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說再見,拿起自己的書本筆記,轉身大步離開,兩家人住隔壁,哪需要說再見呢?拉開門,才邁步,秦愷冷漠的與平日不大相同的聲音響起來,就在她背後——他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這麼快?
「如果有事,你隨時叫我,」他凝視著她,眼光坦誠而善良。「我不會那麼早睡。」
「我會。」她點點頭,微笑著離凡
秦愷比她想像中好得多、容易相處得多,她以前怎麼總以為他會隨時隨地罵人,無緣無故會趕她走呢?這真是莫名其妙、可笑的事情。
走到她家門口,正預備進去,背後又是一陣汽車聲,媽媽回來了嗎?她高興地轉身,不是浣思的BMW,是一輛普通的計程車,而目停在秦家門口。
秦康!這麼早?心馨頑皮地一閃身躲到暗角,如果真是秦康,讓她駭他一下,報昨夜他吻她面頰的仇。
悄悄伸出頭去偷看著,下車的果然是秦康,但是他關上車門卻是不立刻回家,彎著身體對著車窗不知在做什麼。心馨看不清楚,好奇地移近一些,秦康怎麼了,有東西掉在車上?再看一下,終於看見車廂中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心馨莫名的妒意一下子湧上來,她知道秦康有許多女朋友,卻從來沒真正見過,那女孩子——哎!塗得滿腦的七彩化妝品,又妖及古怪,連笑都那般——肉麻,她握往了秦康的手不放,她——她想做什麼?她就是什麼空中小姐?
心馨睜大了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直直地盯著他們。不知道秦康說了句什麼話,女孩子笑得更是——嘿,不正經!然後——然後——秦康低下頭去吻了她!
吻!心馨覺得自己心臟幾乎停止,秦康居然吻那樣一個女孩?那七彩的臉,他不覺得噁心??秦康——怎能在吻了心馨之後又吻那女孩?除了嫉妒,心馨還委屈,秦康竟把她和那女孩——一視同仁!
好半天,他們才分開,秦康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女孩子揮揮手,計程車緩緩駛離。秦康微笑著拉開領帶,輕鬆地哼著歌,踏著舞步回家,才走兩步,突然看見站在門燈下的心馨。
「嗨!小星星。」秦康毫不在意地遠遠對她揮手,「站在門口做什麼,等我?」
心馨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臉上一片凝肅,她閉緊了嘴,什麼也不說。
「咦?怎麼了?」秦康發現了她的異樣。「氣嘟嘟的,生誰的氣?過來,過來,講給我聽。」
心馨還是不響、不動,像尊石像般。
「小星星,不認識我了嗎?我,秦康啊!」他向她走去,「到底為什麼事?」
心馨噘噘嘴,轉身欲進屋子,秦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得罪了你嗎?連男朋友都不理了?」他在開玩笑。他說男朋友完全是逗著她玩的。
「放手!」她發怒地掙扎著,「誰是你的女朋友?你別胡說八道!」
「小星星,」秦康不由分說地擁往地的肩,「真是我得罪了你嗎?我道歉,好不好?嗯!」
心馨的心頭湧上一股似喜似甜的感覺,秦康這麼擁著她,低聲下氣地賠罪、道歉,表示——重視她的,是嗎?剛才的怒氣已漸漸消失,她——也沒理由嫉妒那女孩的。
「剛才那個——是誰?」她看他一眼,他漂亮的臉上有薄薄的酒意,那眼睛也就更加有幾分玩世不恭了。
「你說誰?史蒂拉?」他噘著嘴巴搖手,「別提她了,女孩子太主動很可怕!」
「她主動——吻你?」心馨天真地睜大眼睛。
「你——」秦康笑起采,「你偷看,是不是?好哇!小星星原來是在嫉妒了!」
「誰說的,」心馨小臉兒一紅,「誰偷看了?我剛補完數學從你家出來,我才不著那些——黃色鏡頭!」
「黃色鏡頭?」他叫起采,「再純潔也沒有了,KissGood-bye,就像昨夜吻你——」
「不許把我和那些女人排在一起!」她大聲抗議了。
「當然,當然,」他半真半假地拍拍她,「小星星是我心底惟一最親愛的小女朋友,那些妞兒算什麼?」
「不是,我不是!」心馨的臉又紅了,心裡卻甜得很。「你心花花的,借口開河!」
「是不是怕你的男朋友聽見生氣?」他不正經地說。
「胡扯,我沒有男朋友!」心馨捂起耳朵。「我不聽你胡扯,你快走,快走!」
「偏不走,我就要待在這兒讓秦愷看見!」他笑得好可惡,「讓他吃醋!」
秦愷?她呆一下,立刻醒悟他的惡作劇,臉更紅了。
「胡扯,胡扯,放——屁!」
「哦!看不上我們秦愷,是不是?」他的臉晃到她面前,「我呢?嗯!」
心馨又羞又窘又莫名其妙地喜悅著,秦康原是一個能吸引所有女孩子的人,何況他和心馨的感情一直很好,雖然他們之間純潔像兄妹,他也一直當她小妹妹,然而——少女情懷,誰又弄得清、看得到的呢?
「你——你——」心馨用力一掙,掙出了他的懷抱,一溜煙逃回屋子裡,心中怦怦直跳,連大氣都不敢喘。
門外卻傳來一陣秦康的笑聲,笑聲漸遠,他已回到自己家裡。
心馨回到寢室,臉紅心跳猶是不能消減。她想起剛才秦康吻那女孩,想起秦康溫暖的懷抱,想起秦康那似笑非笑的漂亮臉孔,想起秦康那半真半假的那些話,倒在床上,整個人都醉了。
會有一天,秦康會是她真正的、完全屬於她的男朋友嗎?會嗎?秦康!
翻一個身,她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沒有人能預告以後的事,然而,每一個人都能幻想、都能做夢,夢中能把一切不可能的變成可能,把平淡的塗上濃濃的色彩,夢中的一切是完美的,完美得令人沉醉。
心馨已經醉了,醉於她的幻夢中。
浣思和正倫從一個宴會出來,那已在深夜十一點了。
正倫頗有酒意,一邊駕著他的淺黃色蓮花牌跑車,一邊胡亂哼著一些曲子,他顯得心情很好,剛才許多朋友都知道了他和浣思訂婚的消息,一張又一張由衷祝福的笑臉使他覺得已得到了他所嚮往、所追尋的全世界,雖然只是哼著曲子,那歌聲也是豪放不羈的。
浣思卻是沉默著。
她沒想到正倫會突然當眾宣佈他們訂婚的事,那令她錯愕和不安,她不認為在這個時候宣佈是恰當的,尤其是心馨的眼淚——她也沒有向正倫提抗議,反正已宣佈了,抗議又有什麼用?
正倫把汽車速度減到最低,他希望延長和浣思相處的時間,他是那麼全心主意地愛著浣思,就像他全心主意地、狂熱地愛小提琴一樣。只是,他能完全地、絕對準確地操縱著小提琴上的弦和弓,卻無法摸得清浣思的性格和思想,她似乎有意無意地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汽車緩緩地駛在中山北路上,深夜了,車輛不多,沒有人會在後面催促,正倫悠閒地把持著駕駛盤,他的歌聲也更高亢了。
浣思忽然覺得有點頭痛,她用手指撫弄一下太陽穴,然後輕輕地搖開車窗玻璃,就在她轉身開窗向外看時,遠遠的前面,她發現一個熟悉得令她心臟一陣猛跳的身影。
真——會是他嗎?哲凡?這個時候他早應該上床休息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保持著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沒有理由會在深夜的街頭看到他,而且——前面的那人步履蹣跚,歪歪倒倒的,好像喝醉了酒一樣,哲凡是極度規律化的好醫生,滴酒不沾的,那人——絕不可能是他!
思潮和意念只在浣思心中一晃,那蹣跚的人已到了眼前,車燈在他臉上一閃而過,只是極短的半秒鐘時間,浣思卻看見並肯定,那喝醉了的人正是哲凡。
哲凡——浣忍心神巨震,可能嗎?不是幻覺嗎?白日嚴肅、冷漠的劉哲凡醫生,會是夜晚街上的醉漢?他什麼時候學會了喝酒?他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為——什麼?
「停車,請停車,」浣思下意識地叫,「停車!」
正倫詫異地踩了煞車,懷疑地轉頭問:「什麼事?」
浣思深深吸一口氣,平抑心中的激動與紛亂,正倫沒看到哲凡,是嗎?她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他?「沒有事!」
浣思胡亂地向外張望一陣。「我以為看見一個朋友,是眼花看錯了。」
正倫搖搖頭,重新開動了汽車。
「這個時候,誰還會在中山北路上逛?除非是醉鬼!」正倫說,「你看見了誰?」
「一個——朋友。」浣思不署可否。表面上她已恢復平靜,誰知她心中亂得不可收拾?
「朋友!」正倫不介意地一笑,「我一定不認識的。」
「是。」浣思還在想著,是哲凡嗎,是嗎?
正倫又開始唱歌,他的興高采烈和浣思的心神不定成強烈的對比,好幾次,浣思幾乎不能忍受他的歌聲了,她想制止他,卻理智地打住了,她不願讓他看見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