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猜錯了。」
「是想岔了,打從我們成親後,娘就把我當成另一個女兒來疼。怎麼你還會以為我們有婆媳問題?」
「是,是我不對。」照雨承認:「但那也是因為我太寶貝你的關係呀,你不覺得嗎?」
「你的心意我都明自,但娘難得來一趟,你們之前又曾分別二十四年,我總希望她肯答應過來跟我們住,好讓我們盡盡為人子媳的孝道。」
「娘連子夜都嫌礙眼了,還會想跟我們一起住?」照雨對於母親的特立獨行,顯然可以瞭解兼體諒。「上回我跟她不曉得第幾度提及同住的事時,你猜她回我什麼?」
「我知道。」
照雨訝異。「你知道?」
「怎麼?你不信我?」
「信,只是不曉得你怎麼會知道而已。」
「因為不但你會煩她,我也會呀,我自小便與爹爹分隔兩地,一年難得相聚幾日,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朝夕相處,共享天倫之樂,當然也希望要婆能夠一起來,大伙全住在一塊兒,互相照應。」
「娘不肯的,要她忘記我爹及姐姐是因為天門派內的鬥爭而死,還有我與她及子夜也因而失散二十幾年,終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呀,所以她說:『晴光,你的孝心我全記在心理,也很感動,不過要我跟你們一起住,恐怕得再等二十年,等我真的老了,須要人服侍時再說。」』
「真是固執,果然跟回答我的話一模一樣。」
「我也不好勉強她了,幸好住得近,雖然沒住在一塊兒,終究是在黃山的範圍內,彼此照應得到,不過這次她來,似乎有了轉機。」看著她的笑靨,照雨頻頻搖頭。「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婆媳,人家大都是婆婆想與兒媳住,媳婦兒拚命想躲,你們卻剛好反其道而行。」
「我們都是江湖兒女,當然不同於一般人。」
「但是剛剛你說……」
「孫兒的魅力果然比什麼都夫,娘一猜我懷了孕,便說可以考慮過來住一陣子,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沒等她回答,馬上說:「一定不好辦,所以才會讓你那麼煩惱,娘也真是的,都知道媳婦兒懷孕了,還要這樣為難你。」
「別胡說。」
「不然你倒是說說她的條件,讓我聽聽難不難。」
「其實……」她欲言又止。
「瞧,不說也等於說了,連說都說不出來,還說不難?」
「照雨!我什麼都還沒說哩。」有時晴光真是拿這調皮的照雨沒辦法。
他索性支起手肘來俯視她道,「我可以耐心等著呀。」
「娘說要她安心過來照顧我可以,但我們得先幫她做一件事。」
「哪一件?」
「子夜多大了,你知道嗎?」
「我是她哥哥,怎麼會不知道,她今年二十六歲。」
「那我多大?」
「二十五啊,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些?」
「還有呢,嫣然公主多大,你知不知道?」
「我只曉得司徒漠長我兩歲,他三十二,我三十,至於他妻子的年紀……我實在不知,而且,」照雨側頭做沉思狀。「別的女人的年齡,我有必要知道嗎?她還是好友的妻子呢。」
「司徒就知道我幾歲。」晴光逗他。
「那怎麼同,你們是青梅竹馬嘛,我就嫉妒這個。」照雨配合著妻子。
「傻瓜。」晴光只輕輕說了句,雖然知道昔日愛慕自己的司徒漠,如今只專情於妻子嫣然公圭蝶舞,不過偶爾拿這話題和丈夫打情罵俏,仍是他們的閨房情趣之一。
「這樣我才會永遠緊張你,不好嗎?」
「咱們倆自己開開玩笑無妨,可不能讓蝶舞聽了去,萬一她認真起來,咱們的小王爺可就慘了。」
「還這麼惦念司徒,就不伯我真的吃醋?」照雨半真半假的抗議。
晴光索性直起上身來啄吻他一下,笑道,「我是你一個人的,根本不必要吃醋。」順便躲開丈夫想要進一步與她親熱的擁抱。「尤其不需要跟一個與你一樣疼愛妻子的男人吃醋。」
「嗯,」這個答案他滿意,晴光的閃躲卻令他皺起眉頭。「過來。」
「別鬧了,咱們正經事都還沒說完哩,」她手抵著丈夫的胸膛,嬌嗔著他,捏緊接下去道:「娘要我們做的,是趕快把子夜嫁出去。」
「什麼?不會吧,子夜才二十六,急什麼?」
「照雨,你剛剛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嘛,我告訴你,不止我小子夜一歲,蝶舞整整小她的丈夫十一歲,也就是說,蝶舞今年年方二十一,便已身懷六甲,就快——」
「對噢,我們成親比司徒他們早,可是生子卻輸了,他還向我坦白,說那個孩子是在大漠時結下的緣,他們兩人那時甚至尚未論及婚嫁;說到這方面,我可比他老實多了,夫人,你說是不是?」
「扯到哪裡去了嘛,真受不了你們兩個,以前在我爹身邊做他總管時,一天說不上兩句話,尤其是你,老寒著一張臉,真教人恨死了。」
「誰恨?你嗎?恨什麼?」他盯著她問。
「根你不解風情,完全不懂我的心。」
照雨笑得開心,卻不忘回報妻子。「天知道為了要壓抑對你的愛意,我吃了多少苦頭。」
她聞言果然立刻充滿一臉甜蜜的笑容,不再抗拒丈夫的擁吻,但也不忘繼續說:「以前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樣,現在卻連這種事都會拿來講。」
「我們是哥兒們嘛,而且都有位美嬌娘,這話題聊再多,再久也不嫌煩。」
「怎麼就這麼自私呢?」
聽到這話,照雨總算稍稍放開了她。「什麼意思?」
「只顧自己,忘了妹妹呀,我二十五,蝶舞二十一,都即將為人母,子夜二十六了,卻連個對象都還沒有,你這個做哥哥的竟一點兒也不焦急。」
經她提醒,照雨才主首度認真思考起來。「好像真有那麼點遲了喔。」
「你才發現呀!」
「但是……子夜好像不急嘛。」
「會有女孩子承認自己對婚事著急,甚至求助於家人的嗎?」
「她可是子夜,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
「唔,不錯,這才有個哥哥的樣子。」
「忘了子夜曾為難過你的種種?」照雨憐借的問她。
睛光立即搖頭。「子夜成長背景特殊,又曾經誤會我爹是殺你們父姐的仇人,以前對我有敵意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怎麼會怪她,一心只想善盡嫂嫂之責,幫娘完成心願。」
「這事挺難的。」
「照雨,你怎麼這麼說,好像子夜是個夜叉,會嚇壞所有的男子似的。」
「她的個性……」
「照雨!」晴光見他真的沉吟,不禁代子夜大抱不平。「怎麼可以這樣懷疑妹妹。」
「妹妹?她還比你大上一歲哩。」
「所以才該著急。」
「姻緣天注定,我實在不明白你和娘有什麼好焦急的。」
「焦急的人並不止娘跟我。」
「不會吧?」照雨瞪大了眼睛。「還有誰?」
「爺爺和婆婆,婆婆早就認識子夜,不是嗎?等於是眼看她日日亭亭玉立起來。」
「好吧,你說。」照雨露出從命的表情。
晴光笑不可抑,卻有更傳神的說法。「請問寒大俠,我們談的是子夜的婚事,是喜事,你幹嘛一副待宰的模樣?」
「因為我就有這種感覺,你今天跟我說這些,一定還有下文。」
「你好聰明。」晴光讚歎。
「然後呢?」
「什麼?」
「幫我戴完高帽子之後呀,苦差事是不是就跟著來了?」
「其實也不難啦。」她的聲音卻不斷的低下去。
「嗯?」照雨故意做出俯身來聽的動作。「說大聲一點,我才聽待清楚,你也才不會顯得心虛。」
「娘說你跟子夜的感情好,要你去勸她。」
「勸她出嫁?不,」照雨一口回絕。「沒頭沒腦的,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不是啦,只是要你帶她出去玩一玩。」
「玩一玩!」照雨可不相信事情會如此單純。
「去找誰玩?又是到哪裡去玩?為什麼而玩?」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呀。」
「別說你不知道子夜有多古靈精怪,我不問個清楚,到時被她問倒,被她堵得啞口無語的人,便肯定是我。」
「你倒是清楚。」
「我可不想辜負你給我的聰明讚譽。」
說到關鍵點,晴光卻沉默下來,更顯得這問題確實棘手,連商量都難以啟齒。
「晴——光——」
「是、是,我說。」
但照雨等了半天,仍然沒有下文。「寶貝。這山洞是我另一個住處,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別說是一天了,就算住上三、五日也沒有問題。」
這當然是在說她若不講,他就要跟她一直在這兒耗下去的意思。
「有件事……你知道嗎?就是娘的父親,也是你的外祖父,生前是——」
「先皇的師傅之一,我知道。」
若非今年秋天到京城去參加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妹妹嫣然公主與他們的至交司徒漠,也就是天山子選定的接班人靖王府小王爺司徒漠的大喜婚宴,這段陳年舊事還不為眾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