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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朱紗

  水聲嘩啦,過了好一會兒,樹林間才又傳來聲音。

  「東熊是個獵戶,在二十歲時娶了小他五歲的阿美做媳婦,生活雖然簡單,倒也平順和樂,直到三年前張婆婆為阿美生不出孩子而著急,便同阿美商量讓東熊納妾,誰知阿美無法忍受一夫二妻,便毅然離家。東熊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氣得跟張婆婆大吵一架,隔天一聲不響的也收拾包袱離開了。

  「事隔一年後,他才托人送信給張婆婆,說他要去尋回愛妻,並強調絕不納妾。可是,在東熊離開的這段日子,張婆婆思子心切,將送信人誤認為親生兒子……」

  范予葵撥著水,聽著前因後果,打斷他的話道:「你是那個送信人?」

  「對。」這女娃兒還算聰明。

  「你陪著婆婆多久了?」

  「兩年。」

  掬起一瓢清水,溫熱的水流滑過髮絲和臉龐,浴著臂膀滴落湖面。

  她知道他不多話,但沒想到他心腸這麼軟。

  在二十一世紀有誰還願意這麼做?她搖頭淡笑,別人會怎麼做她是不清楚,但至少她就不會,不,是想都別想。

  是現代人沒有同情心嗎?她聳聳肩,沒有答案,就如同她為何會跑到唐朝來般無解。

  反正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重要的是該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紀。

  或許,她得找個月圓星稀的夜晚,回到那大瀑布的上游,拜託路過的人將她推下去,或者她自個兒跳下去,說不定下一秒,她就能躺回自己柔軟的大床了,

  嗯,這方法滿可行的,就這麼辦吧!她重新燃起希望,愉快的撥著水,難得來古代一趟,先玩玩再說吧!

  可是,總得有個安身之所吧!思及此,她抹了把臉。「我在這兒舉目無親的,你能收留我嗎?當然,我會扮演好阿美的角色。」

  「你現在想臨陣脫逃也來不急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找到地方住羅!她暗暗高興。

  濕透的髮絲貼在胸前,她暢快的泡著溫泉,看著煙霧緩緩上升,聽著山風吹拂枝葉發出的沙沙聲,真是一大享受啊!

  或許溫泉真有放鬆身心的功效,瞧∼∼她方才頭痛得快爆開了,現在倒是很快活,嘴裡不覺哼起輕快的曲子,優美的旋律隨著夏風迴盪在林間。

  左荊倚在樹幹上,聆聽著清脆悅耳的音調,神情難得的放鬆。

  范予葵興致高昂,一曲唱畢接著一曲,直到頭有些昏沉才萬分不捨的起身穿衣。

  拿出包袱裡的上衣,她興高采烈的在身上比對。嗯,這料子摸起來還挺舒服的,有淡淡的檀香味,這衣裳應該是阿美的吧?沒想到她的身材跟她差不多……可是也太多件了吧!古代人的衣服都這麼繁瑣嗎?

  她不由得對那疊在一塊的衣物皺起眉頭。她只認得肚兜跟褻褲,其他的就叫不出名字了。

  伸出纖指勾起雪白肚兜,她仔細地看了看,而後努努嘴。叫不出名字沒關係,會穿就好。

  將肚兜綁上線後遮住胸脯,然後快速穿上褻褲,接著套上兩件式上衣,再來是長裙,腰間扎上絲帶……嘿,大功告成。

  「左荊,你快出來。」她笑盈盈的叫著。

  聞言,他大腳一點,輕鬆地在樹叢間飛躍,直見到泉水輕煙才翻身而下,穩穩地落地。

  「你嚇人啊!咻的一聲從天而降。」范予葵邊說邊拍著胸口。

  真不知誰才是被嚇到的那一個,眼前的畫面讓左荊不由得僵在原地。

  洗去一身髒污的范予葵,清雅秀麗的讓人移不開目光,紅撲撲的面頰白皙潔淨,那窄袖短襦彷彿是為她量身訂做般的合身,若非她那雙靈動的大眼,他還真認不出是她呢!

  「這是做啥用的?」她拿著一條紗羅,在他眼前隨意晃兩下。

  「帔帛是讓你搭在肩上的。」左荊接過紗羅,將它盤繞在她兩臂之間。

  「好不好看?」她衝著他笑,現寶似的提起長裙,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晶亮雙眼閃著俏皮,輕薄的帔帛隨著她的舞動飄揚,仿若天上仙子般動人。

  有一瞬間,他幾乎要這樣以為了。

  「哪兒不對嗎?」他黯沉的眸子,讓她手足無措的東摸西摸。很好啊!衣服沒穿反,絲帶有繫緊,扎得完美無瑕,若是硬要挑剔,大概就是她半濕的頭髮了。

  「沒。」一切都很好,應該說好過頭了。左荊緊抿著唇,牽過馬兒,俐落的翻身上馬,然後提勁一拉,輕鬆的拉她上馬,將她安置在身前。

  「該回去了。」

  這時范予葵才發現,馬兒是黑色的,烏亮滑溜,溫馴得彷彿有靈性般。

  她愛不釋手的撫摸馬背,衝著他笑問:「它好漂亮,叫什麼名字?」

  「金印。」

  小手順著馬毛來回撫摸,掌心有微微的刺痛感,金印似乎比一般的馬兒來得高大強壯。

  「捉好。」他說。

  喔,她鬆開馬鬃,改抱住左荊結實的腰身。

  左荊垂首,有絲怔仲的看著半濕的頭顱靠在自己的胸膛緊緊貼著,本想要她別這麼靠近,但薄唇開了又合,始終沒說出口。

  「我穿這樣不好看嗎?」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在她耳畔鼓動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有一瞬間,他的心跳似乎加快了。

  「好看。」

  「金印走路有聲音,是不是有加馬蹄鐵。」嘻,剛才他稱讚她呢!她小臉微紅。

  「對。」

  「你好暖哦。」抱起來好舒服。

  男女授受不親,其實她不該抱著他的,可是她的雙手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很自然的就環上去了。

  直到抱了,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但是仍然不想放手。

  她的視線沿著手臂攀升,在左荊頸上的喉結處停住,其實他很結實,不像外表般瘦弱,連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還有他的手掌,很大很溫熱,剛剛拉她上馬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

  那熱度,就像烙鐵印在手上般揮之不去。

  「你的體溫好高。」熱氣透過布衣傳到她的頰畔。

  左荊沒回話,雙眼直視前方,穩穩駕馭著馬兒。

  怪了,光是這樣看著他,她就覺得口乾舌燥,心跳紊亂。

  「我口好渴。」

  「我以為你肚子比較餓。」

  是啊!她餓得想一口氣吃掉他!

  喝!她在想什麼啊!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般,她心慌的連忙抽回手,誰知力道過猛,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墜馬。

  左荊眼明手快的將她攬回懷裡,口氣不善地道:「你在做什麼?!這樣很危險。」

  「嘎?」她尚未從方才一閃而過的想法中跳脫出來。

  「很危險!」他臉色微怒。

  「我知道很危險。」那可怕的想法當然危險,這代表她有點喜歡他嗎?

  「知道還不捉好!」他說。

  捉好就捉好,瞧他臉臭的,好像她欠他幾百萬似的。

  於是,她乖乖的抱緊了他,緊到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還好她只是「有點」喜歡他,不是「非常」喜歡,真是萬幸!她可不想留在這兒當古人。

  瞧她似乎很害怕,剛剛他是不是太凶了?

  不由得,他空出一隻手,揉揉她的小頭顱,像在安慰,又像在道歉。

  她努著嘴道:「我好餓。」

  「快到了。」他輕柔地拍拍她。

  當她是寵物啊,還拍頭咧,那她是不是要學幾聲貓叫來撒嬌?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不行,她錯亂了,RPC玩上癮,竟然想學起貓來。

  討厭,都是他害的。

  ☆☆☆☆☆☆☆☆☆☆  ☆☆☆☆☆☆☆☆☆☆

  圓圓的月兒西移,月光迤邐進屋。

  木屋裡,靜的可以。

  「你睡了嗎?」范予葵輕問坐在桌旁休息的左荊。

  左荊依然背對著她,動也不動。

  「左荊。」她又輕喚了聲。

  仍是一片安靜無聲……

  范予葵下了床,繞過桌子,躡手躡腳的坐到他對面的木椅上,為自己倒了杯茶。

  哇,他坐著也能睡,真是太厲害了。

  涼涼的茶水滑入喉,驅除了她一身的燥熱感。

  她擱下木杯,正大光明的打量他。二十一世紀裡俊男美女如雲,可是她就沒見過比他好看的,那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光潔的下巴,和薄薄的唇瓣……光是這樣望著他,她就又開始口乾舌燥起來。

  啜了一口茶,視線在他身上溜了幾圈,最後停在他合起的眼上。他的人明明不若外表無情,卻老是擺張酷臉,那雙漂亮的眼睛更是不帶溫度。

  盯著好一會兒,她有點累了,揉著酸澀的眼,懶懶的趴在桌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窗外夜風吹來,帶著些許涼意,左荊無聲的張開眼,神情複雜的凝視她。

  其實他一直沒睡著,即使有,也在她起身的瞬間醒了。

  感覺到她在看他,肆無忌憚的直盯著他瞧,可他沒出聲制止,只是不動聲色的感受那彷彿有溫度的目光。

  她實在很怪異,不論是先前的衣著還是行為舉止,就連說的話也很莫名其妙。

  陽明山?手機?台灣?

  他真的沒聽過,但她卻哭得肝腸寸斷,那些東西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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