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鴻飛擰眉深思,拉著如玉的手也用上幾分力道。「我知道你功夫好,經得起打又耐摔,只是我的功夫可不如你呢,要是那些人尋上門來,把白花花的銀子搶走了,可怎麼辦呢?」
「那是你的事——」
「才不呢,這些銀兩可是預備讓你用的哦!」鴻飛出人意表的表白,令如玉有些莫名的感動。
「你想幫助咱們國家——」
「不!我是想,這些銀子要是不用在你身上,只怕身上的傷會一日重過一日的,又不是鐵人金剛,哪經得起你蹂躪呢!」鴻飛轉個彎又是在諷刺,如玉因為出乎意外地了結一樁心頭重擔,心中滿是感激,也就不再出言罵人。
「不管怎樣,你既然要幫我,我就該謝謝你!」
「這些話都別提,如果真要感激我,趁早離開這是非地——我才能安心地享用『獎品』!」鴻飛不待如玉張口,又已挽住她的臂膀,邀功似地說道:「我也買通了蜀國王宮侍衛,等明兒天亮,咱們就去會會曹彥賓,如何?」
「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沒頭沒腦的就叫人回答問題嗎?」
「你可以告訴他——奴家是你未婚妻子,或者也可以先問問他認不認得姥姥!?你口才既巧又好,三張嘴也說不過你,你一定可以收服人家的!」鴻飛臭著一張臉,如玉隱約覺得他的不高興。
「奇怪了,人家有得罪你嗎?為什麼一提到此人,你就那個死人表情?」
「他得罪我的可多了,不過先不提這些,咱們快走!遲了就來不及啦!」
在鴻飛迭聲不已的催促中,如玉終於解散紅娃館,帶著足以充作歲貢的細軟離開,走了不遠,鴻飛在一座磚房暗處停下腳步,拉著如玉蹲下來,如玉還沒開口問原由,鴻飛已舉手指著前頭的紅娃館……
幾條精壯勁裝的人影正悄悄的往小館的方向前進,白晃晃的尖刀在月光下更顯得銳利而森冷,仔細的看過,如玉認出他們是那日逼綁小照姊姊的壞人,如今,他們又來拿如玉操刀啦!
如玉看著有氣,拾起石子就往他們身上砸去,哎——那些人還真膿包呢,咕咚、咕咚——一個跟著一個的倒啦!
「這就是你所謂的「武林好手」嘍!?」
「嘿,只要碰上如玉公主,大家都只有喘息涼快的分啦!」鴻飛臉不紅、氣不喘地稱讚如玉。
「公主殿下,咱們不如去把這批人裝在大口箱裡,送給紅嫣姑娘——」
「對,還可以勒索她、警告她呢!」如玉撇著唇角看著鴻飛,不一會兒她又爆笑出聲。「沒想到,有時候你也會出出好主意嘛!」
「什麼有時候,是時時、天天、刻刻啦——」
認識至今,鴻飛終於見到如玉展露笑容的天真模樣,雖然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她為何笑容燦爛,但是——
鴻飛的心也跟著她的笑聲,怦怦地劇烈顫動……
第七章
要是荊南小國算做最簡陋不設防的王廷,那麼固若金湯,連只蒼蠅蚊子要飛進去,都得先驗明正身的蜀國王廷,可能就是如玉見過最最紀律森嚴的王宮了!
鴻飛果然打通了出入守衛——這算打通嗎?如玉咕噥地抱怨著,還得學著鴻飛老態龍鍾的模樣,跟著他……老人家,到宮廷內苑,蒔花養草!這叫做打通關係啊?
狠狠的抓起那把雜草,丟向那「死老頭」的方位。
「幹麼呀,咱們不是混進宮來啦,過程又何必太計較!」
言下之意,當個花匠還是挺不容易的!
「你要知道,想要進入蜀宮工作,非但得家世清白,三代之內不得有犯過之人,還得花些銀兩疏通,我花了多大的工夫吶,你還挑三揀四地抱怨東,抱怨西,都不曉得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都是為你自己,你貪玩嘛!」如玉用話堵回嘴。
「講這樣,你是看準我沒收『彩金』前,不願放手離開你,故意拿話來氣人嗎?」鴻飛抹著頸間的汗珠,甩向如玉。
如玉皺著一張老臉,撇撇嘴角,也把自己身上的汗水甩回去,鴻飛故意曲解如玉的用意,滿是皺紋的老臉堆滿了笑。「對,咱們這對『老夫老妻』已經是血肉相連,不分彼此啦,我的汗中有你,你的汗裡也有我!」
「天下臉皮最厚者唯楊鴻飛公子是也!」
「那也算一項長處嘛,哪天你要傳遞消息,還能拿我的老臉皮去當戰鼓傳訊呢!」
除了兩人的眼眸,散發出無法更改變換的年輕光彩外,頭髮、面容、露出衣衫外的肌膚,全讓如玉化妝成白髮蒼蒼、皺紋滿面、雞皮壽斑……無一不栩栩如生,老人家的駝背、咳嗽與遲緩,他們也是學上十足十。
從紅嫣那凶婆娘的手上又弄來一大筆「賠償金」後,如玉對荊南國今年的歲貢已不放在心上,她知道國勢孱弱的小國,又可以勉強撐上一年。
她現在滿腹的疑問都在——
半年前交給姥姥玉簫的人是誰?這玉簫的功用又是什麼?為什麼姥姥要她們三姊妹都來會會蜀王——曹彥賓,他有何奇特之處?
她並不懷疑姥姥疼愛她的心腸,雖然——她很無可奈何地必須承認,姥姥說了許多謊言,比如:珍珠頸飾是藥引子這件事,小照姊姊已經證明姥姥並沒有得病,她的年紀雖大,身體狀態卻依然很好,姥姥為什麼要騙她?小照姊姊只是含含糊糊地笑著,要她見到姥姥再問。
她想回去找姥姥,小照姊姊卻轉告姥姥的話,要她完成——見過曹彥賓的任務,賺到荊南國今年份的歲貢,還有上吳國見過鴻飛父皇三件事!
為什麼?
她實在想不懂,這半年多以來,姥姥一直出任務,給她各種名目的差事,那時,她是為了小國的安危,現在呢?
這諸多任務,究竟為了什麼?
她要小照姊姊協助,又要她破壞,到了可以告訴她答案,解開她迷惑的時候,卻又要她緩上一緩,等上一等,又要她去完成新的事務——
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只是為什麼必須和楊鴻飛一道?
他是個無勢的皇子,沒有武功內力的江湖混混,他的臉皮之厚為世界之冠,他老是說謊,沒一刻正經……他只是個落難王子啊!
姥姥究竟又看上鴻飛什麼?
而她心神不寧又為什麼?
以為他真的無情無義離去,以為兩人緣盡於此,又哪裡知道,他雖然口上浮滑,暗地裡卻為她守候,為她打理一切,並且……一步一步攻佔她心靈的城堡,瓦解她的鐵石心腸!她的理智、絕決,碰上他就變得軟弱,起不了作用,這又是為什麼呀!?「嘿,嘿,你的眼睛地直哦,在想什麼?」鴻飛磨磨蹭蹭地拔草剪花,把原來別緻有風味的景觀,變成東一窩、西一堆的,如玉見狀尖聲嚷了起來:「你別搞破壞了,行不行啊?照你這種工作情況,不必說見曹王啦,一時三刻就要被辭工,回家吃自己啦!」
「無所謂啊,是你想見曹王,可不是我想見吶!」鴻飛本來很得意自己的創作,被潑了一盆冷水後,口氣也有些臭臭的。
「你不想要『彩金』!?」這「彩金」二字,好像變成他們互相牽制的工具,總是在彼此心灰意冷的時候,提出來挑逗一下。
「空口白話,要收這注賭金啊,只怕山崩地裂,海枯石爛,你還是有理由反悔的!」
「我——」
如玉正想分辯,管理環境整潔的內廷公公,陰陽怪氣地踱步過來,看著兩位埋頭苦幹的「老人家」,沒來由的喘氣咳嗽。
乖覺的鴻飛立刻垂手起身,小心翼翼地隱藏太過年輕有神的炯炯目光。
「大人,有何吩咐!」
卑卑微微地將身份下賤的太監稱作「大人」,讓那扭曲的心靈得到滿足快意,說起話來也就和顏悅色了些。
「你們是誰派來辦事的?」
「回稟大人,是王軍長!他要小老兒夫婦進宮來,把這西屋角上的園子理理,說是想改種些芍葯、牡丹,添點富貴之氣!」
「哦,原來如此!」陰陽怪氣的聲音停了半晌,又幽幽揚起。「還有多久完工啊!」
「大約三、五日工夫就行了!」鴻飛真是恭敬得無以復加,頭垂到腰際,看得如玉嘴巴合不攏,為了不讓人識破行藏,如玉哈腰低頭把身子藏在鴻飛身後——這情景就像是「夫唱婦隨」一般。
「嗯,這皇后娘娘寢宮前的御花園,現今也缺個人,只是要等個三日、五日,恐怕——」
「大人!咱們倆夫婦這一生孤苦伶仃、相依為命,也沒個一兒半女孝養天年,所以耳順之年還得勞勞碌碌的工作!這西屋角上的工作只得一時三刻的,完成了也就沒事了,倒是皇后娘娘御花園的事兒,可以長期的在宮內供奉,咱們老夫妻倆也可以不愁這一餐半餐的,大人!您就把這名兒補上咱們夫妻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