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回來尋寶?那豈不是又會出亂子?」貪財是人的天性,到那時候,所有的人恐怕都會發狂地翻爛腳下每一寸土地吧?水芙蓉不禁打了個寒顫。「就因為這樣,所以不管誰來投奔莫城,都須經過城主的首允,對嗎?」
莫慎揚頷首。「當初莫家人到此定居,興盛了本家,許多人因而向這裡聚集,因此莫家人對他們有份責任,所以必須採取措施,管制這座城的安危。」
原來,這就是莫城的由來!永芙蓉靜默了半晌。
以前總以為莫慎揚跋扈得無理,現在想想,他肩負著整座城池與所有城民的安危,必須通盤掌握一切細節,性格怎麼可能不霸道?
他會不會很累?長期處在壓力下,他一定倦極了;有人為他分憂解勞嗎?一定沒有,所以他才會花那麼多時間在城務上,濃眉總是習慣性鎖起。
她心中起了一縷縷疼痛。「你們……從來不想去尋寶嗎?」水芙蓉壓下痛覺,繼續問道。換作是她,一定不堪壓力虐待,挖了寶就跑,到他鄉另覓生計。
「莫府不缺用那些錢。」若果不是財力驚人,莫家怎麼可能讓荒城起死回生?「再者,寶藏已害死許多人,就算挖出來也只是平添亂子,要它來何用?」
「說得也是。」
莫慎揚重新拾起兵器。「好了,故事說完了。」
知悉了莫家的秘密,她柳眉緊鎖,望著他的眼神憂心忡忡。
她在為他擔憂,他直覺知道。聽過了這個秘密,不管她願不願,就已注定她是莫城的女主人。長輩有遺訓,這些秘密事涉重大,惟有城主夫婦能知情,相互扶持,一起守衛莫城。現在看來,她已開始為他分憂解勞了呢……意會及此,莫慎揚的唇際掠過了淡淡笑意。
「說完啦?」水芙蓉托著頰側,望向屋外,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夜已經深了。「啊,我也該回房去睡了。」她依依不捨地站起身。
「要回去了?」他的嗓音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也對,太晚睡對身體不好。」他刻意淡然地說道,不想被她發現因她而起伏的情緒。
沒有太貼心的言行,但水芙蓉仍從他漠然的舉措中察覺關懷。她動容了,只想靠他近一些;方纔他所說的真相,讓她心寒,而他的壓力,讓她心疼。水芙蓉突然好想與他溫存一會兒,讓發冷的身子再度暖和起來。
她緊絞著手指,首度吞吞吐吐地要求著。「可……可以抱我一下下嗎?」
面對她,莫慎揚早已心動,但嘴上卻依然使壞。「又想藉機向女人們炫耀?」
誰要出去炫耀了?她才捨不得將相依相偎的甜蜜感覺告訴其他人,怕被瓜分了她的快樂。水芙蓉只是單純地盼著他的擁抱,卻沒有言明。
但是,他嘲諷挑釁的語氣,卻徹底地惹毛了她。「連一個擁抱都不給嗎?小氣鬼!」她氣嘟嘟地起了身,沒想到自己羞澀的請求卻招來羞辱的質疑。到門邊穿起御寒毛氅,點上燈籠,她賭氣道:「哼,我走啦,你不必起身相送。」
突然,一陣疾風掃向她,吹滅了燈籠裡的燭火。她還來不及意會到什麼事,整個人已被扳過身,芳唇迎上了兇猛的侵襲。
那攻勢又猛又急,莫慎揚狠狠地吻她一記,卻又火速地放下她。對她的在乎與眷戀日漸加深,萌成愛情的芽;夜愈沉,他對她的渴望意濃,但在沒有得到她全心的依賴之前,他不打算讓其他更親密的事發生。
在水芙蓉意會到他的親吻之前,那個吻便已經結束了。她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是該為他約略順遂了要求而高興,還是該為他的草率行事而憤怒?
莫慎揚替她重新點亮燈籠,叮嚀道:「我告訴你的莫城種種,別讓人知道。」
「我不會說的。」水芙蓉保證著,突然眼睛一亮,涎著美麗的小臉湊向他。「對了,你不會只告訴過我一個人而已吧?」那豈不是代表……她在他心裡的地位無人能及?這可不可以算是一種心意的允諾?她殷殷期待著。
他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這個承認讓他有些彆扭,等於影射了她在心中的地位,所以很自然地避開她的眼神。水芙蓉心懷一敞,湊上前來,咧著嘴對他笑,一副逼供的興奮模樣。「喂,為什麼只告訴過我一個人?」這是不是在乎的表示?雖然已從日常小節中,感受到他的獨特關懷,也猜到了他的心該是偏向她的,但水芙蓉仍想聽他親口說。莫慎揚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是個驕傲又彆扭的大男人,如果不是先確定了她的心意、先知道了她迷戀著他,他是不會開口承認的。
他斂住眉,沉聲地反問著:「為什麼一聽到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你就樂得手舞足蹈?」他的嗓音中,有一縷奇異的波紋,使他的問話聽來像調情。
沒想到問題馬上又踢回她身上,水芙蓉的嬌臉一燙,螓首猛然頓下。要不是因為真心喜歡他,她哪會因為他的特別待遇而興奮?不解風情的大笨蛋!
「哪……哪有手舞足蹈?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呀。」她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其實心裡在乎得要命。推諉完畢,她搶過了燈籠,羞赧地走入風中,而莫慎揚則是若有所思地目送著她;漸行漸遠的兩人,都不禁怔忡地猜著對方沒有回答的秘密心思。
其實,他們都已為對方付出真心,但誰也不願先鬆口;也許因為兩人的脾氣都拗,也許因為都太驕傲,所以猜心遊戲還是一輪一輪地進行著,不曾停歇。
自從與莫慎揚常膩在一起之後,水芙蓉就愈來愈喜歡他們相處的感覺。
雖然莫慎揚總表現出不許她再利用他的堅決態度,但是,每當螢芝猛搶他注意力時,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從中選擇了她;這令水芙蓉十分開心,也愈來愈有自信,不管什麼情況下,她都將會是他惟一的選擇。
這日,莫慎揚依然忙碌地在松軒處理城務。朝莫城而來的人馬愈來愈多,那幫尋寶的傢伙已經有所動作,因此他密切地注意著,思索化險為夷的計策。
水芙蓉不敢打擾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為他泡茶。因為求好心切,她將茶具重新料理過,化簡為繁的處理步驟,只為了讓他喝到一杯最甘醇的茶湯。
這時,一串腳步聲傳來,愈挫愈勇的螢芝端著茶盤,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慎揚大哥,我今天有好東西哦!」她一進門就喳呼著。「我央家裡的廚子給你煮了強身健體的參茶,快過來嘗嘗!」
雖然已不再把螢芝的反應看在眼裡,但水芙蓉還是不禁歎息,她為何不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老是隨口喳呼著就跑進來?莫慎揚不對她的癡心有所回應,責任只在她身上,實在怪不了其他人。
她慢調斯理地站起身。「莫慎揚,你愛喝的龍井茶,我已經泡好了。」她斟了一小杯,盈盈地獻了上去,想讓他先試試味道。
莫慎揚擱下公務,抬起頭來,兩個女人都殷切地望著他,等待他接手。
螢芝的表情,是一貫的期待,倒岔的柳眉看來很煩躁。對她來說,她已經敗給瑞雪太多次了,絕對不願意再輸了任何一回。
而瑞雪,則是一派的氣定神閒。她的容貌美艷無比,自信與慧黠更靈活了她的美麗。她一點爭強鬥勝的意味都沒有,篤定得好像他一定會從了她心意。
為什麼她那麼自信?是因為吃定了他嗎?莫慎揚有些不悅,想起每當警告她不准再利用他時,她總是笑笑的,不曾正面保證不再重複這樣的事……一縷焦躁襲上心來,這時,厭惡成為她向其他女人炫耀的道具的心態猛然抬起。
因為整顆心都牽在她身上,所以不許她以遊戲的態度看待自己。莫慎揚朝螢芝伸出手,一心只想著:該挫挫瑞雪的自信,別讓她繼續以為利用他很容易。「我今天不喝龍井,倒想試試參茶的味道。」
「慎揚大哥,我就知道你對我好!」螢芝立即得意地朝水芙蓉哼一聲。「你聽到沒有?慎揚大哥說他想喝參茶,快把你的龍井撤下去!」
水芙蓉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莫慎揚竟然這樣待她!他們不是已經有了默契,雖然嘴上不說情愛,卻都把彼此視為當然抉擇?為什麼他的態度臨時變卦?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忙了一個早上,就只是為了泡上一壺好茶讓他品嚐!
水芙蓉又驚又怒,眼中只看得到眼色複雜的莫慎揚,一點也沒注意到螢芝,一顆心都被他傷透了。「莫慎揚,你好樣的!」她嬌嗓隱藏著泣意,氣得跑開。
是錯覺嗎?莫慎揚必須握緊雙拳,掐痛手掌,才不會追著她出去。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為什麼有種感覺,瑞雪根本不在意螢芝趾高氣昂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