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你欠她的情欠大了,」杜文懷歎氣。「這麼好的女人,別告訴我你不心動。」
杜洛捷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視,螢幕上早已沒有遠蓉。「一個人能把天下的便宜佔盡嗎?我或許是個渾蛋,但還不是個超級渾蛋。」
杜文懷旋轉酒杯,注視晃動的琥珀色液體。「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你母親死的時候,我就算跟她一起死了。往後不管我做了什麼,我知道我都是沒有靈魂的!你呢?洛捷,你的下半輩子打算怎麼過?」
「我的下半輩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杜洛捷直接而殘忍的回答:「我一直在避免成為像你一樣的人,我既不想讓我的後半生被安排了結,更不想活在過往的噩夢裡。失去了遠蓉我很遺憾,讓她傷心我也很遺憾;但我比你強的一點是我並沒有在這段故事裡畫下錯誤的句點,我不需要用悔恨來贖罪。」
杜洛捷這些話像把利刀直接戳進杜文懷的心,字字句句儘是多年累積的怨恨與控訴,而他……竟無言以對。
「對不起,爸爸!」杜洛捷也知道自己的話太重太傷人了。「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你來的不是時機,也來錯了地方。這間破屋子是我的堡壘,這裡有太多負面的能量,驅使我走上這一條路。」他舉起酒杯向父親致意。「喝酒吧!爸爸,別提往事。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杜洛捷從內袋中取出一張對摺的紙遞給父親,杜文懷打開一看,是張沒有抬頭的五百萬巨額支票。「遠蓉公司有個業務經理叫Rose的,請你過陣子幫我把這張支票交給她。」
「這是給遠蓉的嗎?」杜文懷收起支票,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從雄獅集團弄走幾千萬美金,卻只給遠蓉這區區五百萬?」
「那些錢我另有用途,」杜洛捷淡淡的回答。「給遠蓉的是屬於我自己的錢。你走吧,爸,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最好不要和我太接近,以免被我連累了。」
杜文懷的眼神裡有絲絲的擔憂與無奈。「到了我這個年齡,還有什麼好怕的呢?不論如何你總是我兒子,不管外界說什麼,我相信你拿那些錢絕對不像檯面上所顯現的那麼膚淺。我是你父親,要記得,有任何需要我的時候不要遲疑!」
父子三十幾年,杜洛捷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親的關懷,他有點辛酸,無法開口,只能點點頭,父子間的默契於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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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蓉累壞了!
下午的記者會幾乎將她扒層皮,耗盡她所有的精神與體力。她虛脫到無法自己開車,Rose送她回來之後還在車內等了好久,確定遠蓉開門進到層內才放心離去。
室內一片黑暗,厚重的緹花窗廉將夜色全然隔絕,雕樑畫棟的豪宅像座墳塋般死寂,既無光明、也無生氣。
遠蓉沒有費力去開燈,這棟房子她已住得太熟悉,當初雖然憎恨,如今卻是她這遊魂唯一的歸棲。離婚之後她已沒有理由繼續住在這裡,她不願扮演一個眷戀財富的闊少奶奶,只是分離在即,遠蓉卻對房子充滿不捨,畢竟這間屋子曾伴她多少寂寞的歲月啊!
正因為遠蓉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以至於當她穿過客廳打算回房間時,完全沒注意到沙發上坐著一個黑色的身影。當那個黑影輕輕的開口時,遠蓉呆滯了五秒,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
「遠蓉。」
是錯覺嗎?遠蓉不敢置信的轉頭,眼淚馬上不爭氣的飆上眼眶。她日以繼夜思思唸唸的男人,真的、真的就出現在她面前。
杜洛捷扭開桌燈,柔和的光線投映在他的臉上,漂漂浮浮昏昏沉沉,宛如夢境一般迷離。
她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她有無盡的關懷要問候;及至見面,百轉千回竟是開不了口,只有一句老的不能再老的習慣問話。「你怎麼會在家?」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也是他的家啊!該走的是她而不是洛捷。她的眼光落到洛捷腳邊,一隻大型的旅行袋解釋了所有理由。
遠蓉的胸口一緊。「你來收拾行李的?」
洛捷微笑。「我來時是這樣的來,我走也是這樣的走!」
多灑脫!遠蓉無言,無法像他一樣自在。洛捷站起來,低頭凝視遠蓉。「我看到你的記者會了,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做的,太難為你了!」
遠蓉勉強一笑,克制想要往前抱住他的衝動。「我是朱家人嘛!這點能耐還是有的。我只是厭煩他們每天從早到晚守在公司外,反正他們也不見得要真相,不過是滿足一下外界對於豪門恩怨的窺伺罷了!」
轉身就走……洛捷在心裡提醒自己。你不過是來道聲再見,不要再牽牽扯扯徒留遺憾。
「那你呢?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我看到你也在收拾東西,其實你可以住下來的,這棟房子本來就是以你的名義買的。」
「我並不想住在這裡,」遠蓉搖頭。「好累、好壓迫!我想出去走走避避鋒頭……不,別說道歉……」看到洛捷啟齒欲言,遠蓉急忙打斷他。「那不是你的風格。你沒有欠我,你還給了我……」遠蓉雖然很想保持平靜,但眼淚還是忍不住浮上眼眶。「你所不知道的禮物。」
不能再說了……如此多情下去,他要如何從遠蓉身邊走開呢?
「那……」離別的話比他預期的還難以說出口。「就再見了!你要……要保重!」洛捷彎身拿起地上的袋子,遲疑著,還是轉身走向大門。
遠蓉石化般僵立在原地。洛捷要走了,這一走,就是徹底的從她的生命中走開。洛捷厚重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地踏在遠蓉的心裡,一步一步,踩踏得她的心好痛。看見他在門口停住,他在歎息,他打開門,洛捷……
她不能讓他走!遠蓉猛然一驚。不能讓他這樣的走!
她為什麼要這麼善解人意?為什麼要裝作溫柔賢慧?她答應成全他,可是並沒有承諾不留他!這麼多年來她的生活始終操控在別人手中,如今她自由了,為什麼她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就算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要去嘗試。她聽到洛捷的車聲,他已經發動車子了……她不能讓他這樣走!遠蓉瘋狂似的衝出家門,衝向象徵光明的那一道光。
第十章
親愛的遠蓉:杜洛捷出事了你知道嗎?Peter說他從雄獅集團弄走好幾千萬美金(也有說是上億)。沒人知道他把錢弄到哪去了,外界議論紛紛,一說他到澳門豪賭賭掉了;也有說他把錢給了反對黨做竟選經費(選個總統需要這麼多錢嗎?);更有人說他根本就中了廖筱懿的美人計……不過不管哪一種說法都只是外界的猜測,雄獅集團硬是把消息壓了下來,再加上他們還有個銀行可以周轉,短期間還看不出有什麼危機。
杜洛捷被杜獅軟禁了,住在一棟破舊的公寓裡,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Peter有時在健身房遇到他,只能點頭打招呼卻無法多談,現在所有的人看到他都像看到瘟神一樣,就怕被懷疑是共犯。
我已經回到公司上班了,這裡的一切安好,你只要好好照顧該照顧的,其餘不要煩心。有什麼最新的狀況再告訴你。 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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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蓉:你的前任公公、杜洛捷的父親杜文懷前幾天到公司來找我,給了我一張五百萬元的支票,他說是杜洛捷的心意。我考慮很久,決定告訴你這件事。當然我知道你並不想要任何金錢上的慰藉,但就現實面來說,這些錢的確是必要的,有些事我想洛捷也該盡t些責任吧?我問杜先生關於洛捷被軟禁的傳聞,他說洛捷的確行動上被看管,但情形沒有像外界想得那麼糟。因為洛捷雖然弄走一些錢,但他顯然是精心策劃過,只會傷雄獅t些元氣,並不會有大礙。董事長現在只是在氣頭上,過一陣子應該就不會有事的。
他也問起你,我只說你很好,找了學校重新唸書,看得出來他很關心你,也很喜歡你。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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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蓉:你媽今天到蓉衣來鬧了一場,逼問我們你的去向。我猜她是知道了洛捷從雄獅弄走鉅款的消息,想要問你知不知情。我告訴她杜洛捷那傢伙只給了你t張五百萬的支票,要是你有分的話,他幹麼還小氣巴啦送這些錢來?更何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們感情不好,他背著你幹壞事又怎麼可能告訴你?我請她以後不要再到公司來鬧了,講得她火冒三丈,直說我目中無人,以為朱家落敗了就打落水狗……天曉得他以前對我和Peter是什麼態度?要不是你的關係,我才懶得理她咧!你走的時候她不聞不問,如今為了錢財又想到你,簡直讓人生氣?nbsp; 】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