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志風的話像—把利劍般狠狠的剌進余燕安毫無防備的心,她緊抿著泛出血絲的雙唇,腦中無聲地狂喊著——
因為那一吻而後悔?原來我真的只是妹妹?
血色一下子從余燕安的臉上完全撤走,她失神的腦中只重複想著易志風的話。
安安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
因為她令我心煩氣躁,所以我才躲著她……這些日子我不得不每天早出晚歸……
余燕安的世界整個崩潰了。
她怔在那兒,對於房內的對話一句也聽不進去了,只是—直想著易志風說過的話。想昔想著,她緊捂著已然發白的雙唇,低啞而嘶聲地哭了起來,勉強移動快撐不住身子而發著抖的雙腳,往自己房裡跌跌撞撞的走去。
—關上房門,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撲倒在床上,將臉深深的埋進毯子裡,一聲又—聲泣血般的哭聲控制不住的由嘴裡逸出。
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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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志風和林健峰專注的談著話,一點也沒察覺到房門外的動靜。
看著—臉苦惱、兩手交握在腦後躺在床上的易志風,林健峰俯首看著他。
「志風,你對她的感覺呢?你不是也挺喜歡她的嗎?」
「喜歡她?」易志風粗聲地說:「我不只是喜歡她,我是愛上她了。」
「既然是兩情相悅,那還有什麼問題?」林健峰不解地問。
「還有什麼問題?你的回答就跟蔓君一樣。誰說沒問題,問題可大了呢。」
瞧見易志風一臉不悅的坐了起來,林健峰更加不解了。
「還有什麼問題?」
「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有個姓陳的一直在死纏著安安嗎?」他瞪視著林健峰,彷彿他就是陳宏明似的。
詖他殺人般的眼光一瞪,林健峰竟然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然後才說:「不是你叫安安可以試著和他交往的嗎?」
「你怎麼知道……喔,我忘了你現在跟雅文正打得火熱。」他懊惱地捶了下床鋪,「沒錯,是我,是我這個笨蛋提出的蠢建議!,」
原來易志風也會吃醋。林健峰—屁股坐到他前面,—臉揶揄的望著易志風。
「你不喜歡安安跟別人出去約會?」
「廢話,你喜歡看到雅文跟別的男人出去約會到三更半夜嗎?」他不高興的反問。
「的確。」
想到許雅文跟別的男人手牽著手走在一起的書面,林健峰心有所感地點點頭,但是想到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易志風本人,他才泛起的同情心又倏地消失無蹤。
「可是,叫她跟別人約會的也是你啊。既然不喜歡看見她屬於別人,而且你明知安安喜歡的人是你,為什麼要將她推到別人懷裡,甚至建議她跟別的男人交往看看?」他停頓一下,換口氣才繼續說:「你真的是個大白癡,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就是因為知道安安也喜歡我,所以才會不知所措。」
「我更不懂了。你們彼此都愛對方,為什麼你會不知所措?」
「因為安安就像是我妹妹一樣。」他還是一臉躊躇。
聽到易志風的辯解,林健峰一副快暈倒的神情。
「天哪,這是什麼邏輯!安安又不是你的親妹妹。況且你當她是妹妹,她有沒有當你是哥哥?你有沒有問過她?」
面對林健峰的問題,易志風只是沉默的搖搖頭。
見他默不作聲,林健峰有些急了起來,「易志風,你的腦筋是不是秀逗了?以前你做事不會這樣畏畏縮縮的啊!」
「可是……」易志風的眉還是緊蹙著。
呻吟一聲,林健峰不耐煩的打斷易志風的話。
「可是什麼?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既然你們兩人相愛,哪還有那麼多可是不可是的。男子漢人丈夫,做事乾脆—點!」
「感情的事不能隨便說說。」
「你是說你不在乎安安?」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林健峰追問著。
「就是因為我太在乎安安了,所以才會行事錯亂。」易志風不高興地說。
林健峰歡呼—聲,倏地脫去身上的外衣,爬到床上,舒服的平躺在床上。
「太好了,現在事情解決了,睡覺吧。」
「事情解決了?」見林健峰拉了被子往自己身上蓋,易志風不覺地失笑。「原來你今天突然跑到台中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嗯。」林健峰翻了個身。
「雅文叫你來的?」他懷疑地問。
擁著被子坐了起來,林健峰坦然的看著易志風。
「雅文說有一次安安喝醉了,她才一提到你,安安就抱著她哭得好傷心。她希望我找個機會跟你聊聊,看看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腦袋笑了笑。「結果—忙就忘了這件事。」
易志風見狀故意嘲弄他。「沒關係,你是因為忙著談戀愛,這是可以原諒的。可是你怎麼會突然跑到台中來,不等星期天再來?」
林健峰的眉頭微皺了起來,「雅文昨天晚上十萬火急的催我今天上來台中一趟,她說安安這個星期以來都怪怪的,昨天硬拉著她一起去吃午飯,安安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他懷疑地瞪著易志風,「是不是你又對她說了些什麼話?」
「沒有啊,」易志風一臉冤枉的表情,「我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兒到安安了。」
「你們住在同—個屋簷下,卻快—個星期沒碰面?」林健峰不可思議地嚷著。
「我就跟你說之前我—直在躲著她。有時就算晚上早點回到家,只要看到安安房衷的燈還亮著,我就站在門外的路燈下抽煙,等到她熄燈睡覺後才悄悄地回家,就像今天—樣。」
「快一個星期沒見到安安?你做得可真徹底。」林健峰不由得搖了搖頭。「我想安安最近情緒陷入低潮鐵定是因為你。我真搞不懂,你怎麼狠得下心?」
「可是……」
易志風猶豫不決的態度,讓林健峰看了有些不悅,他不耐煩地說:「你乾脆娶安安做老婆,然後把她當妹妹般的疼愛,這不就結了。你還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她—輩子,不是兩全共美?!」
聞言,易志風愁苦的臉緩緩綻出一抹笑,並用力的拍了下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真是笨得可以。」
看著易志風戲劇化的轉變,林健峰不覺鬆了口氣。
「好啦,你終於想到解決的辦法,現在可以讓我睡覺了吧。你也早點睡,明天還得好好的跟安安談呢。」說完,林健峰平躺在床上,不再出聲。
對自己先前的行為感到後悔的易志風,看了眼林健峰,無奈地歎了口氣。
明天,唉,希望明天真的是個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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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燕安已經在外頭遊蕩了好久。
大概是一輩子的淚水已經被超量用完,她癡傻地躺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當天際微微透著亮光時,余燕安坐了起來,無意中看到鏡子中反射的自己,不禁嚇了一跳。紅腫、無神的兩眼,凌亂的長髮,毫無血色的兩頰,與她平時的亮麗、活潑截然不同。
「看,你就是長得這副醜八怪的模樣,又愛哭,難怪人家不喜歡你。」她喃喃。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余燕安只知道鏡子裡回視自己的那雙眼眸中的同情越來越深。突然,她無法再讓自己接觸到那雙眼睛,她站了起來。
心裡的一個聲音不停的狂喊著:我要離開這裡。
倉皇間,她抓起手提袋就往外走。直到走出大門,她才莫名的呼出一口一直梗在胸口的悶氣。茫然的四下張望,天都還沒亮呢,她要去哪兒?
兩腳無意識地走著,她的精神開始有些恍惚。自己要上哪兒呢?天下之大,難道竟無她容身之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當她意識到腳已經累了時,她是站在自己家的巷口,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家門。
我還是不由自主的回來了,就像一隻被人豢養的鴿子,又飛回習慣的籠子裡。為什麼怎麼走都無法離開這裡呢?
她的心裡清楚的知道,因為自己所有的愛都被鎖在那扇門之後。
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原本以為已經流盡的淚水竟然又淌了下來。
「安安,你怎麼一個人站在外面?」
余燕安茫然的眼神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是陳宏明。
他一臉關切地望著她。他身後的車門還開著,因為匆忙間看到她,急著下車就忘了關門。
看著余燕安凌亂的外表和紅腫還淌著淚水的兩眼,陳宏明急問:「發生了什麼事?安安,你怎麼沒加件外套就跑了出來?」
他將身上的西裝脫了下來,溫柔的披在余燕安被他一提醒就開始微抖著的肩上。
「我送你回家。」
一聽到要送自己回家,余燕安突然掙開他的手,迭聲低喊著:「我不要回家。」
她強烈的反應讓陳宏明吃了一驚,趕緊輕聲安撫她:「好,好,不回家,不送你回家。那你想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