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而不答,默默望著她。風波像是被罰站的小學生,不知所措的僵立著。
好吧!如他所願把話全說開了。問題是,那又怎樣?只換得她更多的窘迫和尷尬,她真嫉妒他還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別一直站著。孕婦該多休息的,不是嗎?」他忽然說。
風波紅著臉乖乖入座。這時候提懷孕的事——好怪!不自然到極點了!
很不幸的,他偏愛哪壺不開提哪壺。「如果這件事不是我自己發現的,你會告訴我嗎?」
「我還沒想過這問題。」她實話實說。「況且,說了也不見得有用。」
他皺眉。「為什麼?」
「你可以死不認帳啊!」她明白道出想法。「那一晚的事純屬意外。在這之前大家都不認識,結果突然就——十個男人大概有八個會逃之夭夭吧!」
偏偏我是另外那兩個其中之一。黎千寒也有他的不解:「照你這種想法,我倒是好奇。你會怎麼處理懷孕的事?」
她咬咬唇,硬著頭皮說:「那就順其自然羅!如果孩子要我這個媽,穩穩當當一直待在我肚子裡的話,只好生了。」
他無法不訝異。「你沒想過乾脆拿掉,一了百了?」
「我不拿!除非孩子自己選擇不要我,否則我絕不會放棄他的。」她的堅定無與倫比,沒人會去懷疑她這份決心。
「然後呢?」
「然後什麼?」
「該算上一半功勞的我,你預備怎麼處置?」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沒地位。
風波瞅著他,一臉無辜:「不知道,看緣份吧!」
好個緣份!他簡直哭笑不得。
他搖頭歎息。「我今天終於發覺,女人真是自私。胎兒不過是必需借由母體成長,這才暫住在女人子宮裡;結果,你們全將他視為所有物,孩子變成是你一個人的。別忘了,沒有男人鼎力相助,你們女人哪來的孩子?」
想邀功也不必這樣!風波面紅耳赤的嘟噥:「你要我跟你說聲謝謝嗎?」
「不客氣,樂意之至。」他笑得絕頂可惡。
她有些惱羞成怒。怎能任由他調侃呢?
「黎千寒,看來你還弄不懂許多問題,當然有心情說風涼話了。」她繃著小臉兒加以訓斥。「我未婚耶!就是沒有老公,就是挺個大肚子必需承受壓力和異色眼光的那種未婚媽媽,你到底知不知道呀!我光是想怎麼向我父母開口說這件事,就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你倒好,樂得輕鬆真是不錯啊!」
就像某食品廣告詞——打開話匣子嘴巴停不了,她劈里啪啦的說一大串:「女人自私?女人是天生的倒楣鬼!同樣一件事,男人做完就OK了;女人呢?後面不知道還有沒有幸運大獎等著,靜待揭曉的那一刻可真是刺激啊!從小到大,我這個人一直是沒什麼運氣的。小學分配座位時,我怎麼抽都抽不到全班最帥的那個男同學隔壁,不知換了幾百次座位,就沒一次輪得到我。國中三年,班長寶座全是以一票之差落選,三年都這樣耶!我實在想不透為什麼。聯考放榜我也上不了第一志願,更念不到自己喜歡的科系。出了社會,跟著同事們起哄進場玩股票,得意沒幾個月我就住到『套房』裡頭去了,辛辛苦苦存的錢——天啊!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掃把,為什麼運氣這麼差?刮刮樂永遠是銘謝惠顧,就連統一發票我都只有中過兩百塊而已。總結上述經驗,凡是有牽涉到機率性的事情最後都會和我擦身而過,我深信這次也絕不例外——才怪!」
風波嗓子一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終於也輪到我了,卻是這種事;反正老天爺看我不順眼就是了。」
這男人真討厭,又讓她想起傷心事了。股市大跌,咱們英明偉大的政府拐跑了她大半積蓄,每當一想起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沒了,不免悲從中來。
她哭了?黎千寒嚇了一跳。看不出她有委屈的樣子,怎麼自己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嘿,你別這樣嘛,我又沒說不認帳,你緊張什麼?」他以為風波是為懷孕而傷心,上前擁著她的肩輕拍安慰。
「誰緊張了?本來就沒期望過你會認帳。」她抖抖肩膀,企圖抖開他的手。
她揉干眼中的淚——怎麼還甩不掉他那像沾了強力膠的手?由他掌心所傳來的溫熱幾乎灼傷了她。
雖然兩人曾經有過肌膚之親,但過了這麼久,加上那次的情形又比較特別,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那就是你對自己沒信心了。你不覺得我會被你的美色所誘惑嗎?」他反而加重手勁。
「誰——誰誘惑你呀!我從頭到尾坐在這裡動也沒動,是你自己粘過來的。」她一慌乾脆直接推開他。
他笑一笑。「那表示你道行高,什麼都不用做我就投降了。」
他說投降?風波忍不住問:「你當真?」
「為什麼不?」他挑一下眉。「既然我的孩子選中了你,我這做爸爸的一定支持到底。」
風波可不高興了。他剛才不是說被她美色所惑?怎麼又變成了奉兒女之命?
「我不稀罕你這種支持,多餘。」她不屑的冷哼。「如果你以為我會拿懷孕的事當作手段,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火氣這麼大不利胎教哦!還有,我的話只說了一半。」他又將十指深入她柔軟微卷的發堆裡,輕輕的順著、撫著。
「風波,我很高興是你,而不是任何一個會使我在事後後悔不已的女人。」他似乎很喜歡用這種方式接近她——緩緩與她抵額相對,然後深深凝眸。
風波僵化的幾乎可以聽見自己骨頭的喀嚓聲。
他想幹嘛?他越來越逼近,好像——好像就要吻上她了。
風波和上次一樣緊張。耶?怎麼沒有?原來他的目標是在她的面頰。
有點失望——她真是沒得救了。
他細碎的吻爬上她耳畔,喃喃地:「耽誤了這麼多的時間才找到你——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他言語間的熱氣引起她陣陣酥麻。她覺得自己就快融化了:「培養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要這樣啊——」
混合著淺淺的嬌喘音調,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沒說服力。
「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方式。我想,你應該也和我一樣,不是嗎?」
「才不是——」她的口是心非被迫在他送上的熱吻中結束。
他將她攔腰一抱,輕輕推向沙發,以利兩人能配合得更加完美。他不疾不徐的挑開她的唇瓣,探索的舌勾引著她與他深入纏綿,柔柔的流轉、細細的周旋。風波生澀的回應他如火情挑,而他不住的攻勢像是非將她墮人慾海深處為止。
風波情不自禁由喉中發出呻吟,提高自己雙手反摟著他的脖子。她渴望擁抱他,緊密而放肆、毫無顧忌的抱著他。
這個吻彷彿持續了一世紀那般長久——他依依不捨的稍微放開她。風波光潔的臉蛋紅潮未褪、星眸如醉,看得他一陣怦然心跳;這是個全新的感受,和上一回的模模糊糊有很大的不同,越是清晰透明,越是震撼非凡。
「有件事,我很納悶。」他定定的俯視她。「那晚——你是第一次吧!為什麼?對你而言,我不過是個陌生男子;你這麼做值得嗎?」
風波臉紅得像柿子。「不要問。」
「為什麼不能問?」
她將自己的手從他脖子上收回,只為了摀住現在已經不叫柿子,而是比較接近紅面關公的『羞羞臉』。
「都說別問還一直問!」她低嚷。
「我就是要問。」他毫無同情心的捉開她遮羞的雙手。
她連整個頸子都紅了。會有什麼事能教她如此難為情?那他更不得錯過了。
「快說!」
「不說!不說!發誓不說!」
還發誓咧!「你到底說不說?」他語氣帶有威脅。
「不——說。」她故意一字一字放慢速度急死他。
她可真頑固,一副好像說了會要她命似的。
算了,他放棄了。只是仍有幾句不甘就這麼打退堂鼓的戲言:「還會有什麼?不就是你對我一見鍾情,決定以身相許;再不然每天出入同一幢大樓,你可能從不知多久以前就開始暗戀我了——哈!」
他當真哈哈的笑了。只是,風波的表情為什麼一下子變得比苦瓜還苦?此外,每兩秒鐘換色一次,有尷尬、有委屈、有難堪——驀地,他趕緊嚥下已衝到嘴邊的笑聲。「我隨口說說的——不會吧!這樣也能被我說中?」
「你笑吧!盡量笑個夠,我沒關係的,無所謂。」嘴裡這麼說,她那怨歎的模樣擺明寫著:很有關係,很有所謂。
「風波,我絕對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他一把擁她入懷,拾起她的手放在唇上吻著。「相反的,我覺得非常高興,非常榮幸;不過,倒是有一點失望。」
「失望?」她不太有把握地瞅著他的神情,自然流露出一抹嬌俏的媚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