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希望迎舞獲勝,但是比賽就是比賽,必須光明磊落。」燕祁也拿著花來到迎舞身邊,同樣被韓熙攔了下來。
「族長,這是您說的,勝負必須光明磊落。您是早上第三位送花給迎舞的人,請不要重複獻花。」
若不是必須保持一張嚴肅的臉,韓熙差點就笑出來了。燕祁真以為能混水摸魚、瞞過他的耳目嗎?
「爹,求求您!別讓我丟臉好不好?!」迎舞哀怨地抱住頭,羞慚得沒臉見人,「身為族長,您怎麼可以帶頭作弊嘛!我有這麼遜嗎?如果你們不作弊幫忙,我就得不到優勝?」
「我走,我走就是……」
燕祁搔搔頭,囁嚅了幾句,困窘地離開現場,少年也早已趁亂離去。
「唉!我這父親也真是的。」
「族長護女心切,才會這樣啊!」韓緹笑道。
「別反而害我被判作弊失格。」迎舞注視著韓熙。
「他們兩人的行為並未影響到結果,我不會判你失格。」韓熙說道。
「迎舞哪裡需要有人作弊幫她呢?」岌鹿看了看迎舞腳邊,堆滿雙手捧不住的花朵,數量多得足足將她圍在中間,惟一能和她媲美的只有韓緹,「迎舞,你應該是目前為止的領先者吧?」
「我是嗎?就我看來,韓緹得到的花比我還要多。」
「我才沒有呢,當然是迎舞多了。」
「韓緹,這種事不能客氣的,事實如此嘛!」
「迎舞才是,我說的的確是事實啊!」
「別爭別爭。」岌鹿阻止兩女永無止盡的謙讓,轉向韓熙,「你應該知道確切數字吧?」
「迎舞是八百五十四,韓緹是八百四十九……」韓熙見一名獻花者來到韓緹跟前,及時糾正道,「八百五十。」
「看來是迎舞略勝一籌。不過這場大會進行到日落,還會有變數。」岌鹿對韓緹眨眨眼,他希望韓緹獲勝。
「咦?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迎舞突然開口。
韓熙凝神細聽了一陣子,搖頭歎息。
「是族長。」
四人同時回頭,只見燕祁在不遠的地方拉著兩名青年,鬼鬼祟祟不知在說些什麼,只有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語飄進他們耳中。
「……我們很為難……不是……我當然尊敬族長……可是……這樣就太……不……如果……我們明白……」青年們困擾的聲音。
「……不……無意強迫……我只希望你們……迎舞很期待……對……對……好……我同意……」燕祁充滿期待的語聲。
「天呀!我爹不是在脅迫他們獻花給我吧?如果是,我就跟他沒完!」迎舞咕噥著轉頭。
「族長不是那麼霸道的人,他只是提出交換條件而已。」韓熙的聽力在四人之中是最好的,擔負起澄清族長名譽的重責大任。
「什麼條件?」
「其中一人說他的戀人一個月前到岡山買布,結果一去不回,他親自去找,卻找不到人,希望燕祁派人調查;另一人的雙親不巧同時病倒,希望能暫時豁免他出戰,讓他在家照顧雙親直到痊癒。」
曷族臨接威吾族,再翻過兩座山頭即為中原,與戚吾族一向關係友好。曷族以商業為發展中心,族人有一半以上外出經商,各式異族商品幾乎都可以在曷族的根據地岡山買到,是西域首屈一指的商業重鎮。
「還不一樣是作弊!」迎舞氣得翻白眼。
「族長希望迎舞獲勝嘛!為了你不惜放下尊嚴,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愛嗎?」韓緹安撫地輕拍迎舞。
「我只覺得非常、非常的屈辱!」
迎舞氣呼呼地直跺腳,韓緹忙著勸她,嚇走不少徘徊在附近等著獻花給她們的男子。另一方面,韓熙注意到岌鹿也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對喔!真是個好主意!我如果能說服我那幾位沒興趣參與的兄弟,那韓緹說不定就能……」
「你這麼做,只會惹韓緹傷心而已。」韓熙打斷他的盤算。
「她不希望獲勝嗎?」
「韓緹不喜歡受人注目,要她頂著一個第一美女的頭銜,比叫她拿槍上戰場更令她害怕。」
「那不是和你一樣?」
「你侮辱我是個畏懼上戰場的懦夫?」
這對威吾戰土來說是最嚴重的侮辱。即使韓熙再怎樣不喜爭端、深沉自持,事關身為戰士的自負與名譽,不能掩住耳朵假裝沒聽到。
「不,是說你也不喜歡受人注目。」
「天生如此,個性是很難改變的。」
「哦?」岌鹿還想說些什麼,眼睛忽然一亮!「你瞧,那兩個被族長賄賂的傢伙來了,各拿了一朵花,直直走向迎舞,族長在後面盯著他們,大概是要確定他們說到做到吧。」
韓熙考慮是否該向前攔下兩人,斜眼瞧了瞧迎舞的方向,後者的神情令他聯想到磨刀霍霍的屠夫。
他微笑著聳了聳肩。
「我猜等會兒族長就會明白,熱心過頭有時反而會招來災難。」
日落時分,眾人分工合作,忙著清點女孩子們收到多少花,其他人則圍在旁邊盯著,不讓有心人士混淆花朵真正的數目。
「韓熙,你不是記得每個人收到多少花嗎?先告訴我結果吧。」岌鹿附在韓熙耳邊俏聲道。
韓熙心中似乎有什麼難以決斷之事,臉色沉重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幹嘛表情這麼肅穆呢?」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別賣關子……喔喔,族長上台了!」
燕祁一掃下午被迎舞冗長的說教說得抬不起頭的陰影,精神奕奕地上台,準備宣佈今天的勝利者。
記錄數目的人來到他身邊,低聲告訴他結果。
燕祁聽得喜色滿面,大聲向台下宣佈勝利者。
「各位,計數的結果出來了,足以代表我戚吾族的第一美女獲得了一千兩百八十六朵花,這個人就是迎舞!」
台下才剛揚起如雷的掌聲,記數者趕緊向燕祁附耳報告。
燕祁一頓!「啥?你也不早說!」
「您不讓我有機會說完啊!」岌鹿隱約聽見記數者低微的抱怨聲。
「各位各位,肅靜一下!」燕祁舉手靜下興奮的人群,「我話還沒說完,獲得同樣數目的還有韓緹,所以勝利者是兩個人!」
台下開始竊竊私語。
「兩個人怎麼行?我們選的是戚吾第一美女,那就該只有一位!」
「是啊!蘋果可以分成兩半給兩個人吃,總不能說她們各自是半個第一美人吧?」
「照我看來,應該是迎舞,迎舞是族長的女兒嘛!韓緹是漢人的混血兒,不夠資格代表戚吾。」
「你說的是什麼蠢話!我從小看著韓緹長大,她穿的是戚吾的服飾,說的是威吾的語言,做的是戚吾婦女做的事,她是不折不扣的戚吾人!」
「笑話!你看韓緹的長相就知道,黑髮黑眼,那是漢人的臉,不是我們戚吾族的外貌!」
「你說什麼?」
「怎樣?想打架嗎?」
不知何時起,話鋒偏離主題太遠,幾位陷入嚴重爭執的戰士與最初爭執迎舞及韓緹誰比較美的兩位少年不同,高昂的鬥氣使得場面一觸即發,儼然隨時會點燃生死之鬥。
「你們吵夠了沒?各自給我退開五步!」燕祁怒喝,喚醒戰土們服從首領的習性,紛紛退開。
「這場選美只是一場尋常的活動,好玩罷了,需要這麼認真嗎?戚吾什麼時候變成一個無法接受勝負事實的民族了?任何一個有榮譽之心的戚吾人,都必須坦然接受所有公正競賽的結果!」燕祁臉不紅氣不喘,將下午迎舞教訓他的金玉良言原封不動搬了出來。
「那是因為有兩名勝利者,如果只有一個人,我們也不會吵起來!」其中一名戰士抗議道。
「想參加這場活動的人都已經獻過花,如果去拉其他沒有意願參加的人前來,又不太公平……」燕祁忽然一轉頭,目光犀利地投向台下的韓熙,「韓熙,你還沒有獻花吧?」
「我是司會,必須保持中立。」
「眼前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必須從韓緹與迎舞之中選出一個人,就交給你決定了!」
燕祁話一說完,所有的目光全都射向韓熙,岌鹿更自動自發遞給他一朵鮮花,以及一個鼓勵的笑容。
韓熙在心中暗歎,早知道事情會演變至此,他早該找個借回離開。巡視邊境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族長有令,韓熙不敢不從。」
韓熙拿著花,腳下開始移動。
迎舞目不轉睛地看著韓熙,一與韓熙的視線相接,她立刻移開目光。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突然不敢看進韓熙的眼?只知道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就從與韓熙的俊眼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起。
迎舞長長地吸了口氣,她感覺得出來,韓熙正走向她,而且越來越近。
雙頰滾燙著,心呼呼跳個不停,迎舞就這樣陷入莫名的什麼?
恐慌?
一種混合了驚慌與喜悅的複雜感受襲上心頭,迎舞昏眩地看著韓熙排開眾人,來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