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性子和她很相似,都是沉默寡言不多話,但她很想聽他說話,哪怕是再三重複的言詞,她也願意付出所有心魂去傾聽。
喜歡上他說話時的專注神情,還有總是對自己溫言細語、透出眷寵憐愛之情的沉厚嗓音。
她眉目問的期盼教他泛起了寵溺的笑,他張臂將她擁入懷裡,深深摟緊了心愛的女人,薄唇輕輕為她再次逸出那個鑄劍傳說,深邃的俊眸儘是溫柔。
在他懷中恣意汲取她最熟悉的溫暖,他身上的味道總能讓人忘憂,夏天鳳不住細聞著這教人安心的體溫與味道,感覺自己的心漲滿了幸福和甜蜜……
「好淒美的故事……」她低聲說道,依偎在他肩上悄然歎息,記得以前她聽過這故事後,臉上只有冷笑和不屑,只覺得莫邪是個傻女人,但現在聽來,她卻覺得淒美動人。
在顧名揚訴說的時候,她突然明白莫邪是為何、為誰而犧牲,她是為了丈夫免受吳王的刑責而獻出自己的生命,甘為爐神祭品;她對干將的感情是這麼深厚,而她的犧牲又是這麼地壯烈……
忽然,她被這個故事蠱惑了,面對同一個故事,她不懂自己為何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想法,而她更情不自禁地對莫邪生出一股情愫來,不再覺得莫邪是個傻女人,而是個偉大的女人。
「這個故事是發生在蘇州,日後我帶你一同去那兒的『干將坊』,相傳是干將的居住之地,還有著名的吳王鑄劍場,這些都是值得一看的歷史遺跡。」顧名揚含笑說道,忍不住親了親她白皙細緻的臉頰,眼底承載的濃情幾近決堤。
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可說是毫無缺憾,事業、財富、名譽都掌握在手中了,他此生剩下的最大心願就是要和她一起走遍天下、遊遍四方,看盡人間繁華美好的一切,與她一起編織出一段又一段、屬於他倆的美麗回憶……
她紅潤的唇瓣揚起一抹甜滋滋的笑痕,纖臂圍擁住他健碩的胸膛,她印上了他的唇,回應他所給予的寵溺與愛戀……
深秋俏悄步近,在這秋色盎然的時節,卻是洋溢著一片和諧幸福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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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顧名龍和眾兄弟忙著搬遷到「名龍天下」時,顧名揚卻沒去「送行」,逕自安坐在船頭垂釣,把一臉哀傷的弟弟徹底丟到一旁去。
為此,顧名龍傷心不已,認為自己被親人拋棄了,還抓著夏天鳳拚命說個不停,痛心疾首地訴說自己被離棄了的淒涼,教她聽了哭笑不得。
「你說嘛、你說嘛!他這算是什麼?我都要走了,他竟然也不過來看看我,根本一點也不關心我這個弟弟……」顧名龍滿肚子的埋怨,認為他大哥太不應該了!
「你別這麼說,名揚最疼你了,給你買這麼漂亮、這麼特別的對漕船,他不來看你是因為有事纏身啊!」夏天鳳安撫著小叔的傷心,語氣帶著哄騙小孩的味道,也不忘為自己的丈夫說幾句好話。
經過顧名龍生病的事後,她才體會到他只是個小孩,一個貪玩的小孩,而在顧名揚的影響之下,她之前對名龍的討厭早已煙消雲散,現在她待他就如親弟一樣疼愛。
顧名龍翻了個大白眼。騙誰啊?疼他就不會買船來拴住他啦!疼他就不會封殺他的自由啦!
「你在為他辯護是不是?我剛才明明瞧見他在玩!」語氣更悲憤,目光更憤恨了。
哼哼,他居然忘了他們夫妻倆是同一鼻孔出氣的!
她一愣。「你到船頭去了?為何不叫他過來?只要你開口,他肯定會過來的。」
「哼,我才不希罕!既然他玩得那麼開心,我又何必打擾他?」他顧名龍竟是不及那幾尾魚兒重要,氣死他了!
說罷,他忿忿離開,認命的跟其他兄弟們一起搬東西過去,既然大哥拋棄他,那他也拋棄他、不理他了啦!哼!
真是孩子氣!
夏天鳳不住搖頭失笑。
她在船上的日子就是這樣,看著船上的人打打鬧鬧、說說笑笑,而自從她成了顧家人,真切地融入他們當中後,她終於明白何謂家庭、何謂溫馨、何謂親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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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釣魚喔?他生氣了。」
夏天鳳走到船頭,看見顧名揚仍在那兒垂釣,她不禁出言提醒他,免得他們兄弟反目。
聽到她語氣中的笑意,顧名揚不必回頭也能預見她此刻的笑臉。
成親後,他們相處得很融洽和睦,她影響著他,他也影響著她,本來不苟言笑的兩人,都變得活躍熱情起來。
他不再獨善其身,她不再吝嗇歡顏。
「隨他去吧!」顧名揚淡淡吐出三宇,名龍是該學會獨立自主了。
「隨他去?你不怕他會怨你一輩子?他剛才跟我說,他成孤兒了,說你不理他,好狠心。」最後那三個宇是她的感覺。
轉身向她伸出大掌,他臉上俊逸的笑容如太陽般炙人。
綻出燦麗的笑靨,她上前把手遞給他,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待他習慣以後,就知道這樣的安排自有他的好處,日後他感激我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怨我?」他挑眉說道,嘴邊噙著自信的笑,他顧名揚辦事從沒失誤過。
「顧大爺這麼篤定?」她噘起紅唇,話中帶著一絲挑釁。
「咱們看著辦。」他掀唇一笑,回敬道。
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她握著他溫熱的大掌,仰頭看那藍藍的、無邊際的一片天。
肩膀承受著她螓首的重量,他目光柔和,嘴邊一直懸掛著溫柔的笑痕。
兩人不再言語,就這麼坐著,他拿著竹槓垂釣,她依偎著他仰望藍天,江上秋風悠悠拂過,他們一同感受這份雋永的幸福、享受這種平靜的溫情……
夏天鳳仰望長天的視線徐徐降落到岸上,鎮江城仍是一片繁華忙碌,匆地她定住了眼,看到有人在岸邊準備登船,卻苦苦糾纏著身旁送行的人,她不禁暗歎人生的聚散無常。
她匆地感受到住在船上的好處,不必靠近也能看盡人世間的種種,而不會受到任何的搔擾和傷害。
鳳眸傭懶的細看岸上的點點滴滴,一路看過去,她的視線落在一縷白影上,那一直佇立不動的白衣人教她不禁瞇起了眼,隨著心頭泛起的一份熟悉感漸漸竄上了她的眼,她立即認出了——
她瞬間刷白了小臉,離開了顧名揚的肩膀,下意識的想跟他保持距離。
肩上的重量驀然消失,顧名揚感覺到掌中小手的輕微顫抖,不禁皺眉望向夏天鳳,卻見她螓首低垂。
「怎麼了?」他放下竹槓,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卻被她偏過頭避開。
「有點兒冷,我先回房去了。」夏天鳳低聲解釋,嗓音裡帶著不自然的僵硬,不等他放開自己,她逕自掙開了他的掌,動作慌忙得如落荒而逃。
他擰起眉頭,丟下手上的一切追了上去。
看著他們兩人先後離開船頭,岸上的白衣人冷冷一笑,隨即也離開了岸邊,頑長的身影沒人人潮洶湧的市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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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了九月深秋天,凜冽冷風開始肆虐。
夏天鳳隻身一人來到府衙去會荊蒯的二月之期。
四天前荊蒯的出現徹底打碎了她平靜的生活,讓她驚覺當初定下的二月之期已到,而他的出現更是一道邀約之令。今早趁著顧名揚上「名龍天下」之時,她連忙前來赴荊蒯之會。
「耽擱久了,師妹。」
一身白衣的男人從屏風後徐徐步出,英俊的臉龐無一絲情緒與溫度。
荊葒無言,她的確是在顧名揚身上耽擱太多時間了。
「用上了美人計仍攫奪不到東西?師妹是武功退步了,還是腦袋給男人啃了去?」瞇眼看著她綰起的髮髻,荊蒯語帶嘲諷。
顧名揚在中秋舉行他和荊葒的婚禮,全鎮江城傳得沸沸揚揚,四天前他特地前往江岸上觀望「名揚天下」的動靜,卻看到了她和顧名揚的親暱依偎、濃情蜜意。
荊葒藏於衣袖下的纖白拳頭無聲地收緊,臉上仍是無溫的冷峻。
「別忘了他是你要捕殺的獵物,你上船的目的就是要給他帶來悲劇,你若是愛上了他,聰明如你,該明白這將會演變成一場多大的悲劇!」荊蒯冷冷地提醒她,狹長俊美的眸子儘是陰冷。
她若是任務失敗的話,魏忠賢不會放過她的。
信王是魏忠賢最大的憂慮,在發現信王與張皇后聯合結黨,並托付顧名揚私運西洋槍炮準備對付他時,他雖惶怒,但也深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可以一舉把信王和張皇后這兩個眼中釘徹底剷除,事情一旦曝光,他就把那批槍炮說成是信王陰謀叛國、謀朝篡位的一大罪證。因此,他下令廠衛從顧名揚身上攫取信王私運槍炮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