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到此,早已驚怔不已,臉色發白了。他在乾清宮內來回踱步,將整件事情思了又思,想了又想。
弼爾雅把人、事、物都交代得極為完整,他只需派人去查,便能知道真相,想起葛天成匆匆奏請外放雲南這件事,明明就是做賊心虛的鐵證,他就愈相信弼爾雅所言不假了。
「倘若這是事實真相,你不恨朕冤殺了你阿瑪嗎?」皇帝的喉嚨梗塞著。
「阿瑪的死,臣早在五年前就預見了,只是沒有人肯相信罷了。是臣無力阻止命運之輪的滾動,沒什麼人可憎恨的。」弼爾雅雲淡風輕地說。
「朕即刻將葛天成押回京來受審。」
「這倒可不必了。」
「卻是為何?」皇帚訝然。
「因為他昨日已經死在上任的途中了。」
皇帝徹底呆住,震懾於弼爾雅的力量。
「你的能力實在令人生畏呀!」
弼爾雅臉色微寒。
「皇上若畏懼臣的能力,又何必將臣宣召進宮?」
皇帝微微一怔。
「你生氣啦?呵呵……」皇帝不介懷地笑說:「朕宣你入宮,是因為你的能力對朕有幫助,你的異能若用於救國救民,朕有何懼?高興都來不及了。」
「臣只怕皇上過於高估臣的能力了。」即使他能看透大清皇朝的命運,也不能夠把眼中所見的合盤托出,那將會造成人世間可怕的動盪不安。
「弼爾雅,你是膚幼年時曾一同遊玩過的同伴,實不瞞你,朕接掌皇位才短短兩年,各省竟然不斷傳出天災人禍,國庫一日比一日空虛,朕心中著實膽怯,不知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禍事發生。你既然能預見未來,可否告訴朕,大清會不會葬送在朕的手裡?」皇帝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不會。」但是大清皇朝氣數將盡,最多也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壽命而已。
「有你這句話,朕就安心多了,總不能讓祖宗留下來的大好江山斷送在朕的手裡。」皇帝放心地歎口氣。
「大清未來五十年會風調雨順,皇上不必太憂心。」
「那五十年後呢?」
「臣那時候恐怕已不在人世了。」他淡淡一笑。
皇帝一聽,也跟著笑了。
「弼爾雅,朕立刻下詔,將郡王府歸還於你,流放的家人奴僕全數迎接回來,順承郡王爺的爵位由你承襲,並世世代代襲爵受封。」
「謝皇上。」
☆☆☆☆☆☆☆☆☆☆ ☆☆☆☆☆☆☆☆☆☆
弼爾雅回京之後的生活,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中。
他開始整頓郡王府,首先,將阿瑪兩位側福晉安置在離王府十幾里外的僻靜宅院中,安排十個男僕、十個婢女照顧她們的生活起居。另外又親自為阿瑪的八個小妾說親事,將她們一個一個都嫁往南方的富貴人家。府裡的百名奴僕,他也分別給了一百兩銀子,把他們一一遣送出府。
當初王府財寶古董全被搜括一空,他費了不少功夫,才一一追尋回來,在他為了王府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時,皇帝又幾乎天天宣他進宮一趟,頻頻追問他南方的水患如何?各地糧倉是否足以應急?
他每天幾乎累得沒有力氣想別的事,只有偶爾心血來潮時,會望著西方極目遠眺,尋找幽靜宅院中那一抹美麗的身影。只有看見善月,他孤寂疲憊的心才能得到些許安慰。
不管他看見她在做什麼,就算只是喝茶吃東西,只要看著她,他對她思念的心情就得以舒展一點。有時候,她看著他寫去的信,臉上會露出甜甜的微笑,他也會因此跟著開心,最怕看見的是她抱著棉被思念他而悲傷哭泣的可憐神情。
他知道她想念他,她常常一個人對著他的玉扳指出神,他也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只是他能隨時看見她減輕思念的痛苦,但是她卻不能,她看不見他,思念的心情必然更為煎熬。
為了縮減兩人分離的時日,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處理著府內繁雜的事情,舊的人遣送走了,還得添上新的人,新的人如何在偌大的王府宅第裡當差?又該安置在何處?王府裡的財物該如何分配管理?除了這些事,他還得應付皇上的隨傳隨到,實在累得疲於奔命。
時光倏忽之間已過了五個月,就在某日夜裡,他獨坐窗前,習慣地遠望西方那一處優雅恬靜的宅院,他看見善月獨自在屋內解下衣裙,準備淨身沐浴。
看著她潔白光滑的背脊,柔美地裸裎在他眼前,他的視線順著來到她微翹的臀部,體內的慾火漸漸被這片美景點燃了。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抱過她了,看見她散發著珍珠光澤的豐潤身子,他無法不去想像那身肌膚曾給他帶來的美妙觸感,下腹引燃的火苗一發不可收拾了,他開始擔心自己該如何宣洩這種狂烈慾念。
但是當善月一轉過身來時,他震驚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栽下來。
他看見善月的腹部隆起,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善月有了他的孩子!是男孩?女孩?他竟然無法知道。
剎那間,他終於領悟到,對自己無法看見善月的未來充滿了感激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體會到什麼是驚喜,以及驚喜所帶來的奇妙感受。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每天大半的時光幾乎都花在凝視善月這上頭,看著她臉龐洋溢著喜悅的幸福,他的心就漾滿了暖意。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他察覺到善月的臉色不太對,似乎是在隱忍著腹部傳來的痛楚,這是他第一次對無法預料的感覺產生強烈的不安。
☆☆☆☆☆☆☆☆☆☆ ☆☆☆☆☆☆☆☆☆☆
弼爾雅的不安是正確的,善月已有早產的跡象。
幽靜的院落此時不太平靜。
「少奶奶,產婆來了,您現在感覺怎麼樣?」王媽見善月慘白的臉色,急得滿頭汗水。
「肚子好疼……」善月痛得只擠得出這句話。
「才受孕八個多月,這孩子的頭還沒轉下來呢,可有點兒麻煩了。」產婆輕壓著善月的肚子,憂心地搖著頭。
「如果有危險,先救我的孩子,我沒有關係……」善月虛弱地喊,撕裂般的陣痛使她渾身大汗淋漓。
「少奶奶--」雪薇年紀小,早已忍不住哭起來。
「先別這麼說,我看孩子還很小,也許很容易就能生出來了。」產婆輕聲安慰著善月。
善月無助地看著產婆,她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浮木。
一陣猛烈的劇痛襲向她,她疼得嘶喊出聲,隱約感覺有陣溫熱的液體河流般地自身下狂湧而出,產婆經驗足夠,急忙抓住孩子的腳,小心翼翼地轉動孩子的身體,順著勢子迅速將小孩拉了出來。
善月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她好著急,她不想昏過去,不想死,她想看看她的孩子,而且她還沒等到弼爾雅來接她!
「少奶奶,沒事了,你的孩子生出來了,是個小少爺!」
在她昏厥之前,她聽到了產婆驚喜的道賀聲,緊繃的意識驟然間瓦解,她放鬆自己,深深墜入無邊的黑暗裡……
她在迷霧重重中茫然地走著,這種無所歸依的感覺令她心慌,她開始往前跑,直到在前方看見一個男人站在濃霧中靜靜望著她。
「弼爾雅,是你嗎?」她急切地伸出手大喊。
「是我。」一雙手朝她伸過來,緊緊抓住她。
她猛然轉醒,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楚床畔的人影是不是弼爾雅。
「善月。」
她聽見熟悉的呼喚,迷濛的視線漸漸凝聚在眼前燦爛的四團金龍上,她看清楚了那是穿著盛裝袍服的弼爾雅,正帶著溫柔的微笑握著她的手。
「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她的淚瘋狂地墜落,整整八個月的等待、思念、焦慮和不安,所有一切混亂而折磨人的情緒,都在見到他的剎那間迸裂潰散。
「善月,對不起,讓你累壞了。」他內疚地擁她入懷,心疼地輕撫她微微抖顫的身子。
「我不累,我很開心。」她帶笑的淚顏無比嬌艷動人。
「你很勇敢,我應該陪在你身邊才對。」看她臉色虛弱蒼白,一臉的汗水和淚水,他就自責不已,是他讓她獨自一人承受這些折磨和痛苦。
「只要你來了就好。」她不要在他臉上看見內疚的表情。「對了,我們的孩子呢?我要看孩子!王媽、李媽!孩子呢?」她心急地張望著。
「少奶奶,孩子跑不掉,在這兒呢!」王媽笑著將包裹得密密實實的小娃娃抱到她身旁來。
「好小喔,太小了,都是我不好,這麼早就把你生出來。」看著提早出生,比一般嬰孩還瘦小的娃娃,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會健健康康長大就好了。」看到孩子的那一剎那,他感動得不知該如何反應,現在看著孩子靜靜躺在善月懷中,這一幕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感動。
人生之樂,莫過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