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不懂,不過我相信古世伯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為了守一本書而賠上全家人性命。」
「那就得找霍懷仁問清楚了。」聽翟姬提過,國舅爺霍懷仁和他爹是至交,只要找到霍懷仁,相信一切謎題自可迎刃而解。
「我爹?他連個人影都見不著,要怎麼問?」一想到這霍劭騏就一肚子氣,哪有做人家爹的把所有事情全都撇下,自己跑去雲遊四海的。「而且,他也不清楚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才要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天書和兇手。」
「兇手已經找到一個,不過死了。」古承天眼底閃過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
都離開空幽谷這麼久了,他依舊無法忘記蝶兒的一顰一笑,每次一憶起臨走前她那無辜哀戚的嬌顏,他就狠不下心對她採取報復行動。可是大仇不報枉為人子,所以無論如何他也得把心一橫,斬斷所有對她的想念,否則再想下去,難保他不會因為兒女私情而忘了血海深仇。
「死了?這豈不是便宜了他!他到底是誰?」霍劭騏憤恨道。這種窮凶極惡之徒應該要將他五馬分屍,然後再丟進海裡餵魚,這麼輕易就讓他死掉,真是老天無眼!
「華山漓姥。」古承天壓制著起伏的情緒,淡淡地說。
「怎麼可能是她?!她可是我們的爹的啟蒙恩師呢!」霍劭騏跳腳驚呼著。「而且當年你們家遭逢遽變,我爹他趕不及營救,還是姥姥趕去的。」
「就是華山漓姥殺了我們一家,然後奪走天書。」他表情木然平靜,語氣肯定的說。
「不可能!姥姥絕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以她幾乎遁世的作風,絕不會做出此種喪盡天良的事。古兄,你冷靜的思考一下,說不定是你誤會了,要知道事實往往不只是表面而已。」霍劭騏替從未謀面的華山漓姥辯解道。他常聽爹提起,華山漓姥不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五行八卦、占卜算命之術,更是一位至善先知,人稱「華山先知」。雖然他不曾見過華山漓姥,但瞧他爹對姥姥是如此的敬重,自然而然對她也起了敬重之心。
「我看到的就是事實!」古承天霸道的下斷語。他多麼的希望是自已誤會,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教他不得不相借。「你簡直不可理喻!」霍劭騏也火了。怎麼這個人比他的馬還固執!
「道不同不相為謀,小王爺請吧。」古承天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
「你」霍劭騏氣得差點掀桌子,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相信姥姥是清白的,我一定會找出真正的兇手還姥姥一個清白。」
「隨便你,請吧!」他依然是面無表情。
真是一頭固執的驢!霍助驗瞪了他一眼,怒氣騰騰地甩袖離去,再不走,他鐵定會被他氣死。
古承天拿起酒壺一口將壺內的酒飲盡,他看了看蛟躍龍門依然深鎖的大門,覺得沒有必要再死守下去,而且這交又多了一個霍劭騏進來攪局,事情不知道會演變成如何,他還是先回唐門再思其他對策吧。
古承天回到唐門已經暮陽西沉了,來應門的僕人乍見大少爺微跛的步履,個個全張大著口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也不敢問,只有最資深的管家鍾伯敢迎向前瞧著多日不見的大少爺。
「大少爺,你的腳沒事吧?」
「只是受了點傷,不礙事。」古承天腳步沒停的回答,表情一片肅冷,沒打算說出墜崖之事,他不想讓年紀一大把的鍾伯替他操心。
「老奴請大夫來替你瞧瞧,如何?」鍾伯心疼地看著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大少爺。
二十年前,唐惟仁在一次回府的途中,恰巧看見年紀、個子都小的古承天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不怕死的用身體去擋住失控的馬車,那匹馬足足有他的一倍高,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搭救,恐怕古承天老早就死在馬蹄之下。
令人佩服的是,被摟在唐惟仁懷中的他,稚氣未脫的臉上竟找不著一絲絲的驚嚇與顫抖,反倒是出現與稚氣的臉無法協調的無懼與冷靜,唐惟仁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肯捨身救人的小孩,並將他帶回府,還收他為徒教他武功,直至今日。
「不必了。」
「可是……」這腳傷若不趕緊醫治,日後若成個疾可就麻煩了。
「我說不用了。」
「那……大少爺,老爺和兩位少爺呢?」別的事他可以不煩他,可是老爺和另外兩位少爺的安危他不能不問。
此次適逢五百年才開一次花的真龍花將在天靈鎮上綻開,老爺怕不肖人士為了真龍花而大開殺戒,所以帶著三位少爺——古承天、方世其和唐劍宇——前去維護武林秩序,此行暗藏凶險讓人不得不擔心,如今一夥人去卻只有大少爺回來,而且還受了傷,這更令人眼皮直跳,心神不安呀。
「他們沒事。」他頭也不回地回答。
「那他們……」鍾伯話沒說完,就被快失去耐性的古承天打斷。
「別再煩我!」古承天捺著性子,試著不吼出來,最近他的心情很糟糕,再不走,難保待會兒不會失控地朝他們吼。
他疾速的走回「英雄居」,也只有在那兒他才能真正的得到安靜,享受孤獨帶來的清冷。
英雄居坐落在唐門最偏僻的人工湖中央,簡單的外貌雖沒有多餘的刻花點綴,卻顯得平實沉穩,門前搭有一座小小的拱橋可供行走。這裡離人群最遠,也最寂靜,唯有這兒才最適合不配擁有愛的他。
來到門前,他習慣性的瞥視頂上「英雄居」這蒼勁有力的三個字。
這匾額是二十年前師父為了他馬下救人的英雄事跡所提立的,而他又在三年前的比武大會上勇奪可號令天下的「武林令」,這三個字對他而言可說是實至名歸。但他卻是萬般的不齒,因為他這個所謂的「英雄」竟無半分能力保護家人,這塊牌子掛在這裡一天便諷刺著他一天,教他始終不得安寧,滅門之恨更是不能或忘。
走進房裡,他坐在靠窗的核桃木椅上,拿出懷中的天書就著微弱的燭光一頁一頁仔細地翻閱著,但無請他怎麼看,書裡仍是一個字也沒有。
他盯著手中這本挑起無數血腥的天書,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這本書極有可能一文不值,只不過是有人搶,所以就有人把它當成寶,若真要論它的價值為何,可能便是用無數條人命與無數個家破人亡所砌成的吧。
他傖然的仰頭大笑,笑天下人的蠢與自己的悲,不自覺地,眼睛被一層薄霧蒙上,他沒有伸手擦拭,想任著它在眼眶裡乾涸,就像他的心,早就任著自生自滅了……
朦朧中,不著一字的書頁上漸漸浮出一個影像,而影像愈清晰便愈像蝶兒,他連忙凝神看個仔細。
是蝶兒!真的是蝶兒!可是她怎麼會出現在書裡?難道是他的幻覺?
他揉揉眼睛再看個仔細,只見蝶兒那張佈滿哀戚、楚楚可憐的小臉漸漸地變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原來真是他的幻覺。
「蝶兒……」他失望的低下頭,困難的喃吟出藏在心底的名字。
暑氣逼人的夏季難得有一天天氣陰沉,眼看就要下雨了,但街上來往的路人去沒有躲雨的打算,想是準備讓這難得的雨水洗去一身的燥熱吧。
唐劍宇不疾不徐地在街上逛著,他並不急著回唐門,也不在乎這場隨時都可能傾盆而下的大雨;他向來就是這麼氣定神閒著,什麼事都不急。
他就這麼走著、逛著的回到了唐門,而且沒有淋到雨。
「鍾伯,再走下去,大廳的地板恐怕就快被你磨出一個大窟窿!」唐劍宇一入大廳,就看見鍾伯皺著老臉,來來回回地踱步,便忍不住想取笑他。
「小少爺,你可回來了。」鍾伯如見到救星般地鬆了一口氣。
「我們不在的這段期間沒什麼事發生吧?」瞧鍾伯愁容滿面,這件事肯定不小。
「是沒有,不過自從大少爺回來之後一切都不對勁了。」
「喔,承天回來了?」看吧!他算準了落崖的古承天一定會回唐門,幸好他算得準,否則又得花上一段冤枉路。
他倒了一杯涼茶,就當是犒賞自己的聰明。
「是啊,大少爺回來已經三、四天了,可是他不但連房門都不肯踏出半步,就連我們替他送的飯菜也都不動一口,小少爺,大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來時一隻腳還受了傷,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又不讓老奴請大夫,你說這該怎麼辦?」
「跛?」他還是繼續地喝著茶,不過臉色已不復輕鬆。
「小少爺,你倒是出些主意呀!」怎麼他都快急死了,小少爺還是面無表情呢,難道他說得不夠仔細?
「承天回來有提過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