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若凡在下了公車之後,一臉茫然的看著陌生的環境。
她站在僻靜的山腳下,短薄率性的頭髮頂著火辣的艷陽,水盈盈的眸子在強烈陽光的照射下被迫瞇緊,密長的睫毛在眼窩形成兩道陰影,額際不時冒出細小的汗珠,沿著臉龐弧度滑落。
雖然已經進入孟秋,陽光卻仍與仲夏時一般猛烈,曬得人昏昏沉沉。
若凡左手提著沉重的行李,右手拿著一張便條紙,沿途比對紙條上寫下的路標,尋找她的目的地。
她會出現在這個鳥不生蛋的怪地方,全是為了自己的肚皮著想.因為這可是她失業兩個月以來第一次得到的工作機會,而且這個機會還是在她參加國中同學會時,從許久不見的高嬡口中得來的。
記得她與高嬡在國中時約好要一塊兒當幼稚園老師、想不到事隔十年之後.高嬡當上了刑警。而她則是一名失業中的小護士,而人都選擇了與夢想迥異的職業。
若凡以手背拭去汗水,舔舔乾渴的唇瓣,忍不住抱怨起來,「放著交通方便的高級住宅區不住,偏要躲到這種深山荒野之中,真是想不透有錢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走了這麼久都沒見著半棟屋舍.這裡實在偏僻得不像會住人的地方。
待她爬上斜坡,走進一條綠色步道,灼熱的陽光被老樹的枝葉遮蔽。讓她鬆口氣,樹蔭底下的陰涼驅逐了一身暑氣。
又走了一段路之後,若凡彷彿見到一棟樓房在樹木縫隙中若隱若現。她呆望了一會兒,下一秒立即抱起行李衝到前面的轉角——
一棟高級別墅赫然躍入她的眼簾。
若凡氣喘吁吁的眨動雙眸,訝異地看著眼前華麗的建築物,雖然她對高級住宅早已司空見慣,不過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深山之中見到如此壯觀的別墅,仍是令她歎為觀止。
若凡放下行李,緩緩走近「雲莊」的大門。光是看這氣派的雕花大門就可以感受到屋主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有錢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要是她有錢,也會在市郊買塊土地,建蓋自己的城堡.可惜以她目前的收人,恐怕連造鐵門都買不起。
她滿腦子重話式的幻想,抬眸望向裡頭,眼底的欣羨卻在看見一座乾涸的噴水池時驀地失色。她看向兩旁種植的玫瑰,花朵在沒人照顧之下褪去色澤,而圍繞著白色建築的草地也由翠綠變黃。
若凡的眉心不由得皺起,想起自己來之前聽到的消息——半年前的一場意外,導致「雲莊」一夕之間風雲變色,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就連原本意氣風發的主人也變得陰晴不定。
看著雕琢別緻的黑色鐵門,她的心愈來愈沉。當她失神地杵在門外時,一輛銀灰色轎車駛近她身後,突然響起的喇叭聲震醒了她,若凡立刻回過頭去。看見駕駛座旁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張斯文的臉龐呈現在她眼前。
「小姐,你擋到路了。麻煩請讓一下。」曹俊洋面無表情的說。
若凡尷尬的退開幾步,「抱歉。」
鐵門緩緩向兩側移開,曹俊洋察覺若凡無意離去,眼底流露出好奇。「小姐找人嗎?」
若凡看向他,「啊……不是,我是受雇來當看護的。」
「當看護?」曹傻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小姐會不會是找錯地方了?我不記得「雲莊」有征看護。」
「可是……這個地址明明就是白警官抄給我的,應該沒錯呀!」她看著紙條上的字,一臉茫然地哺哺自語:「小嬡的朋友應該不會騙我呀!」
曹俊洋瞇起眼睛,探究地問:「你剛才說是誰介紹你來的?」
「白予鍍白警官。」
「原來是他……」曹俊洋濃眉微蹙.腦子裡不停思索白子鉉的動機,他斟酌了一會兒後,抬頭看向若凡,「既然你是白警官介紹來的,那就另當別論了。你和我一塊兒進去吧!」
「若凡遲疑著.「請問先生是?」
曹俊洋嘴角淡淡揚起弧度,「我是雲先生的秘書,曹俊洋。」
若凡點點頭,戒心鬆懈下來。「你好,我叫黃若凡。」
曹俊洋將車門打開後,「上車,進屋子裡說話。」
若凡靦腆的一笑,坐進車子之後,她偷偷瞄了身旁的男子幾眼,無法想像這樣不苟言笑。甚至有些木訥的男人會是雲晨安的秘書。
她實在無法將兩個氣質截然不同的男人擺在一起。
車子慢慢朝別墅的主屋前進,若凡忘情的看著四周的景象,發現「雲莊」的美麗實在難以言喻,雖然草皮有些泛黃。花朵已經枯萎,還有雜草叢生其中,不過四周的樹木仍舊枝葉茂密,形成綠意盎然的美景,她相信只要肯花心思照顧一下,「雲莊」一定可以恢復最初吸引人的模樣。
車子停在主屋外頭,若凡仰望眼前的建築物。除了「金碧輝煌」之外,她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詞。
「黃小姐,請往這邊走。」曹俊洋拿出鑰匙將門打開.招呼若凡進入。
若凡靜靜的跟在他身後,當她置身於挑高三層樓的大廳時,整個人當場傻住。
她已經完全被頭頂那盞晶瑩璀璨的藝術燈吸引住了。
若凡環視週遭。充分體會到何謂「目眩神迷」。這裡簡直就像皇宮一樣,富麗堂皇的裝演加上光彩奪目的擺設。隨處可見名貴的收藏,令人驚歎不己。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問問雲先生的意思如何?」
「麻煩你了。」若凡微笑目送曹俊洋離開後。忍不住又打量起周圍的景物。
書房裡,雲晨安頭髮凌亂。臉上滿是胡碴,雖然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廢。那一雙宛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卻仍投射出高做的光芒。
他坐在一張輪椅上,原本對著電腦螢幕上的面容在聽到曹俊洋帶來的消息後,露出嫌惡的表情。
「什麼看護?」雲晨安只消輕輕一睨,就足以釋放出令人抖顫的冰冷。
「對方說是白警官介紹的。
我想白警官是希望雲總的腳傷趕緊復元。才特地替你聘請了一位看護。」曹俊洋恭敬的回答。
雲晨安濃眉一擰,不悅的別開臉去。「我不需要!叫她離開。」
曹俊洋神色平淡的推了推黑框眼鏡,「我知道雲總不需要看護,不過對方既然是警官介紹的,我想一定是警方想要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監視你,所以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拒絕的。」
「監視?」雲晨安黑眸溫怒,「我有什麼好監視的?」
「雲總先別生氣,我只是認為雲總現在仍被警方鎖定為那場意外的關鍵人物,只要警方一天查不出車禍原因,雲總都有必要放下身份配合警方的要求,就算意外的真相如外頭所傳言那樣——」
雲晨安排起濃眉睇著曹俊洋,開口打斷他的話,「難不成你也認為那場車禍是我策畫來害死珊妮的?」
曹俊洋的音調沒有任何起伏,「我清楚雲總的為人,那場車禍絕對不是你安排的。
雲晨安忿忿不平他說:「就算你清楚我的為人,也無法還我一個清白,我仍必承受被誣陷的不公平待遇。這真是一個可笑的世界!」
「曹俊洋只是理性的看著雲晨安,眸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雲總既然知道我的瞭解不夠還你清白,就更應該配合瞥方的動作才是;或許白警官就是希望多找一個有力的證人,才會聘請看護前來照顧你。雖然我知道雲總不喜歡接觸任何人,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她,說不定她可以幫你洗清嫌疑。」
雲晨安唇邊泛起諷笑,「想不到我雲晨安在商界呼風喚雨數年,竟然會淪落到受人控制的地步。」
曹俊洋重歎口氣,「要怪只能怪那場車禍來得太突然,原本歡歡喜喜的婚禮,竟然變成了生離死別的告別式;我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惡的是,老大不但帶走了天真無邪的珊妮,就連她腹中才三個月的小生命也一併帶走,實在太殘忍了。」
雲晨安在他的敘述中憶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發一語,黑眸綻放出寒意,臂上的肌肉逐漸緊繃起來,臉上的線條也變得剛硬如刀刻。
那場意外迫使他在事業的巔峰狀態暫停一切,也讓他坐了半年多的輪椅。這樣慘痛的損失卻換來策劃謀殺的罪嫌,真教他哭笑不得。
難這就只因為他與珊妮在婚禮前夕發現彼此不是對方的最愛,想要解除婚約又礙於女方家長反對而作罷,所以他就有可能策劃一場意外,好讓自己獲得自由?這太愚蠢了。
可笑的是,大夥兒竟然也相信珊妮父母的指控,認為他真的策劃了這一切,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冒險,以博取司法上的無罪認定。就因為這樣荒謬的指控,他成了犧牲品,付出自己的事業及未來給珊妮當陪葬。
雖然珊妮的意外令他雄過,不過他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是不爭的事實,只是就算他再怎麼不想要這樁婚姻,也不曾想要去傷害一個情同手足的女子,更何況他與珊妮在決走解除婚的時仍保持良好友誼,所以他怎麼可能對珊妮萌生謀害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