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偷懶?嘿、嘿,若是他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定會嚇死不少人。
丐幫弟子大概沒料到離家出走的丐幫少幫主居然還在老家遊蕩,枉費老頭動員千軍萬馬去各鎮口駐守阻攔。
楊凌築愈想愈是洋洋得意,腦海開始想像那些乞丐見到他的表情,一定像遇見鬼。
正當他洋洋得意的幻想時,冷不防耳際傳來微弱的呻吟,他猜測,地點約在三里外。
他疑惑的循聲而去,愈靠近哀鳴聲愈大,而且還傳出一股濃稠且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撥開亂草後,赫然發現雜沓的足印及怵目驚心的血跡,他心中閃過疑問。
舉目四顧,驚見一名丐幫弟子躺在血泊之中,他趕緊飛奔過去。
「你怎麼了?」楊凌築攙起他,並從懷中掏出藥丸餵他。
「少……少幫主,你……你回來了,太好了。」丐幫弟子撐開眼皮,望見逃家的少幫主,心中百感交集,不禁暫時忘卻痛楚,激動的揪住楊凌築的衣襟。「有……有人偷獵,阿賴已經跟上去了。」
「別多說話,你是防守這一區的?」楊凌築暗忖,想必阿賴是跟他一夥的。
受重傷的丐幫弟子遲緩的點點頭,眼皮漸漸沉重。
「你是怎麼受傷的?」
「熊……熊攻擊……被捉……」丐幫弟子斷續說著,接著沒了聲音。
楊凌築以為他翹辮子了,緊張的用手指擱在他鼻端,還好有氣,只是昏了過去。
「阿皮!」一聲焦急的呼喚由遠而近傳來。
楊凌築猜,應該是來找這受重傷的丐幫弟子。
丐幫弟子眾多,雖然他不見得全部都認識,但有趣的是每位弟子都認識他,大概是老頭常常為了緝拿他,又是公告又是肖像通緝令發放全國各地,使他聲威遠播,比起瘋丐的俠名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少幫主!」飛奔而至的阿賴一見到他就跪在地上。
「起來、起來,又不是在幫中,不必那麼隆重。」楊凌築就是受不了這種繁文縟節,偏偏各門各派無論再怎麼隨便,也不能丟掉正統和上位、下位之禮。
「你是阿賴?」
「是的,阿皮他怎麼樣了?」阿賴的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他受了重傷昏過去,我已經給他眼了傷藥,暫時沒有大礙。」楊凌築把阿皮交給阿賴。「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盜獵熊,山下的分舵主已經去追蹤了。」
聞言,楊凌築眼皮一跳,不會那麼巧吧?「熊?什麼熊?」但願不是他小娘子的動物朋友。
「有兩隻,其中一隻左眼有十字刀疤,巨大而兇猛……」
「那熊怎樣了?」楊凌築心驚的打岔,急忙問。
阿賴看少幫主如此心急,雖感到奇怪,但仍回答道:「十字刀疤的大黑熊沒事,只是被迷昏而已,倒是和它一起的另一隻大黑熊被迷藥弄昏後被抓走了,也許是熊的體積太大,他們才先擒那只比較小的黑熊。」他的聲音頓了頓。「我和阿皮兩人擔心他們會再回頭盜獵,因此阿皮留守,我去追蹤並報告舵主這件事。少幫主,阿皮怎麼會受傷?還有,熊呢?」
「糟了!」他怎麼沒注意到阿皮身上的傷是利爪造成的,那表示小狗可能獸性大發,那麼……楊凌築不禁心驚的呼喚著,「綠兒!」
「少幫主!」阿賴不解的望著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楊凌築施展輕功奔馳而去。到底什麼事那麼慌張?誰又是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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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送暖,暗香浮動,好個涼夏的午後。
當楊凌築不在身邊,空虛感向殷綠兒襲來,再加上四周靜悄悄,生平不知何為懼怕的她頭一次覺得煩躁不安,無所事事。
坐在草地上,她俯身掬水洗臉來讓自己清醒一下,以免胡思亂想,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去想楊凌築,偏偏腦海全被他的影子填滿。
才分開一下下,她就覺得心亂如麻,好想念有他相伴的時光。
猛地,身後草叢裡唏嗦的響聲傳入她耳中。
她拍拍衣裙,回過頭卻見不到人影,只是草叢裡似乎有個物體。
「凌築,是你嗎?」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竄到面前,快得讓她看不清楚,嚇得她跌坐在地上。
「小狗,是你呀!」驚魂未定的她撫著胸口,看見矗立在身前威猛巨大的黑熊是地熟悉的明友小狗,她鬆了口氣。「你嚇到我了。」只見小狗張大嘴,嘴角白沫流溢,氣喘吁吁的瞪視她,似乎沒有反應。
「你怎麼了?」殷綠兒蹙眉的打量它。「小貓呢?你們不是都在一起?」她正想嘗試去親近,撫摸它——
「不可以——」
猝然,一陣狂嘯制止她,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裡還在想,到底是誰亂吼亂叫的?
「快離開它!」乍見她離目露凶光的小狗不到一尺,楊凌築嚇得心臟差點麻痺,還好趕上了。
「怎麼回事?」
殷綠兒不明所以的側過頭望著喘息的他,而沒注意到小狗緩緩揚起熊掌——
「危險!」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楊凌築奔馳到她面前推倒她,然後旋身一記飛踢,將站立的小狗踢倒在地。
「你幹麼?」殷綠兒被他壓在身下,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心跳得好猛烈,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男性的氣息和汗味,她連忙收斂心神,想開口斥責他的失禮。
「你……住手!」乍見他攻擊小狗,她失聲驚叫。「別傷害它,它是我的朋友!」她以為他不知道它是她的朋友,因此認為它會傷害她而衝過來保護她。
這一點讓她竊喜不已,到底他還是很關心她。但一想到他踢小狗,她又覺得他太過分了,居然欺侮她的朋友,胸口凝聚燥熱和怒意,像火焰般蔓延向四肢百骸,她氣得用手肘抵著他的胸口,欲推開他。
「夠了!」楊凌築微慍的低吼一聲。她真的太不識趣了,一點警覺心也沒有,回想那驚險的一幕,他幾乎要斷了氣,見到她平安,他緊繃的心才緩和下來。
在此刻,他終於認清了一件事實,即使她是高貴的千金小姐,即使她討厭他,但此生他不能沒有她,從大街上綁架她那一刻起,他就應該有此領悟——失去了她,他的生命將不再完整,所以,他誓言這一回絕不放開她了。
他深吸了口氣,一邊戒慎的盯著危險的小狗,一邊拉她坐起,含笑道:「放心,我不會傷害它。」
他眼中散發真誠和堅毅的光彩,使殷綠兒愕然,心頭更是小鹿亂撞,彷彿要被吸入那幽黯深不可測的黑色漩渦裡。
她失神的點點頭,腦子一片空白。
「那就退後一點。」楊凌築知道失去了親人的小狗有如無頭蒼蠅,也失去了理智,根本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敵人,只知道是人類下迷藥迷昏了它們,並抓走它的愛妻小貓,再加上以前受人類獵殺過的舊傷,這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它已經變成粗暴凶殘的野獸了。
如今,小狗誰都不認識,只曉得攻擊,也因此,丐幫弟子阿皮頭一個遭殃。
對於體積龐大,威猛強悍的巨熊,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不傷害它又得兼顧沒有武功的殷綠兒的情況下擊退它,更何況這只令人心驚膽戰的小狗還失去了控制,瀕臨發狂發颯的邊緣。
提高警戒和防備,楊凌築凌厲無畏的直視搖頭晃腦、再度站立的小狗,兩臂大張、護衛著仍未察覺危機的殷綠兒,情勢非常緊張。
冷不防——
「啊!」她突來的尖叫反倒嚇了他一跳。
「怎麼了?」他心慌的回頭,以為她出了什麼事。
「你……你的背。」殷綠兒猛抽了一口氣,咬著手指不讓克制不住的寒顫流瀉內心的驚駭恐慌。
她注視著那殷紅刺目的血滲透他背衫,自皮翻肉綻的四道爪痕中汩汩滴下,甚至如雨淌落到地上,而他居然沒感覺。
就算是一個白癡也看得出那是什麼傷,是怎麼造成的,這一刻她感到恐懼,不是因為獸性大發的小狗,而是他那怵目驚心的傷,她感覺整顆心像被撕裂一樣,彷彿那四道抓痕是抓在她身上,痛徹心肺。
經她一叫,楊凌築總算有點「痛」覺,剛剛在驚慌和擔憂以及緊繃的壓力下,他甚至沒感覺到小狗的巨掌劃破他的背,他只知道就算死也要保護她。
雖然背上火辣辣的燒痛著,他知道一定傷得不輕,不過,在這危險萬分的時刻,他絕不能鬆懈,因為發瘋的小狗還沒制伏呢。
「好多血……你受傷了。」殷綠兒泫然欲泣,臉上血色倏地流失。「都是我不好。」
「你別像老太婆一樣囉哩巴唆,吵都吵死人了。」楊凌築故作若無其事的強忍傷痛,屏氣凝神盯著重新站立、面孔猙獰的小狗。
「臭女人,離我遠一點。」他頭也不回的低吼,想讓她先行離去,他想,自己還可以擋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