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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四方宇

  「就算對一個癡情的女子表達敬意,三皇子又何妨再聽呢!」蘇少初一徑那沉定不亂的從容道:「這個可悲的女子被她深愛的人追殺至死,死前,竟還微笑的撫著這個男子的面龐,淒笑的說著,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蘇少初更難忘的是那張美麗容顏,無視深愛之人的殘狠,只對終能再見一面感到滿足,哪怕對方只是噙著冷笑,一掌蓋碎她的心脈,她也無怨無悔般,含笑而逝。

  「妾身……終於可以永遠活在你的夢中……皇子……」開口的唇瓣,在湧出的鮮血中顫動,彷彿想喚出那縈迴於心頭的名,卻是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了,一代風華就此香消玉殞於血泊中。

  憶及過往,再面對朱毓那雙轉為異常銳刃的眼瞳,忍不住,蘇少初閉上了眸,下顎卻再度傳來攫握的力量。

  「愛弟這段故事很動人,但是這與你目前的處境有何關聯?」

  「想來是少初太過自我的認定,以為三皇子會對那隻翡玉鐲會有興趣。」

  「那隻翡玉鐲在你手中?」朱毓神態微妙。

  「三皇子方才說了,這個故事少初說得仿如親眼所見。」

  近在咫尺的面龐,鼻眼相對的氣息,在一股隱隱透詭的暗潮中。

  「愛弟對親眼所見瞭解到何種程度?」

  「既是半邊天、半邊地,當然足夠瞭解來龍去脈。」

  「好個平分秋色的立場,但是對本皇子而言,沒有任何事可以被人掌握。」他冷笑的加一句。「尤其該埋到土裡的東西。」

  一轉先前戲態悠然,朱毓握顎的掌改為扼住蘇少初的頸項,指掌緩緩收緊。

  「要徹底解決,就是永埋知道秘密的人!」

  「三皇子……若覺得自己輸了,滅口確實是個好方法,畢竟現在的少初……無力阻止!」在受制的咽喉中,蘇少初不改其泰然。

  深知對這位永遠處在最高位的天家皇子,能令他征服的慾望有所分寸的,便是在他最想得到的事情上,擺上輸贏的界線,抓住朱毓那份那想佔有卻又想折服對方的高傲,是蘇少初唯一可暫保的拖延之法。

  聞言,扼頸的指掌改為緩緩的撫摩,話語在輕柔中帶著令人一顫的寒意。「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教本皇子如此喜惡共存的厲害,小心呀少初愛弟,走在這條賣弄聰明的繩索上,哪一天失了平衡,本皇子對愛弟的惡追過了喜,摔落的下場,足堪讓你生、不、如、死!」

  「少初……領教在心。」調勻了氣息,內斂的沉音,蘇少初回迎的視線也添上輕冷。

  「翡玉鐲你從何而來?」

  對那雙迫人的犀瞳,蘇少初笑扯著唇,平靜道:「遺物故人情。」

  「好個遺物故人情,就看在這份『故人情』的翡玉鐲上,本皇子就放你蘇少初一回。」

  「既蒙三皇子之情,待少初傷癒離開後,定當歸還翡玉鐲。」

  「離開!」對這兩個字朱毓忽大笑起。「只怕愛弟的傷,將是傷重難痊癒呀!」

  對此言,蘇少初才蹙眉,就感到大掌按上他右肩,一股反衝的氣勁隨之灌入!

  「蘇公子、蘇公子,無憂、無愁替你端藥來了!」

  高聲歡呼似的喧鬧隨著一粉、一藍兩個跳躍不已的清秀小丫頭傳進。

  「蘇公子?!」一見到倒在朱毓臂中的蘇少初,她們大驚的跑上。

  被朱毓圈在臂彎內的面龐,略顯蒼白,唇角淌灑血絲。

  「蘇公子,你沒事吧!」

  「怎麼養這麼久的傷,還在吐血呀!」

  三皇子朱毓的隨侍婢女,無憂、無愁,向來喜愛這位蘇家少公子,從蘇少初負傷以來,兩個小丫頭總愛爭著照顧他。

  「沒事,只是……去掉半條命而已。」忍著體內激沖的氣,蘇少初安撫笑笑。「乖,你們替我端藥來——呃——」

  向來喜愛這對嬌滴滴的孿生姊妹,不好見她們憂愁的模樣,卻在一開口,馬上吐出血來。

  「去了半條命!很痛吧?」

  「皇主子,您為蘇公子想想辦法吧!」

  兩個丫頭馬上又是對他探額、又是焦急的朝朱毓請命。

  「是呀……呵呵。」縱有傷在身,拭掉唇角的血,蘇少初斜挑著眉,對臂膀的主人戲謔道:「我說……親愛的皇主子,您就……想想辦法,治治少初這身奇妙的傷,為什麼無論多少的……仙丹妙藥都不見起色,永遠都會在不上不下內徘徊,如此神奇的傷,已快成少初的……人生一絕了。」

  「唉!見到愛弟如此受盡傷痛折磨,卻還故我依然,該給聲讚美的話嗎?」華艷的俊美面龐俯下,指撫那張蒼白面容,端的是一派不勝心疼的口吻。「嘖嘖,真是令本皇子對愛弟你這條小命,好生不捨呀!」

  「既是不捨,還望三皇子您多多高抬『貴手』,否則再下去,少初怕是三魂留太虛,七魄散幽冥呀!」對自己未來的命運,蘇少初大有不勝欷歔之感。

  「愛弟放心,真到那一天,本皇子會找高人替你招回魂魄,讓你無論魂魄、身軀都永留雪玉樓台。」

  意謂:死都插翅難飛。

  「這番盛情,真是令人內心有種?……痛、痛到不知所措的複雜。」蘇少初苦笑。「不過,這兒的風水出奇,山水之色見絕,真埋骨此處,該能庇蔭我蘇家後代才是。」這麼想來,也不錯。

  「蘇公子,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喝了藥就不痛了,無憂餵你吃藥。」

  「無愁替你擦臉、推拿,你就不會老想這種不好的事。」

  兩名就等著服侍他的俏丫頭,聽他喊疼,馬上又爭相湧上,卻見朱毓沒放手。

  「皇主子,您陪了蘇公子一晚了,換我們了。」

  「是呀!外頭晏平飛在找皇主子呢!」

  無憂、無愁朝主子又是撒嬌、又是嗔喊的要他換手了。

  「唉!本皇子身邊這對小黃鶯,當真只要見著你蘇少初,就忘了自家主子。」朱毓對身旁這兩個寵愛的丫頭很是感歎。

  「皇主子,你說我們乖的話,就讓我們待在雪玉樓台陪蘇公子的。」

  「對呀!我們一直很聽話,都沒把蘇公子在三皇府的事說出去,皇主子說這樣蘇公子才會一直留在府中。」

  她們可都照做了,皇主子不可以失信。

  「好,本皇子什麼時候讓我可愛的小黃鶯失望。」朱毓笑著捏捏她們粉嫩的嫣頰,終於放下臂彎中的人。「少初愛弟,好好休息,別對何時『痊癒』想太多,否則只有傷得更重,要控制好愛弟你這身不上不下的傷,本皇子也怕哪天拿捏上會失了準頭呀!」

  留下這句話中話,朱毓揚聲笑著離去。

  「是呀!蘇公子,皇主子說得對,養傷就放寬心,想多了傷不會好的。」

  「對呀!搞不好不想,傷就自然好了,不然就多泡幾回那個療傷溫泉,養傷很有用的。」

  主子一走,兩名丫頭馬上坐到蘇少初左右,關切又照料的開始替他拭額上的汗與嘴邊的血絲。

  「嗯,說得好,想太多,傷確實不會『自然好』,還是乖乖吞傷藥也許還有點救。」只是藥再好、泉水再靈,都比不過她們家主子一掌呀!「尤其多看看你們倆,有傷也好一大半了。」清秀靈俏的可愛,遠比先前那張耍著陰險的面龐是來得順眼多了。

  「無憂餵你吃藥。」見蘇少初想接過藥碗,藍色衣裳的無憂馬上不依,堅持要幫忙。

  「好。」幾乎不拒絕她們要求的蘇少初,順應的開口吞進一匙喂來的湯藥。

  「無愁也要,蘇公子,另一半藥給我喂。」粉色衣裳的無愁也搶著要餵藥。

  「說好藥是我要喂的。」怎麼可以中途來搶,無憂不平的喊。

  「我不管,要公平,我也要喂。」

  「蘇公子,你看無愁毀約!」

  「蘇公子,是無憂先不公平的!」

  一人各抓蘇少初一邊臂膀,吵鬧起來。

  「好好,一人一半,乖,別吵。」

  「不要!」無憂嘟囔,為什麼說好她餵藥,現在卻要分一半出去?

  「蘇公子,你看,現在是她要吵的喔!」無愁馬上乘機告狀。

  見這兩丫頭又要為他吵起來,蘇少初柔聲哄人。

  「你們兩個都乖,藥我自己喝,我還記得你倆做的小菜很可口,我現在感覺有些餓,能不能現在做幾個小菜給我當消夜?」

  兩名小丫頭一聽他的讚美與要求,快樂極了,擱下藥後,爭相跑出去張羅,就怕被對方給搶先。

  在無憂、無愁離開後,蘇少初從右手無名指的金色寬戒上,扳動上頭一個竹節刻雕的金竹,抽出一根繞在戒環內,細長而軟的金色長針。

  「朱毓,誰在設計的籠中,只怕還未可知呢!」

  微一吐勁,金色軟針頓時直起,蘇少初拉開衣襟,按著左胸上鎖骨下幾寸,將長針緩緩沒入一處大穴,隨即閉目運勁調息。

  淡淡的細裊白煙從蘇少初頂上散出,感覺到體內激亂的氣順暢時,他才徐徐吐氣,睜開眼收回金色長針,將擱在桌上的湯藥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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