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惜卻聽得一對柳葉眉都快皺成八字眉了。「剛才的事情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脾氣好、很能體諒別人,但有些事不坦白說明,不但會傷到自己,也會傷到別人。」
她想起了柳述言的允婚又悔婚,雖然這件婚事完全是她強求來的,但他從頭到尾也沒有反對過,不論她問他什麼,他都點頭說好,一副她說了算的樣子。
而她又不是很善解人意的人,所以過程中誤以為他真心喜歡她,想不到籌措了一切,他卻在最後關頭甩頭走人!
她寧可他一開始就拒絕她,那樣還不致如此傷人……可惡,情緒一激動,腦袋又迷糊了,為什麼就是看不破呢?她深吸口氣,努力平復騷亂的心情。
聞德仁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席惜猛然發覺自己是在遷怒,將無法對著柳述言發洩的情緒,轉而傾倒在這個與柳述言有幾分相似的男人身上,她沮喪地低頭。
「對不起。既然你決定不理,那就不理吧!我們走。」
「噢!」聞德仁也不曉得該如何反應,茫然地跟著她走。
後頭婦人的叫罵聲還在繼續,而且罵得更難聽,連席惜都罵進去了,聞德仁不在乎自己被誤會,卻很生氣席惜無辜被罵,馬上就轉頭瞪過去。
那婦人嚇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怎麼也沒想到一直一聲不吭任打任罵的男人,瞪起人來活似頭老虎,嚇死人了。她不敢再罵,慌慌張張跑了回去。
席惜沒發現後頭的變化,心情被那些麻煩的感情事弄得一團亂,像被頑皮小貓扯散的毛線球。
她很擔心,像聞德仁這樣溫和、完全不懂得表達自己意見的人,真能扮演好她的未婚夫?他會不會隨便被人一鬧,就嚇得說出實話?
唉,那還不如不找替代新郎,直接將她未婚夫逃婚的事招了算了。
可是那樣公司還待得下去嗎?如暴雨般的流言蜚語、同情或歧視的目光,還有陳董的找碴,那老傢伙會纏瘋她的……一想到,她背脊都發涼。
一定要想辦法跟聞德仁說清楚這些情況,還有一天的時間,不如將婚禮預演一遍,盡可能設想各種狀況,由她填出答案,交予他背全了事……
第二章
聞德仁太過文弱的性格,讓席惜對他的辦事能力憂慮到了極點。
她找替代新郎是不希望婚禮開天窗,讓自己丟臉;可不是要隨手抓個人來讓自己更沒面子的。
所以一把聞德仁拖上車,她迫不及待地對他介紹自己的來歷背景、與柳述言的相識過程和兩人上班的公司情況……總而言之,她想到的每一件事,她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叮嚀。
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從頭到尾就是一張溫和笑臉,管她語氣是急是緩,他表情都沒變過。
她給他搞得頭部快炸了。「我說聞先生,我說的話你倒是聽進了幾成?」
「都聽進去啦!」他照樣笑得一派雲淡風輕。「席小姐,妳放心好了,我知道怎麼做,妳不要太煩惱,對身體不好。」
他的態度才是真正傷她身的東西好嗎?她開始後悔,幹麼要選個與柳述言相似的人來當替代新郎。
的確,憑聞德仁和柳述言七成相似的外貌和氣質,只要一點點化妝打扮,短短的婚禮過程中應該不至於被認出來。
可是這種與世無爭的溫和個性很容易被欺負,她就怕他被幾個同事一鬧,自然露出馬腳,那就什麼也別玩了,等著被笑死吧!
聞德仁見她眉頭緊皺的樣子,關心地問:「席小姐,妳不舒服嗎?」
席惜斜眼瞥他一下,心頭的感歎更沉重了。真不知道以前她怎麼會覺得溫和的男人好?現在卻只想離聞德仁遠一點。
聞德仁抓抓頭髮。「還是妳肚子餓?開車太累?口渴了……」他一連猜了幾樣。
「我沒事。」她轉動方向盤。「下個休息站我們下去吃飯,順便喝點東西吧!」
「噢!」他點頭。行程操控在她手上,他也沒資格質疑她的決定。
他真的是一點脾氣也沒有。席惜再一次發現,聞德仁跟柳述言真的好像,以前她跟柳述言交往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由她決定約會的時間、地點、過程;其聞,柳述言一句話也不會插嘴。
到後來,連柳述言的工作行程都由她一手安排,要不要去拜訪這個客戶、幾時去、怎麼談……她全弄好了,再帶著他去執行。
當然,真正去談生意的人都是她,只是業績一定掛在柳述言頭上,讓他在公司保持優秀的考績。
那時很多人都很嫉妒柳述言,因為席惜對他的照顧太明顯,甚至有人因此找過他麻煩,最後是他主動讓出業績,事情才算解決。
當時她很不高興,要柳述言去把業績討回來。他也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直說那人也是擔心工作不保,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可以幫人就幫上一把吧!
席惜簡直快被他氣死了,可也心疼他的善良。
不過欺負柳述言那個人也沒有太好過,只做了半年,就因為業績太差被炒魷魚了。
現在聞德仁的表現就跟之前的柳述言一模一樣,真懷疑這樣的人是怎麼在這競爭激烈的社會生存下去的?
席惜是最信服實力的人,一個只有心腸好、卻一點工作能力都沒有的人,最後被淘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奇怪,她現在心腸變硬了,對聞德仁完全沒有一絲憐憫。
車子一在休息站的停車場停好,她就推開車門跑走了;再多跟聞德仁相處一秒,她肯定會發瘋。
聞德仁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間的門板後,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原來是生理問題,難怪一路坐立不安。」這話幸虧沒被席惜聽到,否則非打電話給龍興要求退貨不可。
聞德仁慢條斯理地下了車,伸一下懶腰。
「這些休息站真是越修越漂亮,都快變成觀光景點了。」他居然還看到有人在取景拍婚紗照,新郎、新娘兩人一臉幸福的樣子。
他想起龍興打來的第二通電話,在聯絡他出任務後半小時,龍興又撥給他,簡單地說明席惜的情形,要他對她多擔待一點。
他很同情席惜的遭遇,臨結婚前夕新郎落跑了,不管對哪一個女人都是很嚴重的傷害。
他下定決心幫助她,希望她可以順利度過這場難堪的婚禮。不過他願意為她掏心掏肺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她一出現就幫他主持公道,正義英勇的形象就好像電視上的女超人一樣,美麗又亮眼。
他慢步走向販賣部,正準備買便當在路上吃時,突然看到一個女人坐在花壇邊哭;那女人還穿著一襲白紗,顯然也是個新娘子。
這裡的新娘還真多,他好奇地望了那痛哭的新娘一眼。
就在此時,又有兩個女孩跑過來,對著那新娘低聲說話,然後,她又哭得更厲害了,兩個女孩也跟著一起哭。
聞德仁這人最見不得人哭,尤其還是三個淚流滿面的無助女孩。
他從背包裡翻出面紙,走過去遞給三個女孩。
三個女孩好奇地抬頭看他。
聞德仁紅著臉,搔搔頭。「那個……我不知道妳們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妳們可以跟我說,或許我能幫上忙也不一定。」
聞言,新娘哭得更大聲了。「誰也幫不了我的,哇--」
聞德仁呆呆地站著,不知所措。
其它兩個女孩看他這麼狼狽,同情心起,湊到他身邊將她們的窘境簡略說明了一下。
原來這三人是姊妹,新娘子是大姊,今天正是她出嫁的日子。
上午十一點,世居台南的新郎南下高雄迎娶新娘,途中卻因為一通緊急電話而離開,想不到一走就是一個小時,眾人在休息站等不到新郎,眼看著吉時就要過了,讓人不免懷疑他是不是逃婚了?
現在伴郎們和媒人正忙著打電話四處找新郎,而被突然拋下的新娘和她的姊妹們已經難過得放聲痛哭了。
聞德仁聽得直皺眉頭。不會這麼巧吧?怎麼這世上的新郎都選在這幾天落跑?
這時,正跟聞德仁解釋的其中一個女孩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立刻接聽,說不到兩句話,臉色已經白得像紙。
不多時,女孩掛了電話,衝著新娘子說:「大姊,他們說終於找到姊夫了,但他事情還沒處理完,不能過來。」
「他……他一定是不要我了……」新娘子放聲大哭。
「大姊。」兩個女孩趕忙回到新娘身邊安慰她。「不會啦!姊夫一向對妳百依百順,肯定是有很要緊的事,才會趕不回來。」
「有什麼事能比我們結婚更重要?他分明是不愛我了,哇……搞成這樣,我怎麼見人……」新娘哭得更大聲了。
「大姊……」結婚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卻出了這樣的事,誰能不難過?三姊妹抱頭哭成一團。
震天響的哭聲讓聞德仁聽得頭都大了,他最怕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