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琦抿了抿嘴,迅速地說:「當然會好,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為什麼要讓他受傷呢?這是不是——在懲罰我!」唐靜有些戰慄,遲疑的自問著。
就像方纔她從家裡出來時,唐媽媽一臉的矛盾,可是還忍不住的嘮叨幾句:「小靜,你去吧!人都躺在病床上了,到底我們唐家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鐵石心腸的人,我只希望你別忘了,晚上記得去補習班上托福。」
「去補托福」的另一同義詞就是準備出國留學,仲平這起意外事故,令唐媽媽心上又泛起了漣漪,生恐事情會有變掛,只好時時對唐靜耳提面命了。
「你想太多了,唐靜,沒有人會懲罰你的,仲平從來沒有怪你,命運偶爾也會安排錯誤吧!」
琦琦終究比唐靜年長了些,也有成人澈悟事情的角度,雖然她不確知唐靜是否真能掙脫童任華的懷抱。畢竟對一個年輕女子而言,要做某些抉擇是需要堅毅的意志力。可是現在看她痛苦至此,美好的結局也未嘗不可期待。
「儘管是命運安排錯誤,我能不負起責任嗎?」
琦琦覺得唐靜方才在電話中表現沉穩的一面,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你有什麼責任呢?仲平來看我,他想知道我的近況。只可惜,以前本來是怨偶,無論怎樣的聚會晤談,最後也總會不歡而散。」
琦琦此刻有種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氣魄,她是坦承罪過的成分居多,並沒有想到唐靜的心裡是怎麼看待這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唐靜早已淚眼迷離,顧不得琦琦的解釋,她一溜煙地跑進病房。
一千醫護人員都各自忙著,幫忙計量脈搏、遞換藥水、包紮傷口的。縫合傷口的手術適及進行得差不多之後,一位較年長的護士長抬眼看了唐靜一眼,露出禮貌和藹的微笑道:「還好,這裡是普通病房,否則早有人趕你出去了。」
待護理人員走出病房後,唐靜慢慢移步近病床邊,受傷的仲平臉龐蒼白如灰,一旁的支架吊了幾罐藥瓶,長長的管子正滴著藥水,看著針筒被綁在仲平的手臂上,因而浮現苦幹細微青筋,唐靜忍不住流下眼淚。
仲平卻微張著雙眼,嘴裡隱約的翕動,唐靜上前伏在他的胸口輕聲問道:「你要什麼?我幫你。」
仲平嗚咽了一聲,唐靜驚訝的抬起頭來,才發現他的眼角正慢慢沁出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不待淚珠落下,她急急地為他拭去。
「謝謝!」沒想到這是他們的開場白。
唐靜思忖了一會兒,才回答:「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似乎聽懂了,用力抬起左邊沒有吊上點滴的手伸向唐靜的面前。她怎能不會意呢!就是萍水相逢的心靈也渴望溫暖的撫慰,不是嗎?!
「仲平,我懂!一切我都知道。」她急切的將仲平的手放在胸口,也期望感染一些溫暖吧!
這時樂平攙著李父走進病房內,琦琦最後走進來,三人皆嚴肅地抿著嘴,臉上寫著相同的心情……
倒是方才濃情蜜意,正惺惺相互憐惜的仲平和唐靜,霎時尷尬不已。
可是仲平又沒有把手收回,他仍緊緊地握住唐靜,眼光卻變得十分銳利,除了有股想證明的決心,也似乎已有心理準備等待下面的動作。
「縫合的傷口現在會不會疼啊?」李父蹣跚的從眾人當中走了出來。
仲平當下有種過意不去的歉疚,而此刻琦琦又好端端地站在樂平一旁,顯而易見,有些事情他的確是多慮了。
「應該還好吧!就是等著準備做復健吧!」
李父頗感安慰的笑了起來,才察覺唐靜一直靜默不語。
「唐小姐,仲平應該很快就復原,你別太擔心啊!」李父親切關愛的口吻,讓其他人似乎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唐靜心理有種難以言的感動,彷彿生命中的人與事都自動歸位了。
「小靜,你有信心嗎?」
仲平問得有些唐突,只見唐靜明淨的年輕容顏露出一朵美麗的微笑道:「怎麼會沒有?這麼多人給你信心,夠多了吧?」
無論如何,仲平自認不再是青春少年,雖沒有辦法和年輕人一樣為戀愛而狂熱。可是他的身體內現在仍有一股微溫的氣息,容得下蛻變後的唐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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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平出院以後,由李父或唐靜陪同去復建中心。他現在是快樂的中年男人,擁有了親情及真摯愛情,似乎更別無所求了。
就在他們這樣來回往返復建中心半個多月以後,他突然握起唐靜的手,冷靜的看著她,才緩緩地說:「唐靜,我希望我們一輩子都是這樣,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你的存在,真的。」
唐靜的心中也有些苦惱,雖然唐媽媽的態度現在改變了,她允許唐靜陪同仲平做復建,也許是基於人性悲憫的心理;可是她仍興匆匆地為唐靜提前訂購機票,並多方安排她和童任華的約會,足見在她的心目中,童任華仍是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
可是這會兒她只是不慌不忙地微笑著,「告訴你一件事,我媽媽已經替我訂了機票。」
仲乎一下軟弱了起來,他以沮喪的聲音說道:「我知你心裡有我,可是你一下子宣佈這樣的事實,我覺得我好像沒有任何可以勝算的籌碼。」
「是嗎?」唐靜不想看他,卻沒法抑遏住突然湧上來的淒惻。
她知道,她始終都不願意給仲平一個不清不楚的交代,而這個前提是,她會盡力而為,既然他是她的親蜜愛人,她期望他們可以共同克服迎面而來的難關。
約是心靈感悟吧!仲乎強迫自己轉換了一個情緒。笑殷殷地說:「訂就算了,只要你不離開,誰都不能強迫你。」
唐靜這時正身面向他,眨著眼睛,狡黠地反問他:「那得看那個人倒底用什麼方式強迫我留下來。」
仲平內心竊喜,又隱約感到一種隨之而來的生命挑戰,即使有種辛苦追逐的痛苦,可是他也慢慢地領悟到點點滴滴的甜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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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上飛機的前一個晚上,唐媽媽早將很多瑣碎的事物、行李打點妥當,說也奇怪,她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上床前一刻,唐靜似乎想將滿腔的話一併托出,她赤腳走進唐媽媽的房間。床頭燈早熄了,唐媽媽在黯黑的室內,感覺唐靜慢慢靠近床沿。
「小靜,躺下來吧!」唐靜聽話地一骨碌鑽進被中。
「媽,我……我想……」雖然是並排躺著,遇到棘手的難題,仍不自覺的結巴起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一切都留待明日再說吧!」這一夜,令唐靜痛苦難捱,她悄悄地回到自己的臥房。坐在黑夜裡發呆,反覆在想,明日一早,她一定要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場。
當東方星子消失,天際漸漸泛白,她反倒掉入睡夢中,整個身子忽沉重萬分,恍惚迷離中,媽媽向她揮手說再見,像一幅變形的卡通,媽媽頓時變得通情達理,不再執著舊時的想法。可是不行啊!她不希望媽媽是懷著怨恨上飛機,她在嘈雜的人群中,盡力嘶吼自己悲傷的聲調……
醒來時,她似經歷一場刁鑽的捉迷藏遊戲,心中充塞孤單的淒涼。
她在客廳的透明茶几上,發現媽媽留下一封信,她當下明瞭捉迷藏的答案就在這裡。
小靜:
你…定很驚訝吧?我現在也已坐上飛機了,我怎麼不叫醒你呢!其實我真的一直無法接受你和李仲平戀愛的事實,而連續好幾個晚上,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常對著你父親的照片發呆,我想起當初為了嫁給你父親,我幾乎是以半私奔的姿態跟著他了!當然也引起喧然大波,尤其是得不到父母的祝福時,加上你的父親又早逝,我有時也會感到孤單、寂寞……
而就在那一剎那,我領悟到你對仲平的深情,也許就如同我對你父親一般,我想,讓兩個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其實是非常殘忍的。
所以我的心裡常有種不自覺的矛盾,我幾乎是在離開家裡才做下這樣的決定,不管怎麼樣,媽媽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幸福。
我要出門時,曾在你的床邊站了一會兒,端詳你睡眠時的神情,你的眉頭深鎖,似有打不開的心結,孩子!別擔心,一切事情都會好轉。
當然,你得到媽媽的祝福之後,也別忘記,先把大學的學業完成,內外兼備,才能當另一個男人的好妻子,對吧?
媽媽於凌晨書
唐靜終於哭了,可是又不很哀傷,她的心中仍保持高昂的興致,所以是感動吧!
很快地,她俐落梳洗打扮了一番,正要出門時,接到唐媽媽在過境的機場打回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