煩,不是比較好?」
「說得很對。」這回席惜是真的開心了,這傢伙是真正懂得怎樣做好事的好人。
「小心小心,車子……啊!」聞德仁突然蒙著眼大叫。
席惜趕緊回過神,重新專注開車。
她轉動方向盤,避開一輛惡意變換車道的轎車。
「好險。」她也嚇了一跳。她跟前方的車保持了一個車身左右的距離,本來應該很安全,但有人突然插入,她又恍了神,沒有及時減緩車速,差一點就撞到插隊的車子了。
聞德仁呼出一口長氣,癱在乘客座上。
不過他有些惱火。「高速公路上怎麼可以隨意變換車道?出了事誰負責?」
「算啦!」席惜無力地搖搖頭。「對方惡意插隊有錯,我恍神也不對,開車還是應該專心點,否則出了事,大家都倒霉。」
聞言,他突然很專注地看著她。
席惜被看得有些彆扭。「幹麼這樣看著我?」
他笑得好溫柔,斯文的神情此平常更柔上數倍,簡直快把人的心給融化了。
「妳是個很好的人,敢做敢當,又有義氣,誰能娶到妳是天大的福氣。」
她愣了一下,臉蛋兒紅得像成熟的水蜜桃,紅透透、香噴噴,心臟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聞德仁越發覺得她漂亮,視線更是移不開了。
她完全回不出話來,就這麼被看著,有些羞、有些喜。
這一路再也沒聲音,但卻不尷尬,只有濃濃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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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惜將聞德仁載到她住的社區入口先下車,然後她去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