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懂了?」封劍濮逼近他──那很容易,因為雲澄甫好死不死的坐在他身側而已──只見他一張俊顏幾乎要緊貼在那年輕的臉龐上,眼對著眼,鼻對著鼻,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未褪的紅彩因為這近距離的特大號特寫而燒得更紅,可雲澄甫不願示弱,即使一張美顏燒得通紅,卻是動也不動,定在原地的反瞪回去。
封劍濮要是閒著沒事,肯定會多逗弄他一會兒,但現在他自己煩的要死,哪有那種閒功夫?
歎了一口氣,他的額貼上少年的,想到義弟的事,就是一陣心煩意亂。
真是的,現在的局面,要怎麼收場才好呢?
越想越煩,不再僅是貼著少年的額,隨著落勢,封劍濮毫不客氣的枕上少年纖細的肩,任性的程度不亞於義弟執拗的樣子,這時的他,哪像是平日那個一肩承攬天下事的萬能兄長?
「你幹麼啦?」雲澄甫僵直了身子,瞪著埋在肩窩處的頭顱,動也不動,弄不清現在又是怎樣了。
「我一直認為,康雨晨才是最適合阿海的人。」他說,聲音悶悶的。
「是嗎?」雲澄甫想不清他哪來的想法,要他看的話,他從一開始就覺得桑海若跟虞媺是同一種人,一種彼此相屬的同種人。
「但你知道阿海是怎麼跟我說雨晨的嗎?」又是一歎,封劍濮坐了起來,想到這事就忍不住苦笑。「雨晨離開後我問過他,沒想到他告訴我,說雨晨只是一個好朋友,還說雨晨跟我很像,他覺得雨晨是女性版的我。」
雲澄甫幾乎可以想像桑海若在說這種話的時候,是用什麼樣天真又無辜的表情,忍不住有點同情起眼前這個努力要顧全大局,事事為他著想的男人。
「呃……我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啦。」為了安慰他,雲澄甫試著中肯的評論這事。「你會認為康雨晨適合,其實是因為你私心,覺得她比較有照顧人的能力,要論這種能力的話,也難怪他會把她跟你聯想在一起,因為平常就是你在照顧他的啊。」
封劍濮有些意外。
沒錯,他私心認為康雨晨適合,確實就是看中她能照顧人的這一點,不過他沒料到小傢伙竟能看穿這一點,還講得頭頭是道。
「我知道虞媺跟她表姊比起來,看起來很不可靠,別說是要照顧人,她自己就一副也是需要人保護照顧的樣子,但這種事……怎麼說呢?我是覺得……算了啦。」
「算了?」封劍濮真沒想到,他說半天竟是來一句「算了」?
這一回,雲澄甫索性整個人跪坐到沙發上,少年的纖細身子貼近他,完好無缺的那隻手抓捏著他緊繃的頸項,希望他能放輕鬆一點,輕鬆的看待此事。
「你想想喔,愛情這種事呢,桑海若是當事人,當然是他自己喜歡才最重要,反正你照顧人也照顧得很習慣了,那照顧一個也是照顧,照顧兩個也是照顧,現在只是名單上多加上虞媺一個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就看開一點,接受這個事實吧。」雲澄甫想的再簡單也不過。
封劍濮啼笑皆非,抓下他好心按摩的手,整個人陷在沙發的柔軟當中,哼道:「小鬼,這不是照顧不照顧的問題。」
真要只是那麼一回事,了不起就只是多照顧一個人而已,又怎能難得了他呢?
「不然呢?」雲澄甫不懂了。
「只要是阿海喜歡的人,我絕無二話,必當接納,但問題是對方呢?」他顧慮的是這個。
「什麼對方?」雲澄甫一下沒反應過來。
「虞媺,當然是虞媺!」封劍濮敲了他一記。
「她怎樣?」捂著發痛的腦門,雲澄甫抓不住重點。
讓他的駑鈍氣到,封劍濮順手又敲了一記。「阿海喜歡她,但她呢?感情是要兩情相悅才算喜事一件,要是她對阿海沒那個意思,甚至是排斥,總不能用武力綁著她一輩子吧?」
因為痛,也因為太震驚,捂著頭,雲澄甫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
媽哩,他竟然……竟然看不出那麼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人真是愛弟情深到瞎了眼的地步嗎?
雖然說,愛護自己的弟弟是一件好事,善盡身為兄長的職責也沒什麼不對,但也不能只看見自己的弟弟,在弟弟之外的事就自動一概視為無形吧?
「你現在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還是不信他真一無所覺,雲澄甫小心翼翼的問,為保萬一,還退得遠遠的,就怕再被敲。
「你說呢?」封劍濮沒好氣。
「這怎麼可能?」雲澄甫哇哇大叫。「你要是為了私心,想把桑海若跟康雨晨湊一對,我能理解,但要是撇開這一層私心不談,他們的感情是那麼明顯,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那明明就是一對的,你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略過他大呼小叫、大驚小怪的樣子,封劍濮只抓住一個重點。
「你現在是告訴我,虞媺其實是喜歡阿海的?」
「廢話!」
不敬的語氣讓封劍濮微微蹙眉,但他願意略過這個小細節。
「試申論之。」他沉聲道,要求說明。
「要申論就申論。」雲澄甫可沒讓這申論題給難倒。「哼哼,我不但能申論,還可以提供實驗,讓你知道他們絕對是適合彼此的一對,好證明我的理論正確。」
是嗎?還有佐以證明的實驗?
極感興趣,封劍濮洗耳恭聽,不管是那些申論,還是所謂的實驗。
緊接著數分鐘過去,在他聽完所有,從那一臉若有所思兼躍躍欲試的表情看來……
實驗嗎?
嗯,就試試吧!
尾聲
因為虞媺的歸來,桑海若的嘔吐症狀奇跡似的止息。
藥能吃了,食物不再被白白浪費,虛弱的身子因此止了病痛,開始能攝取充足的營養,再加上心情大好,恢復的速度自然加快許多。
這些日子當中,因為忙著看護他,虞媺太過專心一意,還不至於有多餘的時間跟閒情去想太多,但那不表示她真的就此不去想。
常常她會在不安中驚醒,總覺得這些日子的偏安是一種太平的假像而已。
畢竟她還是不懂,怎麼突然之間表姊會冒出個夢中情人,而且還是遠在意大利的夢中情人,然後一點預警也沒有的,就這麼丟下所有、不顧一切的隻身一人勇闖異鄉。
想不透啊,對這整件事!
到底是什麼夢中情人呢?又是何時出現的夢中情人呢?
分明從沒聽人提起過這個人、這件事,但表姊就是為了這麼一號不知名的人物,丟下了家人、丟下了相戀多時的戀人,一個人遠走他鄉,立場堅決。
這算什麼?那表姊先前跟海哥的相戀到底算什麼?
虞媺為桑海若感到不值,但她又自覺沒立場說什麼,只能安靜的做著她該做的事,伴著桑海若、好好照顧他,直到他病癒。
這當中,好像大家說好似的,沒人提起康雨晨,不管是對著桑海若還是對著虞媺,康雨晨出走的事像是被封印在記憶中,沒有人再提起。
就這樣,日子在桑海若慢慢復原中,一日一日的過去,然後虞媺畢業了,畢業典禮的這天,正是桑海若畫展開展的大日子。
心神幽幽恍恍的熬過冗長無趣的畢業典禮,好不容易盼到了那一句終結的「禮成」,沒有任何感傷,虞媺跟著畢業生的隊伍行進退場,可半途中……
「喂喂!等一下,妳等一下!」雙胞胎外加一個武少綾,三人一把攔住了她。
抱怨聲幾乎是同時而起,再傻也知不能在這時阻擋行進,三個人簇擁著虞媺繼續前進。
「現在是怎樣了啊?」朱薏芝連忙打探消息。
「?」虞媺的表情已足夠說明她的狀況外。
「就妳跟海王子的事啊?」花薏若忍不住追問,由於先前桑海若養病,她們不好登門打擾,滿心的疑問一路憋到現今,可好奇的哩。
「這陣子妳忙著陪他、照顧他,感情應該是突飛猛進,一日千里的在進展吧?」武少綾猜測。
「就是就是。」一講到這兒,花薏若忍不住一臉陶醉。「現在妳表姊退場,情勢明朗化,也算得上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應該都沒問題了吧?」
很不想掃她們的興,虞媺沉默,不置可否。
「沒出聲?」朱薏芝首先發現不對。「還有什麼問題嗎?現在是怎樣了?」
虞媺為難,不知道怎麼形容她跟桑海若的狀況。
雖然……雖然正如她們說的,雨晨表姊離開了,但……
「表姊離開了,又不表示海哥就一定會轉而接受我,喜歡上我。」不想她們持續沉溺在不實想像中,她難堪的把自己的處境說出。
「妳說什麼啊?」武少綾震驚。
雙胞胎同樣的驚愕。
「海王子不喜歡妳,還能喜歡誰啊?」花薏若脫口而出。
「妳……」朱薏芝本來想說點什麼,但猛地看見禮堂外佇立在花海中的人,索性要她自己看。「我懶得多說,妳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