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隻飛躍的海豚,身手矯健的翻濤前進,似與船競游。遊客們都和胡心儀一樣,欣喜得齊聲驚歎!
「加油!」這時候的她,褪去平日的理性,目光因專心捕捉飛躍的鯨豚而閃現喜悅,看起來像個淘氣的小女孩。「你知道嗎?我自己來過幾次,但是它們都不賞臉,從沒上來跟我打過招呼。」
當她全神貫注的望著海上嬌客時,他的注意力卻始終只放在她身上。
海風吹拂下,她的長髮芳香飄逸,和著一股屬於她獨特純淨的味道,送入他的鼻端,讓他忍不住更靠近她。「看來我今天的運氣很好。」
「嗯,我也是托你的福,否則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看到。」她高興的說著,沒注意到他的胸幾乎貼著她的背。
「說不定這幾隻海豚都是母的,它們迫不及待跳出來看你。」胡心儀忍不住又調侃他。
「也對,我不是來看它們的。」
「嗯?」她不解。
「我是來讓它們看的。」在他眼底,活躍的鯨豚和海天一色的美景,都不及她靈慧之美。
「噢。」她了然一笑。「經你一提,我想到以前的那個害羞又自閉的朋友,他有很多和你相似的特質。」
她又提他!他不禁揚眉,好奇追問:「噢,譬如?」
「只要你們一出現在公共場合,所有雌性動物就會像蜜蜂看到花般趨之若騖。
不過,珩希防禦心較強,對女人的靠近一向避如蛇蠍。他不但脾氣古怪,而且小時候是那種坐車會暈車、坐船會暈船、坐飛機會暈機、坐雲霄飛車會全身虛脫到昏睡三十七小時的特殊體質。」
「真這麼虛!」他咧嘴一笑,雖然小時候虛弱又暴躁的缺點,一直深烙在她心底,但他仍開心能聽到她提到自己。
遊艇返回碼頭時,已不見海豚的身影,她才注意到背後的他仍沉默不語。旋即回首,下意識的問他:「你會暈船嗎?」
下船後,他心虛回應,「走在陸地上,感覺還像在船上,搖搖晃晃的,這算不算暈船?」
她蹙眉,表情微慍,語氣就像在責備好友,「會暈船為何不事先告訴我?」
「難得能和你來此一遊……」他莞爾一笑,「我不想掃興。」
「我看不看海豚都無所謂,你身體要緊。」自然發出的關心,驅使她靠近他。「要不要我去幫你買藥?」
她把他當紙做的?!他都幾歲的人了。
他唇邊勾起壞壞的笑容,趁勢輕抽她的腰,享受她身體的溫軟和貼心的呵護。
「不了。吃頓飯、喝杯咖啡、泡個溫泉就恢復正常了。」
他的提議立刻獲准。
「好,那我換來開車。」胡心儀坐上駕駛座。「你休息一會兒。」
坐在車內,眼前的秀麗山景填滿了他的視線,思緒不禁飄飛到從前……
那年,他們十三歲,爸媽出國去玩,於是,他提議和她搭著火車去她的宜蘭老家冒險。
下午抵達宜蘭,他們喝著彈珠汽水,兩人騎著一部協力車在河岸繞行。
剛開始,他在前頭,她在後頭,兩人左搖右晃,險些跌倒。掙扎幾回,兩人終於抓到訣竅。
但騎過一小段斜坡之後,他覺得腳酸,喘了一口氣才要回頭問她,怎料,就像有心電感應般,她竟先開口:「喂,你到底有沒有在騎?」
嘿!做賊還喊捉賊!他咬牙切齒的回她一句:「你才偷懶!」
「誰說的,我也踩得很辛苫。」
她那無辜的口吻,聽在他耳裡分明就是狡辯。
「不然換位置。」他不甘的說著。
誰知,換她掌龍頭後,整個車身搖擺不定,轉彎時,路口突然衝出一個冒失的男孩,為了閃避男孩,她連人帶車的去撞山壁!
男孩追球去了,而她膝蓋破皮、臉部瘀血的跌坐在地。
這一刻,憐惜毫無預警的撞進他的心,他心焦的上前察看她的傷勢。
而她卻拍拍兩手,率性起身,故作輕鬆的笑著。「沒事,只是小傷而已。」
總是這樣,她從不在他面前表現柔弱無助,也從不掉淚、從不……有時候他真懷疑她的心是鐵做的。
「我看看。」他伸手碰她的臉。
「真的沒關係。」
他氣她把他的關心當空氣、氣她受了傷還笑著說沒關係,更氣自己疏忽,沒顧慮到她的安全……萬一她撞的不是山壁,而是一部超速的大卡車,那後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心口瞬間燃起一把憤焰,惹得他火大一吼:「你到底會不會騎啊?笨蛋!」
「因為前座太高了,我的腳很難踩到底。尤其要掌握方向,又要費力踩踏板,當然會顧此失彼嘛!」
瞅著無辜的她,他這才發現她的身高真的矮他一截了。
從那時候起,他開始興起了對她的保護欲,也是第一次,發現對她有了心疼的念頭。
那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原以為自己恨她入骨,可沒想到他打心裡早已包容她--包括所有他認為的惡女行徑。
「短腿儀。」他拿起手帕,邊擦拭她的傷口,邊嘲弄她。
「自閉希。」
互相嘲弄對方後,兩人對視一笑。
他拋下被她撞歪的腳踏車,堅持拉她去清洗傷口。
然後在回來的路上,因為貪看美麗的夕景,又和她打賭找北極星,竟錯過了搭火車的時間。結果只好到溫泉旅館投宿一夜。
那是一次很特別的經驗,他們在旅館講鬼故事比賽,最後兩人一夜沒睡,帶著黑眼圈回家。
從那天開始,雖然表面上他對她的態度不變,但他心中隱隱潑酵的微妙感受,歷經多年,愈陳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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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海豚後,現在他們在河岸旁共騎一部協力車,飽覽湖光山色。
「累嗎?」他貼心問著。
「不累。」跟她在一起,她忘了累、忘了時間匆促溜過,腦海想的都是她和他的過去。
當時他們也曾共乘一部協力車,因為貪看夕陽,結果錯過搭火車的時間。
而今,和他不約而同的再度騎協力單車,欣賞夕陽在河中的倒影,她竟然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運動過後,兩人汗流浹背,口又乾又渴。
爬了坡,又騎了一段路,掌握方向的他注意到後方傳來的喘息聲加重。回頭,他停下來又問:「口渴嗎?」
胡心儀白皙的肌膚透紅,胸部因運動而起伏,全身散溢出香汗,看得出她現在需要補充水分。
「嗯,有一點。」她笑燦燦的回答。
她笑容和煦,就像午後陽光,曬進他的心窩裡,暖洋洋的。紀珩希拿起手帕,下意識的為她拭去自額上滑落的汗。
他一個不經意的親密舉動,讓她屏住呼吸,雙頰□嫣。
抬眸,不意在他釋放溫柔的眼神中,她找到一種熟悉的悸動。
她憶起多年前,珩希為她擦拭傷口時,眼神釋出難得的溫柔和呵護;現在他為她拭汗,眼神流露的溫柔,和當年一樣……
剎那間,她幾乎想開口問他,珩希啊珩希,你為何要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
「彈珠汽水!」
不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她的目光一偏,發現涼亭那邊有人在兜售飲品,「我想我們可以休息了。」
順著她倉皇的視線望去,紀珩希同意小憩的建議。
看著有人手上拿著碳酸飲料自涼亭的方向而來,他們似乎想到什麼,兩人突然異口同聲的說:「要喝彈珠汽水嗎?」
她微微一愣,臉上佯裝疑惑,「你知道彈珠汽水?」
紀珩希點頭一笑,從容解釋,「剛才在船上,看過小朋友在喝那玩意兒。」
「對不起,我不是個稱職的嚮導,沒注意到遊客的需要。」反而是他,處處對她提供關心,釋出呵護。
「跟我客氣什麼?」紀珩希輕笑。
「你講這句話,就像對一個熟識的友人招呼般,熱絡得讓我屢屢產生錯覺。」
溫馨的感覺,重回他的心田。他喜歡她的錯覺,更想知道,他在她心中存在的究竟是單純的懷念?還是不捨的依戀?
「一路上,你常常提到那個害羞又自閉的男孩,在你心目中,他似乎佔了一席之地。」他的話中有著關切,也帶著幾分試探。
「當然,我和他共同生活、共同成長,一起分享喜怒哀樂,這些成長的點點滴滴,如果換作是你,也不可能輕易忘記。」
這番話像一把烈火,在他胸口燃點出狂野的悸動!
紀珩希和她慧黠的水眸對視,差點就要脫口說出他就是珩希。
「如果把我當作他,可以讓你快樂,老實說,我很樂意。」然在還沒有確認她的感覺之前,他不敢隨意跨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她又遠離他。
抑下心中炙熱的感情波動,兩人抵達涼亭,他遞給她兩瓶彈珠汽水,讓她暢快的解渴。
好久好久沒有這麼愉快過了,她愛極了這樣愜意的氛圍,時間彷彿回到從前……
喝完飲料,他們又騎上協力車,夕陽拉長了他倆的影子,她則渴盼延長和他相處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