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凡兩個字震醒了正倫,哲凡是醫生、是浣思的前夫,他必清楚浣思的病情。正倫再不猶豫地抱起昏迷的浣思,大步衝出去。他知道哲凡沒有來,哲凡告訴他今夜有病人動手術,哲凡必然在醫院——
他把汽車開得像飛,也顧不得什麼交通規則了,浣思的生命重要,別的他全不理——甚至無暇去細想浣思昏迷前那一聲「哲凡」的含義。
醫院已在望,浣思會有救的,浣思會有希望的,是嗎?是嗎?
是嗎?從宴會到醫院,把浣思從正倫手中交到哲凡手中,命運的安排是無法改變的,誰能否認那冥冥中的天意呢?
第四章
心馨站在希爾頓門口,東張西望地顯得很不自在,和秦康約好了一點鐘在這兒見面的,現在已經過了十五分鐘還不見他的影子,他不會忘了吧?
心馨再看看表,她決定再等十五分鐘,一點半他還不來的話,她就回去等著他來做一天奴隸了。其實站在酒店門口等人也沒什麼關係,難為情的是她身上那套北一女的綠制服,放了學就直接來這兒,還魅時間換啊!
她看看手中的方形籐籃,衣服就放在裡面,想到希爾頓的洗手間去換,又怕秦康來了找不到她,真是麻煩又為難,北一女的學生站在這兒總是不妥。
又過了十分鐘,一輛計程車衝到門前停往,跳下來的不正是滿頭大汗的秦康?
「你這大黃牛,害我等了這麼久,」心馨忍不往抗議著,「你要賠償損失!
「損失什麼?老天,小星星,你就穿這一身『老虎皮』跟我去玩?」秦康半開玩笑地指著她,「你不怕同學看到?」
「我就去換!」心馨揚一揚籐籃,「你等我,換完我們就去吃中飯。」
「別選地方了,就在這兒二樓咖啡室吃吧!」秦康推著她進去。「我也餓扁了。」
「餓扁了還不早點來?我以為你黃牛了!」她笑。秦康來了,她的心情好得出奇。
「脫不了身——哎!」他說溜了嘴,連忙改口,「公司的事沒辦完,怎麼走V
心馨也沒注意,只要他來了就行,管他什麼遲到的理由?秦康本來就有一大堆女朋友。
在二樓的洗手間換好衣服,那是一件淺蘋果綠的連衣裙,很青春,很適合心馨的年齡,她喜來神采飛揚,灑脫而自然。走出洗手間,轉彎就是咖啡室,但是,心馨卻在西餐廳門口駐了腳,她看見一塊牌子上寫著「麥正倫先生宴客」的字樣,正倫請客,浣思一定會來吧?那個即將是浣思新丈夫的男人,她能跟他建立父女般的感情嗎?
她聳聳肩,管他的,能與不能到的再說吧!她不要去想這件事免得破壞了今天的心情。
咖啡室裡,秦康已悠悠閒閒地坐在那兒,在整個餐廳中,他無疑是最出色的,英俊、時髦又高大,最吸引人的是他那漫不經心的神態,好像沒有任何人在他眼裡。心馨一眼就找到他了,同時,她發現好多女孩子,包括女待在內都在注視他。
「看你,擺出一副大情人狀!」心馨引以為傲地坐在他對面。「是華倫比提嗎?」
「大情人的氣質是天生的,擺不出來。」他笑,「我替你叫了『T骨牛排』,你慢慢去鋸吧!」
「我不吃牛排,要龍蝦沙律。」她抗議,「你怎麼能自作主張替我叫?」
「小女孩吃牛排好,營養又不會胖,」他胡亂解釋,「晚上再吃龍蝦沙律。」
「真的要玩到晚上?」她高興地眨著眼。
「大人絕不騙小女孩,」他倒誠心誠意,「我為你推掉不少約會呢!」
「頂多下次我請還你啦!」她欣喜又感動,秦康為她推了不少約會呢!「等會兒怎麼玩?」
「看電影,我已經托人買好票了,OO七鐵金剛,夠熱鬧刺激!」他說。
「羅渣摩亞的,是嗎?」她問,「不是原來的占士邦了,有什麼好?」
「哦!你對辛康納利倒專情嘛,」他打趣著,「羅渣摩亞有什麼不好?他年輕風流,你不是喜歡看他的電視劇《七海遊俠》嗎?」
「感受不同,我覺得OO七占士邦就是辛康納利,羅渣摩亞就是七海游快,怎能改變呢?」她固執。
「頑固的小東西!」他不在意地搖頭,「相信以後挑男朋友你也會鑽牛角尖。」
「那還用說?」她輕鬆地笑,「我絕對專一!」
湯送來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也許他們都真餓了吧,各人低下頭安靜地吃著,直到整碗湯喝完。
「麥正倫今晚在對面西餐廳請客。」抹抹嘴,她忽然說。
「那又怎樣,你想參加?」他望著她。
「我發神經嗎?你說過晚上請我吃龍蝦沙律的。」她扮一個鬼臉。
「那就乖乖聽話,看完電影我們去打保齡球或是溜冰,晚上——」他停下來,似平有絲猶豫。
「晚上怎樣,玩什麼?」她睜大了眼睛。
「我發覺台北實在很少適合你玩的節目,尤其晚上,」他搖搖頭,「晚上最好是上夜總會跳舞,但是你太小,我們——不如散散步吧!」
「散步?」她皺皺鼻子,「這算什麼節目?」
「這不算節目的話,你自己選吧!」他側一側身,任侍者撤走湯碗。
「我想——」她真的在想、在考慮,突然她驚喜地叫起來,「秦康,你陪我去著爸爸,好吧?」
「叫秦康大哥,」他故作認真地糾正她,「告訴我,你很想去見劉哲凡醫生?」
「我想——想問一問他對媽媽訂婚事情的感覺。」她真真實實地說。
「傻丫頭,你怎能這樣問父親呢?」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我可以陪你去,你卻不許問這件事,如何?」
「為什麼不許問?」她十分不以為然。
「你以為他不會難堪?」他反問。
心馨想一想,陰影浮上了臉兒。
「我有個感覺,爸爸——一直還對媽媽很好的,他只是不肯說出來。」她若有所思。
「大人的事,你怎麼會懂?」他想岔開這話題。「還是講你自己吧!」
「不!我懂。」她固執地說,「我真的懂爸爸——有一種人的關心和感情是藏起來的,外表完全看不見,爸爸就是那種人!」
「也許吧!」秦康聳聳肩,「醫生總是比較理智。」
「若是這佯,媽媽訂婚,他——爸爸豈不很難過?很痛苦?」心馨擔憂地說。
「傻心馨,你怎麼了,你這麼擔心會幫得了忙嗎?」秦康開解她,「他們離婚五年了,我不認為他們有夫婦間的愛倩,他們——只能算普通朋友。」
「那是最悲慘的事。」她雙手托住下巴,歎一口氣。
「文藝腔嗎?」他打趣著。牛排也送了上來。「快鋸你的牛排,免得趕不上電影。」
心馨看他一眼,低頭開始很用心地鋸牛排了。
餐後,他們趕去看了《鐵金剛大戰金槍客》,然後又打了兩局保齡球,然後,秦康又把心馨帶到中山北路上的一家西餐廳。
柔和的燈光映著心馨運動後紅撲撲的臉兒,青春的光芒逼人而來,即使經歷過無數女孩子的秦康,也為之目眩神移,好半天也回不了神。
青春就是美麗,逼人的美麗,霸道的美麗。
「心馨,你的確是個漂亮的小女孩,」秦康讚歎道,「劉哲凡醫生和浣思的優點全被你佔去了,你知道嗎?」
「你怎能在呼爸爸和媽媽的名字?」她難為情得顧左右而言他。
「為什麼不能?我又不是他們的女婿。」他開玩笑。
「你——」她臉兒更紅,他怎麼說女婿呢?「喂!電影是不是比以前所有的鐵金剛片差?」
「見仁見智!換了主角,導演理當轉換風格。」他不以為然。
「不好就是不好,諸多辯駁!」她誇張地說,「羅渣摩亞真傻,他不該接這部片,破壞了他自己原有的形象。」
「是你傻!人家百萬美全片酬已經放進銀行了!」他大笑著。
「為片酬,沒有藝術良心。」她叫。
「小女孩,再過十年你就不會講這幾個字,藝術良心!」他大搖其頭。
「好!不談電影,保齡球——以後不打也罷!」她說。
「怎麼,保齡球也得罪了你?」他感興趣地望著她。偶爾和她在一起是件心曠神消的事,不需要費神、不需要造作,也不需要耍手段,自自然然,輕輕鬆鬆,在她的青春光芒下,也感染到了那份朝氣。
「你沒看到嗎?」她皺鼻子又搖頭,「那些人哪兒是運動?有的太太小姐在表演,在擺姿勢,有的妖形怪狀的女人專門盯男人,有的人乾脆在那兒交朋友,保齡球場已經變了質。」
「你打你的球,誰要你多管閒事了?」他點點她鼻子。
「事實如此,又不是我吹牛。」她委屈地說。
「好了,好了,出來玩一次,你就發現了這不對、那不妥,多出來幾次,台北市還有可去的地方?」他笑,「吃龍蝦沙律吧!吃完我們去劉哲凡醫生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