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吁—聲,許雅文默然不語的低垂著頭,兩頰泛著紅潮。
「你這個女人真會假仙,都有那麼一撇了,還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連我都想瞞?說啦,你們進展如何?」
「哪有什麼進展?還不就是那樣子!」
「就是那樣子?哪樣子?」
「就是那樣子嘛。」許雅文一副你心知肚明的表情。
輕推她一把,余燕安嬌嗔的說:「雅文,你到底說是不說?」
許雅文一臉不相信的望著余燕安,欲言又止。
打了個酒嗝,余燕安才—臉好奇又坦白的回視著許雅文。「我真的不知道是哪樣子嘛,你幹嘛這樣看我?」
「安安,你真的不知道?」
余燕安點點頭。「真的。」
「你跟蝙蝠……」許雅文忽然住嘴,因為余燕安帶著醉意的臉上倏地變得蒼白。
這是怎麼回事……糟了,她忘了余燕安最近似乎和易志風的情形有些不對勁。她真是該死的大嘴巴!
「對不起。前陣子你不是常常跟他—起參加他們公司的聚會嗎?」許雅文邊說邊觀察她的臉色。
輕輕地歎口氣,這些口子只要一提到易志風,余燕安就打從心底浮上—股莫名的心痛。她搖了搖頭,給了許雅文一個苦笑。
「只是參加聚會而已。」
「可是,你……」
見到好友臉上強裝的笑容,許雅文啞口無言了。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從幾個月前巧遇的那天開始,易志風就已經自然而深刻的闖進余燕安忙碌但平靜的生活,而自己這個從不輕易動情的好友,也開始管不住那顆已然被撥動的心。
「那這些日子你跟陳宏明出去……」
微蹙著眉頭,余燕安笑得更無奈了。
「是蝙蝠建議的。」
「他建議的?」許雅文感到意外的睜大雙眼。「蝙蝠?」
「嗯。」
「我還以為你是想讓蝙蝠吃醋,所以才跟陳宏明出去。」她還是感到很意外。
「吃醋?」余燕安又歎了好長一口氣,用力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原先也以為他叫我可以試著跟別人交往只是順口說說而已,但是……」想到這,她忿忿地用力捶了下無辜的抱枕。「他只是有一天晚上待坐在客廳裡等我,然後叫我以後約會要早點回家,免得我爸媽擔心。」
「可是看你幾乎每天都出去,他一點吃醋的反應都沒有?」許雅文輕輕地在床邊坐了下來。
「沒有。」順手撈過枕頭,余燕安的臉埋進枕頭中,用力的搖頭。「他根本一點都不在意,好像我真的只是……」
靜靜的等了幾分鐘,許雅文才低聲的問:「好像你只是什麼?」
「—個妹妹……」她的聲音消失在哽咽中。
「妹妹?」許雅文不信的重複余燕安的話。「他這樣對你說?」
「嗯。」余燕安輕輕點頭。
「不可能啊。」許雅文將鞋子脫掉,雙腿一盤整個人坐到床上,自言自語地說:「我看他對你的態度不像是哥哥對妹妹,你們有時候好得讓我以為你們已經很進入情況了吔。」
說到這,她推了推余燕安。
「安安,會不會是你自己多心了?」
余燕安抱著枕頭往後—躺,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有時候我也以為他應該是喜歡我,對我有不—樣的心。但是一次又一次地,他讓我滿懷希望,然後又說一些話讓希望狠狠的破碎,甚至於那天凌晨吻了我之後……」
「他吻了你?」許雅文驚訝地坐直身子打斷她的話,「他有吻過你?」見余燕安點了點頭,她像是鬆了口氣似的拍拍余燕安的手臂。「安安,你想想看,如果蝙蝠不喜歡你,他就不會吻你了,不是嗎?」
眼淚像斷了線似的滾了下來,余燕安哽咽的說:「我原先也是這樣想。」
「原先?」
「第二天見到他時,他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不可能吧?」許雅文還是有些不相信。
這個話題讓她的頭痛劇增,余燕安連抽幾張面紙狠狠的擤了擤鼻子,然後恨恨地將面紙團往牆角的垃圾桶扔了過去。
面紙團擦過垃圾桶的邊緣落在地上。
「為什麼不可能?他就像個沒事人似的提也不提起那天凌晨的事。」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無用,那麼近的距離連個垃圾都扔不進桶裡。「你看,我真是沒用,連垃圾都欺負我。」
越想越心酸,余燕安將手中的枕頭扔到一旁,索性將整盒面紙抱在懷裡,邊哭邊說:「你知道嗎?自從他吻過我之後,他躲我躲得像我得了愛滋病一樣。要是碰到家裡只有我跟他兩個人,他就會找藉口出去,或是待在房間裡不出來。」
說著說著,她一雙淚眼無意中接觸到許雅文眼中那抹同情的眼神,淚水更如大雨般落下。
「我每天努力的工作到很晚,玩到很晚,盡量不要讓自己成為人家的問題,可是那天陳宏明請我吃飯慶祝一件CASE順利結束,但不知怎麼回事,我一回到家裡就是很想看到他,所以我就到他房裡……」想到那天易志風所說的話,余燕安心傷地垂下頭,黯然不語。
許雅文將她拉靠在自己肩頭,輕聲地問:「他那天知道你是跟誰出去吃飯?」
「知道。」余燕安吸著鼻子說。
遲疑了—會兒,許雅文支支吾吾的問:「那他……」
余燕安面向著許雅文半正身子,「吃醋?不高興?」
許雅文默默地點頭。
淒然的笑了笑,余燕安的肩頭整個垮了下來。
「他一知道陳宏明對我有意思,甚至鼓勵我可以試著跟他交往,你相信嗎?」她嘲弄的笑了起來,「他說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叫我可以試著跟他交往看看,所以我開始跟陳宏明約會。你看,我多聽話,一個愚蠢的笨女人。」
「安安……」見她難過的神情,許雅文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我知道我很壞,陳宏明一直對我那麼好,我不應該這樣對待他。我曾經試過將心思放在陳宏明身上,真的。我試過了,我真的努力地去做了。每次和他出去,我都盡量不讓自己想到蝙蝠……」余燕安痛哭起來,緊抓著許雅文的雙臂連聲地說:「雅文,我真的有試過,我……可是我忘不了他。」
將滿面淚痕,猶白又哭又喃喃自語的余燕安拉進自己的肩窩裡靠著,許雅文不知所措,只能輕輕拍撫著她,原本是個愉快的晚上,怎麼一提起易志風就變成這樣呢?
幾分鐘後,耳邊沒聽到余燕安的抽泣聲,許雅文輕喚著她。「安安?」
沒聽到回聲,她輕輕推開靠在自己眉窩的余燕安。
她睡著了。
輕手輕腳地將余燕安的身體扶躺在床上,細心的拉起毯子蓋在她身上,只見余燕安的眉頭在睡夢中依然是緊蹙著。寫滿哀愁的臉忽然動了動,一滴淚水自她紅腫的眼角悄悄地滑落。
許雅文不覺地輕歎了口氣。
安安這些話到底藏在她心中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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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志風自台北回來後的這些日子,對自己的態度仍像以往那般,時冷時熱的。雖然余燕安比以前更常捕捉到他凝視自己的若有所思的眼眸,但是當他看見余燕安投射過來的眼神時,又若無其事的掉開眼光,讓余燕安一次又一次地獨自面對那股痛徹心扉的難言之苦。
像現在,隔著餐桌,見陳宏明正低頭體貼而細心的幫自己挑去魚刺,余燕安覺得莫名的酸楚自心底泛起。
為什麼坐在眼前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不是易志風?
輕吁了口氣,她無聲的問著對面忙碌的人:陳宏明,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來,應該沒魚刺了。」
「嗯。」
輕輕應了聲,她拿起自己的碗,剛剛那塊被仔細檢查過的魚肉已經在裡頭了。心窩的那股心酸爬上眼眶,余燕安有種落淚的衝動。
「安安,來。」他又夾了一些菜放到余燕安碗裡。「怎麼愣在那兒?菜要趁熱才好吃。」
聽話的送了一口飯到嘴裡食不知昧的嚼著,余燕安忽然自嘲的想著,自己真是個沒原則的女人,別人說什麼自己就乖乖的做什麼,難怪易志風不喜歡自己。
易志風……
好端端的又想到了他,就像自然反應般不爭氣的淚水開始奪眶而出,她緊緊咬著唇,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突然,一方潔淨的白手巾遞到自己眼前,隔著霧濛濛的淚眼,她看到陳宏明那雙關心的眼眸。
「安安,是不是有什麼事?」陳宏明放下筷子,手裡還拿著那方白手巾關心地問。
余燕安猛地搖晃著頭,一滴淚卻搶先滑落下來。她接過白手巾掩住自己的臉,吸了吸鼻子,然後對他強擠出一個笑。
「沒事。」
聽了她的話,陳宏明靜靜的觀察余燕安幾分鐘後,突然傾過身,一本正經的說:「安安,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笑容很難看。」
怔了一下,余燕安突然破涕而笑,第—次發現陳宏明也挺幽默的。她不好意思的又給陳宏明一個笑,這次的笑是發自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