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他不必回過頭去看,也知道是誰——他的大學室友以及工作夥伴田祈然。
「大老闆回來啦!今天順利嗎?」進來的果然是田祈然。
他兩手一攤,指著公事包說道:「那裡面有今天的新委託。」
「你不是去開庭嗎?怎麼還會有新委託?」
難道他有分身不成,一個在法院開庭,一個是到外頭拉生意?
真行呀!不愧是法律界的紅牌。
「成州又要加告對方譭謗和詐欺。」這只是小事一樁,樓於傑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真是不懂大老闆們是怎麼想的,時間多還是錢多啊?告來告去不煩嗎?」
這個成州的案子可是接了兩個多月了,一直沒有結案的原因是他們不斷向對手追加訴訟名目。
聞言,樓於傑挑眉,沉聲道:「你這是在罵誰呀?」
「啊,失言失言。」他竟把眼前這個大老闆也罵進去了,若是樓於傑跟他計較的話,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今天進度都完成了?這麼閒找我聊天?」他斜眼睇著他。
「當然不是。有個案子跟你討論……」田祈然大概說明一下內容。
聽罷,樓於傑微瞇著眼,淡道:「這個用不著討論,對方既然有畫押,當然是依合約行事。」
「畫押的人已經過世了。家屬堅持不履行合約,于氏只有請流氓天天去關切,結果卻弄出人命。」
所以,狀況有點複雜,他也不好馬上就答應那位委託的小姐,只有等樓於傑回來再做打算。
「你是說惡名昭彰的于氏?」他興致一來,由沙發椅上挺直了身,看來幹勁十足。
于氏從很早之前,就利用各種手段,得到許多黃金地段的土地。
受害者因為拿不出證據,都只有咬牙含淚看著于氏愈來愈發達,甚至,他們負責人揚言有意在年底進入立法院。
只怕到時,沒有人拿于氏有辦法。
識相的律師絕不會去自找麻煩。
「弄出人命這件事本來于氏是想私下和解,但家屬不肯,堅持要告。」這是他在報上調閱到的資料。
「還有……我同時還發現于氏涉有偽造文書和侵佔他人土地的重嫌!」
「哦,是嗎?」這段話令樓於傑激動,潛藏在體內的正義因子蠢蠢欲動。
他開律師事務所的目的,不正是要打倒邪惡,讓正義飛揚嗎?
現在,正有這個機會!
他深幽的眸!此刻閃熠發亮。
「嗯,所有相關的資料都存檔在你的電腦了。」
看到好友像鬥士般充滿精力,他就知道這一整個下午他沒做白工了。
「祈然,你倒是瞭解我啊!」
「那當然,不然好朋友做假的呀!不過,你最好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而且這個案子若接下來,可是拿咱們傑生的招牌去賭,要是撂得倒于氏,那是最好,要是撂不倒,咱們這整間辦公室的人都得去喝西北風啦!」
樓於傑嘴角微彎,自信道:「我什麼時候這麼不濟啦?」
「是是是,還沒有你打不贏的官司,你是司法界不敗律師,找你出馬準沒錯,那個倒楣又聰明的家屬真是三生有幸,能請得動你出馬……」
「你馬屁拍完了?拍完了就趕快給我委託人的電話和地址,我去瞭解一下。」
他打斷田祈然一連串落落長的歌頌詞,一臉躍躍欲試。
「你馬上就要去關切喔?」他才剛回來而已呀!不累喔?
「打鐵就要趁熱。」他伸手,知道田祈然一定把電話和地址準備好了。
「真是工作狂。喏,拿去!」田祈然嘟噥了句,卻還是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折好的紙條。
「你也別閒著,成州的資料拿去看。」略薄的兩片唇瓣,吐出這麼一句,做為這場小開會的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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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巧!
樓於傑的腦中閃過這三個字。拿著田祈然給的地址,他重複再看了一下門牌。
「沒錯啊!就是這裡。
一間叫做麥麵包的麵包店。
幾天前,他來過這裡,
還帶走了一個又香又軟的麵包。
腦子飛快地運轉,將幾日前的景況與稍早前的說明做了一個組合,好巧的想法再度竄進他的腦海。
若是他沒猜錯,田祈然所說的委託人就是那個小女孩婷婷的媽媽,而于氏所弄出的人命,該是她的姑夫和姐姐……
原來,婷婷她們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難怪,她媽媽上班會心不在焉、女兒的安全也沒有餘力注意了。
念及此,他有一股強烈的使命感,決心為她們做些什麼。
他下車並鎖好車門,全然無視於那寫在前方「禁止停車」的字樣。
「叮……」自動門打開,門上的鈴當叮叮做響,一陣甜甜的香氣拂了上來。
「歡迎光臨……」工讀生在櫃檯甜笑著。
「請問丁薇涓小姐在嗎?」
「你要找薇涓姐啊?等一下喔!」工讀生朝一扇木門的方向喊人。
「你要等一下喔!」工讀生回過頭來客氣地對他說道。
「好的。」他點頭,趁著等待的同時打量了下這間麵包店。
暈黃的燈光與櫥櫃上滿滿的麵包,讓他想起小時候某個童話故事本裡的圖案,圓圓、柔柔的,有抹熟悉、適意的味道。
「叔叔!」婷婷跟在丁薇涓身側,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
「婷婷。」
虧她還記得他,被小朋友記住的成就感比任何事情都還要來得大。
孩子的反應最真實了,也難怪他會出自內心露出真誠的微笑。
「婷婷,你怎麼會認識這個叔叔的?」丁薇涓緊握住婷婷的手,她不認識的人婷婷竟然認識,這人一定有什麼企圖?她下意識的防備著。
「媽媽,婷婷是在公園認識叔叔的,叔叔有幫我檢球喔!」婷婷天真地說道,並不知道大人們想法上的波濤洶湧。
「公園!」丁薇涓臉色一變,「你又偷跑出去了?」
婷婷吐舌,頑皮的動作教丁薇涓一眼就看出答案了,偏偏有外人在,她的脾氣不好發作。幸好沒出什麼事,否則她怎麼跟死去的姐姐交代。 』
樓於傑把目光調回到婷婷的媽媽身上。這是一位很年輕的媽媽,他暗暗思忖。
細緻的臉蛋上在鋪了一層慈愛的光采後,更加韻致可人,玲瓏姣好的曲線令人難以想像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受不了他的盯視,丁薇涓顧不得禮貌地開口問。
樓於傑眸光一閃,即刻抑下打量,微笑說道:「我是傑生事務所的負責人樓於傑,是你委託我們控告于氏吧?」
「我是有委託傑生案子,但,負責人……」丁薇涓訝異,她只是打一般的官司吧!
為什麼要負責人出馬?
而且,她也出不起那種高價。
「茲事體大,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嗎?」
他不以為麵包店會是個好地方,而且站、著、談?他可沒這種好興致。
「呃……」丁薇涓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或者他在聽過她的想法之後,會改派別的律師來也不一定。
「你不必擔心費用的問題,如果你是在擔心這點的話。」
樓於傑看穿她的想法,恐怕她也跟其它人一樣,以為他們律師也是見錢眼開、拿人錢財便會不顧道義的人吧?
莫名地,他就是不想給她這種錯誤的感覺。
雖然她對他的防備如此明顯,但他相信自己能令她改觀。
「這……好吧!」丁薇涓想了下,終於點頭。
「那我們走吧!」
樓於傑想替她拉住婷婷,但她的反應更快,及時拉住婷婷的小手,以為不著痕跡,卻全落入了樓於傑精明的眼中。
他睇著她看,無聲卻直接的傳遞他為她的攔阻感到不悅。
「我、我還要兩個小時才能下班……」丁薇涓紅著臉解釋,好在有這個理由,否則她怎麼說明自己不讓他牽婷婷的手。
「是不是這些麵包要賣完才能走?」樓於傑指著櫃前的麵包。
「嗯。」是不必再出爐了,但她通常都有留下來做打包的工作,直到時數滿八小時為止。
「那好,我全部買下了。」
他立刻掏出皮夾,拿出五千元的現金交給工讀生。「這錢夠買下全部了吧?」
「夠,當然夠呀!」
丁薇涓還沒來得及阻止,工讀生便接過他的鈔票,開始替他裝麵包了。
「你、樓先生,你不必這樣的!」她知道他的時間寶貴,但全部買下,這……
「你們的麵包很好吃,我是看在這個份上買的,你不必介懷。」樓於傑只取了幾個,剩下的要工讀生打包送到鄰近的育兒院去。
此舉,震動了丁薇涓。
她震愕地說不出話來,她以為他是那種仗著有錢就賣弄自己的男人,畢竟,他看來是那麼地氣宇軒昂,他是可以有這個條件囂張的。
可,他沒有!反而發揮他的愛心……
「婷婷,你喜歡吃哪一種?叔叔送你吃一個。」樓於傑大方的說。
「嗯……草莓的。」婷婷想了下,決定道。
「喏,草莓的給你。那媽媽呢?」他故意問起她,暗示她他並沒有忽略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