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卻發現了,心口怦怦的一團亂,突然覺得自個兒心裡也漾滿了柔情。
不知道是她的胡思亂想,還是他熱熱的呼息瞬間燎紅了她的頰。唉!再這樣摟抱下去可不行,萬一他突然醒來,跟她大眼瞪小眼,那該怎麼辦?
東方綾又想扭身離開。
「別動。」厲少甫低聲咕噥。
他伸出大掌,將溜開一點點的「抱枕」揪回去,立刻翻了個身……
東方綾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遮天蓋地的撲來。唔!他好重。
他彷彿嫌這樣還不夠舒服,皺了皺眉,一條長腿突然置人她的腿間。
東方綾愣住了。他他他……噢,不!他居然擺出男人「蓄勢.待發」的架式,然後露出十分滿足的笑容!
她的臉變得火燙,明顯感覺到他的胸膛覆蓋著她胸前的柔軟,他的小腹熨貼著她雪嫩的肌膚,他的大腿也緊依在她柔滑的腿側。
她不敢往下想,他的「那個」是不是也正「對仗工整」地抵著……
「拜託。」她忍不住懊惱呻吟。「至少給我個空隙讓我去躲起來吧……」
嬌柔的嗓音穿越夢中迷霧,直達厲少甫腦中。雖然他神志未醒,但敏銳的大腦已經開始運轉。床上有個女人?
該死的,床上真的有個女人!
他立時清醒,在兩人都沒有防備的瞬間與東方綾面面相覷。
「啊——」她忍不住驚叫。完了,尷尬了、尷尬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彈起來,跳到地上站好,姿勢比體操選手更美妙。
「啊——」他也忍不住暴吼。閉嘴,吵死了、吵死了!
他頭痛萬分地瞪著她,直到她一口氣用盡,才跟著收聲。
「你在我房裡做什麼?」他先發制人,指著她的鼻尖問,「還敢賴在我床上!」
「這是你的房間?」東方綾坐起來,環視了一圈,遲疑地問道:「你對白白的牆、白白的櫃子、白白的床中跟白白的枕頭套,有……特殊的喜好?」
厲少甫的眼神也跟著她繞了室內一周。
「……不是。」他氣悶地否認,有些悻悻然。「這裡是『安康老人養護中心』的醫護室。」
「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她最後清醒的記憶是在紅磚屋裡。
還有,她記得昨天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這一套。此刻厲少甫身上的汗衫長褲都比他的體格小了一號,兩個褲管在小腿肚邊煽著風,看起來怪滑稽的……
「昨晚你淋了雨昏倒,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給松伯看病。」
她順了順篷亂的秀髮,有些委屈。「不是你的房間,那你還……」
「還怎麼樣?」很凶的質問,配上一記惡狠狠的瞪視。
「對我凶巴巴。」她勇敢地揭發他的惡形惡狀。
他們現在可是站在平等的地位,誰也沒去叨擾誰的「閨房』,昨晚一起倒頭睡在醫護床上,他怎麼可以亂說她賴在「他的床上」?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兩個好像很有「躺在一起」的緣分…
…東方綾悄悄地紅了臉。
「我不可以對你凶嗎?」厲少甫拉不下臉,只好繼續掛著黑線辯到底。
「你總是對我很凶!」她的指控,開始有了幾分嬌嗔酌味道。
「有嗎?」
「有!」
「我什麼時候對你凶了?」他端出了嚇人的雷公臉。
「現、在。」看吧!她抓到現行犯了。「還有之前。」順便追溯一下前幾次的罪行。「你每次看到我都橫眉豎眼,說沒兩句話就先凶我一頓,有一次為了搶話,還把我的嘴巴捂起來!」
原來他對她這麼壞!那她幹嘛不閃遠一點?
「我對誰都這麼凶!」他恐嚇的口氣滲入了一滴滴解釋的味道。
「壞習慣!」她反射性地嚷道。
「什……什麼?」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在指責他?
「惡劣!鴨霸!欺負人!」她聲音柔柔的繼續發出不平之語。
「你有膽就再說一遍!」
「惡劣!鴨霸!欺負人!」她應觀眾要求,再重複一遍。
厲少甫差點伸手捺扁她!
他的壞脾氣眾所皆知,誰要是被颱風尾掃到,都會乖乖地摸著鼻子走人,唯有她……這個看似溫柔的小女人,敢跟他正面槓上!
她怎麼可能敢?
「怎麼了怎麼了?」門咿呀一聲打開,松伯帶頭領了一群老人闖進來。「怎麼一大清早就吵架?昨天晚上不『美滿』嗎?」他曖昧地投予雙關語。
「你別來瞎攪和!」厲少甫轉而朝他開炮。
東方綾隨即制止。「你別對松伯那麼凶!」。
「你也別想對我管頭管腳!」炮火的方向回到她身上。
「我哪有對你管頭管腳?」
「不然你這是在做什麼?」
「糾正你的態度。」她賭氣地嚷嚷。
好樣兒的!一干老人不禁用力鼓掌。
活了大半輩子,他們從來沒見過厲少甫吃這種癟。東方綾嗓音嬌脆,模樣可人,看起采纖細柔弱,卻敢直接指膿厲少甫的不是,真是太勇敢了!
「你!」厲少甫差點衝過去掐死她。
東方綾坐直腰桿,擺明了不怕他!
她已經知道,這個有張刀子嘴的男人其實有顆豆腐心,他凶只凶那張臉,心地其實還不壞。她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因為……雖然他「討厭女人」,但昨晚仍盡心盡力地照顧她。
這樣的男人,總該算是一個好男人吧?而好男人,絕對不欺負女人!
人群之中,突然響起了「MISSION IMPOSSIBLE」的電子樂。
「那是什麼聲音?」他警敏地豎直耳朵。
「啊!」躲在一旁看熱鬧的梅姨這才跑出來,手裡直揮著手機。「阿厲,我經過吉昔車的時候,聽到你的手機叫得快斷氣了,所以幫你拿過來,你看看是不是有誰急著跟你聯絡?」
一種不妙的感覺襲上了他的心。
他飛快地抓過來,聽著一通一通的語音留言,臉色益發沉重。
「該死的!」他按掉了通話鍵,把手機往口袋一塞。「我要走了。」
「怎麼回事?」東方絞見他神色不對,不禁追問道。
「半個小時前一棟大樓發生瓦斯氣爆,幾個住戶還被困在瓦礫堆裡,我要過去支援。」厲少甫蹙著濃眉。該死的,他差點就誤了正事!
「瓦斯氣爆?」她急急地從床上跪起身,心裡七上八下。「那不是很危險嗎?」
「當然危險!」他有幾分譏誚。「我的工作可不是永遠都追著小紅豬跑。」
她沒有反唇相稽,水靈靈的眼睛反而盛瞞了擔心。「那…
…你要小心喔!」
厲少甫原本已經衝到門口,聽到這句話,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掉頭回采。
他瞪著她看,對於她的叮嚀感到有些驚訝,不過,他並不排斥。
他端視了她幾秒,大掌突然往她額上探去。「還會不舒服嗎?」
東方綾一呆。「……呃,不會。」
「還會不會頭暈?冒汗?虛弱?眼花?口渴?」他聲音大如雷地問道。
「……呃,都不會。」
「那就好!」他毫不溫柔地吩咐著。「不舒服就跟松伯說一聲,這老傢伙以前可是響噹噹的名醫,小小的傷風感冒難不倒他。」
東方綾愣住了。
她又看到了!那凶神惡煞的神情之下,潛藏著一抹不易被察覺的關懷,就像被仔細包裝著的珍貴禮物,收到時,特別令人動容。
「聽到我的話了沒有?」她看起來怎麼有點呆?他不,耐地催問著。
「……哦!好。」呵!心花朵朵開、朵朵開……她無法不感動。
「阿厲,你這是在關心東方小姐啊?」梅姨不可思議地問著。
厲少甫的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哪……哪有?」黝黑的臉龐微微漲紅了,他嗆咳兩聲,大聲地辯解。「我關心她個頭!我只是要討個人情……喂!東方綾,你最好打從心底感謝我,因為我,你昨晚才沒有燒成一個大笨蛋!」
松伯皮皮地插嘴。「哦!你不說,我們差點忘了,昨天晚上,你可是把東方小姐照顧得無微不至呢!」
該死的!又被虧了!
他瞄了東方綾兩眼,她也偷看了他兩眼,四目相交了一瞬間,又急急地避開。想到剛醒來時面面相覷的那一幕,兩人同時臉紅了。
「我先走了!」他氣悶地轉身,因為走得太急,腳板重重地踢了門框一記。
東方綾看著他幾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一點好笑,又有一點心動。
呵!向采清澈明透的心鏡竟然映滿了他彆扭的神情。
「嘩、嗶、嘩、嘩……」
烘乾機停止運轉的鳴笛響了起來,東方綾打開蓋子,將衣物拿出來。
她抱著烘得軟熱的男性衣物來到客廳,坐下來發呆。
這套牛仔褲和襯衫,連同玄關鞋櫃裡那雙看起來歷經滄桑的皮靴,都是厲少甫前幾天遺留在她家的東西,一直還沒有來拿回去。
他……會不會過來一趟?什麼時候會來?
她有一絲絲企盼,總是隔沒多久就打開門往外張望,一直等不到人,她有些悵然。
他應該會來的,他不是挺關心她感冒復元的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