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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沈韋

  「因為你,使我拋下從前許下的誓言。」他破誓了!他的母親帶給他的傷害太大,  他親眼見父親因太愛母親,以至於放任母親周旋在其他男子身邊,毫無怨言地等待母親  疲倦歸來,最後母親的死去,讓父親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父親鎮日鬱鬱寡歡,失去了  母親如同失去了活著的力氣。

  父親徹底被母親的死亡給擊垮,他可以忍受母親的不貞,就是無法忍受母親的死去  ,眼見父親日益消沉,他便立誓,要做個絕情絕愛,絕不像父親一樣一生都受女人的擺  布。

  殊不知在遇上水染灩後,就已注定他終究會打破誓言。

  「遇見你是我今生所犯下最大的錯誤。」他無奈地搖頭。

  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他的雙掌因恐懼開始顫抖,是的!他感受到恐懼的滋味了,  且是頭一回。

  他怕真會失去她,恐懼不斷湧上心頭,耳際不斷迴響大夫們所說的話。該死!為何  會沒有人有辦法救她?他們如此無能,哪夠資格當大夫?!

  可惡!可惡!他不想這樣在乎她!真的不想。

  他大可不管她的死活,放任她一人獨自死去,然後他再找尋下個女人替代她的位置  ,但他沒有!他像個焦急、無助的人守在床邊,等待奇跡出現。

  奇跡?真會有奇跡出現嗎?

  不!不會有的,他唯一能做的是無能地看著她被閻王奪走。

  「不!誰都不能從我身邊將她奪走!」他痛苦地抱頭低嘶吶喊。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不能!就算是閻王我也不准。」他要守住她,不  願她自此由人間消失。

  「染灩,你聽到了沒?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由椅子上跳起,像是發狂地奔至  床邊,對著她低吼。

  可是,水染灩無法給予他任何回應,臉色變得更加慘白,恍惚間,會誤以為她就快  化為一道水氣散逸不見了。

  「你不可以忘記曾對我許下的承諾,你答應過我未經我的同意,絕不會離開我。」  他衝上床,抱起已無知覺的她,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附在她耳邊嘶喃。

  他將她擁得死緊,深怕她會突然自他眼前消失,他已無法忍受對此情況無能為力的  感覺,他需要深切地感受她!感受她如絲縷般存在的微弱氣息,不管她的心跳有多緩慢  、輕微,至少,目前她仍是安穩地活在他懷裡。

  「醒來吧!染灩,不要離我而去,不要。」從未流露情感的他此時已不顧一切乞求  她。

  黑瞳中寫滿了悲慟。

  被他抱著的水染灩軟軟地癱在他懷中,已被大夫們包紮好的傷口,仍透過衣衫滲出  斑斑血漬。

  「染灩,我的染灩,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她算是他在這世間與他最親密的  人,也是他唯一願意承認的親人,怎容得了她就此無情離去。

  他們是相似的兩個人,一樣的孤獨,一樣的無依,也一樣的沉默,兩個相同的人共  存於世,無須言語,至少不會再覺得自己是最寂寞的,如果她離開了人世,是否代表他  得獨飲可怕、駭人的孤寂?

  不!不!他不要!

  「染灩,你答應過我了,不要再昏睡下去,給我醒來!我命你馬上醒來。」他恐懼  地加重摟抱住她的力道,尤其是在感受到她漸漸失溫,更是讓他害怕得不知所措。

  「染灩……染灩……我……我……」想說他是愛她的,可是在面對她是陷入昏迷的  狀態,話仍舊是說不出口。

  是的!他愛她!只是發現得太晚,竟在她於鬼門關前打轉時才發現,但自覺了又如  何?

  他能敞開胸懷去愛她嗎?

  不!他用力地甩甩頭,命令自己不去想現下不該想的問題,如今該在意的是如何由  閻王的手中搶回染灩,他的水染灩。

  「染灩、染灩,你醒醒。」他不停地呼喚她,企圖將她的心魂由鬼門關前喚回。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雖然聽起來很愚蠢,可他不在意,只要能救活她,再愚  蠢的事他都願意去做。

  「染灩,染灩……」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出於他深情的呼喚,可無論再怎麼深情熾  熱的呼喚,也喚不回瀕臨死亡的人兒。

  抱著她,感覺到她正一點一滴自他掌中消失,他挫敗地直搖頭,為了救活她,他願  意傾家蕩產,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救她?

  怎麼救回懷中這個他唯一深愛的女子?

  一顆淚珠無聲地自眼角滾落,他悲痛地閉上眼,薄唇親吻著無任何感覺的冰涼嫩頰  。

  失去了她,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所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他們兩人素來同進同出,身邊倘若突然失去了她,他該怎  麼辦?或是他會變成怎樣?

  沒有人知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明知不該深受她影響,可他就是無可避免地被她影響了。假若他尚存一絲理智,會  馬上叱令自己放開她,放開心中對她的牽絆,但目前,他無法放手,真的無法說服自己  。

  「染灩……」出自於內心吶喊她的名。

  「少爺!少爺!」魏總管忽然闖了進來,臉上有著掩不去的喜悅及一絲絲的擔憂。  咦?他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不然怎會好像見著少爺的眼角帶著閃光與濕意。

  與水染灩貼頰的魏無極輕抬眼看著魏總管,悲傷的心情使他無法去理會魏總管因何  而喜,因何而憂了。

  「少爺,雷老爺聽聞水姑娘身受重傷,特地派了名神醫到魏府來探視。」雷宇鳴雖  是魏無極的生父,饒是如此,只要魏無極不承認,魏總管也只好以雷老爺來稱呼對方。

  「是他?」雷宇鳴派人來救她,會有用嗎?他瞧著懷中的人兒,考慮著是否要讓對  方前來救治。

  他從沒承認過雷宇鳴是他的生父,每見到雷宇鳴也當對方不存在似地走過,現下雷  宇鳴好意派人來,他要接受嗎?

  勾起前塵舊往,他不得不猶豫。

  「少爺……」魏總管就是明瞭魏無極不會爽快地接受雷宇鳴的幫助,是以在進來通  報時才會喜憂交雜。

  像是呼應魏無極無聲的請求,水染灩的呼吸由緩慢趨向於停止。

  「快帶他進來!快!」感受到她的消失,魏無極不再固執,朝著魏總管大吼。

  「是!是!」魏總管心想水染灩的情況可能真的是不太妙,趕忙拉開門,讓站在外  頭等候的人快點進來救人。

  「文大夫,快請進。」

  受雷宇鳴之托的文從之進入屋內,便見肖似年輕時的雷宇鳴正焦急地望著他,眼瞳  中有著複雜的情感,既是排斥他,卻又希冀他能將人救活。

  「你可有把握能救活她?」魏無極開門見山問。

  「魏少爺,且讓老夫為水姑娘診斷後,再告訴您老夫有幾成把握。」見過魏無極後  ,文從之已可猜出魏無極和雷宇鳴之間的關聯,不過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他要關心的  是魏無極懷中的傷者。

  她瞧起來情況不太妙,僅存一口氣撐著。

  傷患情況緊急,文從之也不再和他有禮應對,直接執起水染灩的手腕把脈,隨著探  得的脈象,文從之的臉色益發難看。

  他由懷中拿出針灸,迅速地紮在她週身大穴上。

  「她的情況如何?」魏無極求的是文從之一句能救活,端看文從之俐落為水染灩扎  穴,即可知文從之的醫術在眾人之上。

  「她的情況很糟。」文從之邊紮著穴,邊道。

  「你有幾成把握?」魏無極再問,執意非問到他想要的答案不可。

  「既是身負雷老爺所托,老夫定當不讓魏少爺失望。」雖然會辛苦點,但他有把握  能將人自鬼門關前拉回。

  「很好。」終於可以放心將水染灩交給他照顧,魏無極小心翼翼地鬆開她,讓她在  床上躺平,下了床,好讓文從之能好好為她療傷。

  於一旁觀看的魏總管不斷地以袖拭淚,他早就知道少爺對水染灩是存有感情的,只  是先前沒表現出來罷了,剛剛瞧見少爺如護珍寶般護著水染灩時,他就猜想,少爺應也  是察覺到自個兒的心情了。如今所幸雷老爺派了名神醫來救治水染灩,不然他還真無法  想像倘若水染灩不幸死去,將會發生多大的悲劇。

  想他少爺的一生已夠悲苦、孤獨、寂寞了,老天爺不會再無情地奪去能讓少爺幸福  的人。

  他深信,水染灩是這世間唯一能讓少爺軟化、溫柔的女子。

  魏無極靜靜地站著看文從之治療水染灩的情形,並沒出聲干擾。

  「她身上的藥膏必須更換。」文從之皺著眉道,她傷得那麼重,不是普通藥膏敷上  便能了事。

  「嗯。」魏無極上前協助。

  「我去喚丫鬟準備乾淨的熱水來。」魏總管急急忙忙跑出去喚人,眼角則淌下更多  感動的淚水。

  耳邊一直有著一道道聲音告訴他——水染灩有救了!水染灩不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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